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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川猛地动了动身子,用嘲笑的口吻接着说:“这也并不奇怪,日本所有的记者为采访栗桥和高井的家人都争红了眼,比你有能力、有经验和有成绩的人想尽了办法,但都没有成功。而你只是利用了由美子孤独无助的心情就把她给抓住了。你如此幸运,决不是偶然的。我可以站在你的角度上去想。虽然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和明可能不是罪犯这个问题,但你还是把它藏在心底,为了笼络由美子,你装着相信她的说法。”
滋子觉得身体在颤抖:“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是吗?”纲川撇了撇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只是你没有意识到而已,你的这种想法已经渗入到骨子里面,你的这种打算也非常精明。”
“你太过分了。”滋子生气了,现在她就像是被人从后面猛地一击,变得束手无策。
“你自己都不明白。”纲川抬起头接着说,“你对由美子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你可能感觉到由美子也许是在欺骗并利用你,但为了证明和明的无实之罪,你是一个必要的窗口,她装着不明白你的真实想法。这种演戏应该结束了。”
滋子抱起了胳膊,她觉得如果不抱紧胳膊,自己可能会去砸烂什么东西。
“由美子引发了饭田桥旅馆风波,并被如此报道,你作为写报告文学的作家必须要保护自己,所以要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你不相信高井由美子的解释,认为高井和明和栗桥浩美一起作案,这些想法在你的脑子里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对由美子而言,她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忍受并和你交往下去了。”
“这也就是说,你们今天是来宣布和我断交的?”滋子猛地抬起了头,“是不是?由美子。”
由美子的两只手捂着脸,纲川马上说:“我希望你不要再威胁由美子了。”
“我没有威胁她,我不要听你的解释,只是想听一听由美子的看法。”
“对以这种方式断交,由美子也很难过,所以,我请你不要再难为她。”
“对不起。”由美子从捂着脸的手指缝里小声地说。这是一个只会道歉的女孩——滋子很是生气。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滋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是的,她想知道,由美子有什么打算?
“为了证明和明的无实之罪,你是不是还要寻找别的方法?你有目标了吗?”
由美子放下了手,但她没有看滋子,而是盯着纲川。她一直都是盯着纲川。
纲川再一次肯定地看了看由美子后点点头,转过头对滋子说:“我要写报告文学。”
这一天是星期三。
为了准备晚饭,足立好子比丈夫及两名职工提前一个小时离开工厂回到家里,她捂着时常还很疼痛的左腿膝盖走进了厨房。工厂是十年前改建的混凝土结构,但家里却还是三十五年前的木式建筑,每到这个季节,屋里的风都很大。没有生炉子的厨房冰凉冰凉的,好子边走边打着大喷嚏。
她急忙打开风扇取暖器的开关,因为有了火苗,屋里显得暖和多了。她坐下来歇了一会儿,回家后变成家庭主妇的好子可没有这样享福的命。她打开冰箱和食品柜,取出做晚饭的材料。今天天气太冷,她准备做酱汤吃,这是中午就定好的菜单,她要做三个人的饭。
去年9月初,好子在买东西的途中遇上车祸,左腿膝盖严重骨折,住了将近两个月的医院,治疗过程很痛苦和难受,但恢复过程更加难以忍受。
但是,丈夫突然独自生活确实很麻烦,离开了好子,他的吃饭问题都很难解决。
思想老化的丈夫不喜欢一个人做饭吃。丈夫从父母那里继承下来的印刷厂虽然现在不盈利,但过去也曾有过辉煌的历史。在好子嫁过来之前,厂里还曾多次组织职工去夏威夷旅行。当然,厂里雇的工人也很多,跟现在无法相比。就算不是周末和节假日,工人也要加班,所以工人早晚都在厂里吃饭。丈夫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做过饭吃。
好子住院的时候,每当独自一人吃饭,或独自一人待在单人病房里的时候也非常寂寞。两个女儿都出嫁了,离得很远,而且她们的孩子都很小,根本指望不上。好子趴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丈夫。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丈夫还是想出了解决办法。两名职工中的一人是有家室的,另一位是在上定时高中的二十岁的年轻人。他叫增本君,是现在少有的认真的年轻人。丈夫就是和那个叫增本君的年轻人一起吃饭的。增本君也是一个人生活,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多,这样做可以帮助他节省饭费,所以他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当然,因为这是两个男人都很陌生的自炊生活,所以两人做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尽管如此,比起一个人味同嚼蜡的生活,两个人一起做饭还是很高兴的。
10月20日,好子终于出院了,这时候的增本君已经非常熟悉足立家的厨房了。当出院的时候,好子非常感激他帮她做家务。等好子的身体完全恢复时,他们还是习惯把增本君叫来一起吃饭。
厨房里渐渐暖和起来了。好子按自己的习惯忙碌着,她把菜洗好后就把锅放在炉子上。客厅里的老式座钟响了七下,七点了。好子把炉子上的火放到最小,回到客厅里打开了电视。丈夫和增本君也快回来了。
电视上出现了那位平常总在夜里十点的新闻节目的主持人时,好子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再一细看,噢,原来是特别节目,报道从去年9月到11月初发生的连环诱拐杀人案的节目。
原来如此……
好子坐在饭桌前看着电视,电视上有两个年轻男人的照片,现在整个日本,恐怕不会有人不认识这两个人了。
右边这位长脸的是栗桥浩美,左边这位胖胖的小眼睛眉毛下垂的是高井和明。据说,已经知道的是这两个人杀了三四个人——可能还有更多的人被杀。
好子认识高井和明,不认识栗桥浩美,但认识他的母亲栗桥寿美子。她在住院期间曾和寿美子在一个病房待过一阵。寿美子因从家里的楼梯上摔下来受伤而住院,因情绪不好,发生了抢其他患者的孩子的事件,所以医院就把她换了病房。后来,好子看到高井和明去她的单人病房去看望她。
不仅如此,好子还和高井和明说过话。虽然只在电梯前说了两三句话,但好子觉得他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孩子,病房的护士长也这么说。护士长告诉好子,高井和明和栗桥寿美子的儿子是小时候的朋友,他是代对母亲极为冷淡的儿子来看望寿美子的。事实上,在好子没有听到的时候,高井和明还亲热地叫栗桥寿美子“阿姨、阿姨”,对她非常关心。
所以,当好子出院回家没多长时间,看到11月5日的临时新闻后,她大吃一惊,毫不夸张,好像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开始,她是惊奇于高井和明和栗桥浩美一起死于车祸,但后来的情况让她更为吃惊。这个高井和明和栗桥浩美一起诱拐了好几名年轻女孩并把她们关押起来进行敲诈,最后把尸体扔掉,给女孩的家人打电话,或者是给电视台打电话吹嘘自己的所作作为,他们是罪魁祸首。
开始,好子还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先不说栗桥浩美,单说自己认识的高井和明,那个胖胖的脸上总是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的大哥哥,决不会做如此残忍的事情的。一定是搞错了。
但是后来节目报道的内容否定了好子的看法。在发生车祸的高井和明的私家车的行李箱里装有一个名叫木地庄司的川崎的公司职员的尸体。加油站的服务员亲眼看到在车祸发生前,他们在称为“绿色道路”的收费公路的加油站加油时,两个人显得非常亲热。而且在前一天夜里,他们还在冰川高原餐厅的停车场密谈,这是餐厅的服务员亲眼所见。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只能让人相信两个人是商量好了采取行动的……
在栗桥浩美初台的公寓里还发现了许多令人恶心的照片,在照片上的七名女孩中,已经有三个查明了身份,她们都是失踪的女孩子。虽然那座公寓是栗桥浩美的住处,但有邻居证实高井和明曾在附近出现过。而且,在栗桥浩美的手机通话记录上,记满了打给高井和明的电话。
同伙……无论是新闻,还是电视或报纸,都用这个词还描述他俩的关系。
医院护士长讲得没错,他俩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但是,两人并不是平等关系,栗桥浩美像是长辈,而高井和明则是晚辈,整天跟着栗桥浩美。栗桥浩美成绩优秀,在班里很有人缘,而高井和明则是差等生,是个受人欺负的孩子。
所以,如此残忍的事情一定是栗桥浩美挑起的,高井和明跟着他,被他同化,慢慢地越陷越深。
好子想不明白,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人是会变的。有的人小时候是个成绩不错的优等生,但长大后变成了软硬不吃的家伙。有的人小时候不太好,但长大后却成了当地非常有名气的人。小时候,高井和明就是栗桥浩美的影子,但到了二十岁以后不应该再那样了吧。人是要长大的,很难有人一直都不变。
不管是谁,小时候都会逃离整天欺负自己的人,而接近一位特定的朋友。相反,当他遇上比自己还要弱的人时,他也会欺负更弱的人。即使长大成人,这种力量关系也会对他产生很大的影响,但不会经常发生。至少好子是这么想的。
好子家没有男孩,全是女孩。但她有着照顾像增本君这样年轻职工的丰富的经验。经营着一家小工厂的父亲和母亲比年轻职工的父母更关心他们的朋友关系、消费情况和恋爱情况。从这个经验分析,高井和明到了二十岁还无法反抗栗桥浩美,所以才屡次杀人。如果这个说法正确的话,无论是哪位有名的评论家或播音员或记者说出来,好子都会觉得他们说的是假话,是谎话。
11月5日以后,在好子住院的医院里来了许多警察,还有许多媒体也蜂拥而至。因为每隔十天好子都要去医院复查一次,所以在住院时关系不错的护士长和护士们,不止一次地发牢骚说她们都没法工作了。但另一方面,大家又都非常兴奋,她们可以和平时无缘相见的名人谈话,她们也都很乐于面对摄影机和话筒。事实上,和好子相比,护士们知道许多关于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的事情,有许多谈话的内容。
曾和好子同住一个病房的病人中还有没出院的,仍住在原来的病房里。好子顺便去看望她们时,她们也很兴奋,病房里十分热闹。
听她们讲,警察最感兴趣的是高井和明和栗桥寿美子谈了些什么,他是什么态度。另外还有他是何年何月什么时候来的。还有就是栗桥浩美自己是不是没有来过医院——这些问题好像都从栗桥寿美子那里得到确认。
开始的时候,媒体关心的焦点问题和警方一样,但是当一名病人不小心把诱拐事件告诉了寿美子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事实上,这是因为医院管理不善,虽然警方要求医院不能把诱拐事件泄露出去,但医院还是未能保守住这个秘密。
寿美子引起的那件事——其实也不是太过分——好子觉得不应该把它当做一件大事来对待。但现实毕竟是现实,电视台做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报道,好像要用寿美子情绪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