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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伊妮不由叹了一口气,“那这次电话又是怎么回事呢,是谁想害你?”
“现在……唉……”李老大抬起头,双眼不知何时起变成绯红色,他直视着秦伊妮,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我-家-里-人!”
“这怎么说?!”秦伊妮顿时心头一紧。
“你也知道,我早年多少风光,现在出来了,都没人想认我。其中最不想认我的,就要属我的家人,尤其是孩子们,他们都和一些有地位的人来往,谁想承认有个山上放出来的老爸啊?而且我这十年来也落下了不少病,不但不能干活,光治病就要花费不少。现在呆在这里,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我都觉得没待在牢里舒坦!”
也许是好久没机会向人倾诉,李老大的话愈发多起来了,秦伊妮有点不忍心打断他,眼角余光看到小平头已经不耐烦起来。几根烟过后,李老大才说到了重点:
“这下我算认得他们了,刚才慧佳笑嘻嘻给我端来一杯酒,我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她一个劲儿地劝我喝,我假装一饮而尽然后就趴在桌上假装不动,没想到就把你们给请来了。我想你们是明白人,说说这是咋回事?”
“莫非是你的女儿在酒里下药了,否则怎么会看你不动就以为你死了呢?”秦伊妮脱口而出。
“不对!”小平头这时提出他的想法,“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酒肯定是有问题这是没错,但我觉得不会是你女儿动的手脚,否则一报警她不就是一号嫌疑犯?我看也说不定是有人在诬陷她!”
“啊!”听小平头这么一说李老大吃了一惊,“难道说我冤枉这丫头了?”
“我看未必!”秦伊妮马上反驳说,“她不会因此成为一号嫌疑犯,你别忘了到时他已经没有机会开口说话了。所以我觉得给你端酒的人最有嫌疑,但目前的确还不能过早下结论,你说说家里还有谁?”
“除了慧佳外,还有我儿子智明,我老婆苏雪燕……”
李老大说话的时候表情沮丧地垂下了头。谁能料想当年呼风唤雨作威作福的他老了居然落到这般田地,想害他的人竟全部都是他的亲人,让秦伊妮也不禁暗暗叹息。
“对了,报警的是男的还是女?”秦伊妮转头问小平头。
“是男的,但也不能说报警的人就一定和这件事有关系对吧,他完全可以请个人来报警,附带给点好处就是了,我觉得这条线索没必要深究。”
看不出小平头也思路敏捷,秦伊妮暗暗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李老大,你认为是你亲人想害你,我觉得这也是没有凭证的。你前面假装晕倒,然后就有人报案你死了。那么犯人是限定在只要能进入你家中下毒的人里面。如果这案子发生在别人家,那么犯人不用说就是他家里人不会有错。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因为我注意了一下,这里每户人家都有养狗,唯独你们家除外。所以如果有人溜进来下毒也不无可能,或者说……”秦伊妮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倒认为比起你的家人来,是你以前的仇人做的可能性更大!”
“嗯。”小平头也点头附和,“而且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想害你,这个杯子我拿回去鉴定一下好了。”
就在这时,走廊上又出现了窸窣的声音,不过这次可以分辨出是脚步声。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慧佳端着一盆水果拼盘走了进来,她的态度比起初次碰面显得温和了许多,把盘子以一个优雅的弧线搁在桌上,只是临走时嘲弄地看了秦伊妮一眼,好像在说“看,活得好好的吧”。盆里整齐地摆放着苹果、梨、香蕉、李子等各式各样的水果,上面都细心地插着牙签。
“看,多懂事!”小平头啧啧称赞起来。
“不会有毒吧?”秦伊妮不禁有所警惕。
“呵呵,再借她几个胆,也不敢连警察一起毒啊!”说着小平头带头用牙签挑了一个苹果吃起来。秦伊妮心想也是,于是也爽快地开动了。而李老大反倒显得有些拘谨,眼睛盯着盘子似乎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隔了半晌,他才伸手朝盘子伸去。他的每根手指都像一块块短而粗的石子拼接而成,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他抄起一根插着李子的牙签,然后用一种缓慢的动作放进嘴里。秦伊妮在一旁暗暗地注意着李老大每一个细微的举动,只发现他在咀嚼李子时下巴在微微颤抖。
过了半晌李老大抬起了头,出乎秦伊妮预料的,他一脸严肃的表情把肌肉绷紧得如同大理石一般,眼里射出一种用链条铐住的野兽才具有的凶光,骇得秦伊妮不由哆嗦了一下。
“完全是在做秀。”从李老大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她是在做秀么?你们抓我时这么狠,怎么现在就被她表面这一套给懵了呢?哎,不过说到底警察也还是人啊。”李老大露出不屑的语气。
“就算是做秀,也总比不做好吧。”小平头不满地插上一句,李老大却装作没听到,自顾自说开了:
“先说我老婆苏雪燕吧。早不知和哪个男人好上了。我跟你说,这都不需要证据,一眼就能看出来。反正我现在在她眼里好似一颗眼中钉,恨不得马上拔了。
“然后是我女儿李慧佳,你看她刚才乖吧?可是我真的弄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实说我也有责任。她谈第一个男朋友时我嫌年纪太小,他到我家时被我抽了一顿就给抽跑了。第二个男友又因为我进去的事和她分了。现在她总算找了一个老实人,可是太老实都不会说话怎么办,你知道我脾气的,前两天被我忍不住冲了两句,他脸就变得像茄子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所以她心里应该很恨我才对!
“我儿子智明,我以前待他算不错的,却没想到他这么吃里扒外!就今天上午他叫我一起出去吃我最喜欢吃的海鲜,我还当是他孝敬我,就显摆显摆叫上老王一起去。可是后来他却当着老王的面叫我以后搬出去住!你说我火不火大?他还数落我不中用,那场官司家里欠了很多钱,现在我出来没法干活不说还全身都是病,他说他结婚都没钱养不起我让我走,我当场真想抽丫一嘴巴的!”
随着李老大发泄性质的咆哮结束后,屋内的气氛愈发沉闷,让秦伊妮甚至觉得呼吸困难,但天生敏感的她突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如果正如李老大所说,李慧佳刚才的举动无庸置疑就是在警察面前演戏,她何必要做这种不必要的事呢?在一个犯罪过程中,看似不必要的事往往隐藏着最恶毒的诡计。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可能会对李老大很不利。如果她真的看李老大不满,警察来了后正是诉苦的良机,她却非要摆出一副高兴的样子,难道说……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让屋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转身一看,那个人应该就是李老大的老婆苏雪燕了,她悄无声息立在门口,先扫视了屋内众人一眼,然后冲李老大嚷了起来: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香烟屁股不要乱扔!整天只知道花钱不知道赚钱,只知道添乱不知道收拾!”然后大步流星走进屋,把一个烟灰缸重重地摔在桌上的电话机旁,转过身对着秦伊妮用一种发酸的语气说道,“呦,还有这么漂亮的警察啊?你可要小心点儿,哪天说不定要被李老大给剁成肉泥!”说完就头也不回冲出房间。秦伊妮以为李老大这次肯定会发作,可他只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这李子真酸……来,你们也吃点……”
秦伊妮和小平头对视一眼,现在坐又不是,走也不是,气氛显得有点尴尬。可李老大的话瘾又上来了,他不停地和秦伊妮聊天。秦伊妮也只能摆出一副听众的模样,还要不时配合地应上几句。在小平头看来,他们俩好像变成了多年未见的朋友,更像是素昧平生的父女,但是在秦伊妮心里却暗自叫苦不迭。
冯剑飞那边情况如何了?
找到冯云霄了么?
他会不会就此丢下自己一个人去追捕了?
各种问题让秦伊妮头脑发胀,于是她故意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然后作吃惊状说:“呀!时候已经不早了!”
“是呀是呀!”被晾在一边的小平头早已经哈欠连连,早就想打道回府了。
可是,就在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李老大忽然用手捂住胸口,痛苦地弯下腰,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他的整个身子都开始不停抽搐着。
“怎么了?!”
秦伊妮见状大惊,那股不好的预感在此刻终于清晰地变为现实。
“呼吸好……”李老大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下巴就不动了。秦伊妮忙搀扶住李老大的上身,感觉到他的四肢开始痉挛,转眼间嘴角竟流出白沫,身子歪倒在秦伊妮腿上。
“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有人下毒啊!”因为事情发生太过突然没有丝毫预兆,小平头瞪大了双眼手足无措地问。
秦伊妮也愁云紧锁:“你快点去叫救护车来,我守住现场。”
大约过了十分钟,救护车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但是被抬上担架的李老大已经从生龙活虎变得奄奄一息,处在弥留之中。
“从他的指甲和嘴唇判断,变成青紫色应该是砒霜所为。”又是砒霜么?秦伊妮想起了荒岛奇案中陈兆华所描述的徐勇志死状,的确和现在的李老大是一样的。砒霜,化学名词叫做三氧化二砷,让一个刚才和她还侃侃而谈的人,只过了一眨眼的工夫,就立刻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砒霜么?不可能啊!”小平头说,“砒霜这种剧毒物质,发作时间应该很快才对,可他前面明明一点事也没有,这就说明这毒是才下不久的。问题就在于这段时间内我们一直都在这儿,不可能让谁有机会在我们眼皮底下下毒啊!”
秦伊妮心想小平头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从中毒症状来看又应该是砒霜没错啊。现在唯一值得怀疑的,应该就是李慧佳端来的那盆水果拼盘了。可是自己和小平头也没少吃,上面插着几根牙签,但谁拿哪个牙签吃哪个水果可完全是随机事件,如果是凶手下的毒,又怎会有把握能毒死李老大又不伤害其他人呢?
如果来的是小平头孤身一人,那么在犯罪计划里面他是内应,事先知道哪个水果有毒哪个无毒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但现在自己的到访可完全是一个偶然因素啊。
但如果这样也无法解释,就只能暂时撇开李老大的中毒症状,怀疑他是被某种慢性毒药所害了。可是那个症状……分明是砒霜所致啊!
这时秦伊妮蓦地一惊,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个案子如果从起点考虑,也就是回想从小平头接到那个匿名电话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幕幕,看似平淡但好像有一种不寻常的东西一直隐藏在表象之下。这是一起从开始就计划好的阴谋!对,从那个电话开始,不止是一个杀人预告事件,还把警察骗到现场来证明其他人的无辜!
“现场所有李老大碰过的东西都得化验一下。”秦伊妮虽然内心焦急万分,但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的判断。
小平头好像受到她的鼓舞,戴上手套开始认真地采集证据。
“叮铃铃……”
房间里的电话铃突然响了,秦伊妮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