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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没有。”
“你真奇怪。”
社长笑了。增本君在想,说还是不说?
走了。
他走了。
高井由美子在旅馆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地上,眼睛盯着墙壁。她没有吃早饭,中午饭也是什么都不想吃,只是这么呆呆地坐在这里。好不容易把衣服换了,但袜子都没穿,光着脚。几天来,她一直是这个样子。今天几号了?从那天起,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纲川浩一当然会发现由美子的反常。如今的由美子连抑制内心动摇的力量都没有了,她希望他能明白自己内心的混乱,当然她就会把这种混乱的感情表现出来,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他还是出去了。他说有事情要去见一个人,他说他太忙了,他说他已经和别人约好了。几天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把她扔在一边。
我想一个人待着,因为有许多要考虑的问题——这些话是由美子说的。因此,别人会说她就应该一个人呆在这里。可是她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从来也没有这么想过。由美子说“想一个人待着”,但纲川应该非常担心地呆在她的身边。如果让她一个人待着,她就会胡思乱想,而纲川在她身边,还可以说好多话。他表面上应付由美子,今天这是第一次。
那个星期六的夜里,由美子无法忍受黑夜的重压,她冲动地打了好几次电话,是打给前烟滋子的。她非常冲动,想问一问她。滋子,我是不是错了?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错了?我想和纲川浩一一起为哥哥洗清罪名的努力,外界的人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滋子能明白我的真实想法吗?
我喜欢纲川君,我希望他一直在我身边,我希望他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我想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和为哥哥洗刷罪名相比,这件事在自己的心目中的位置越来越重要了。
滋子能明白我的真心话吗?滋子能看明白的事情,社会上的人也能看得出来吗?我是不是很丢人?我是不是一个被人误会的女孩子?
前烟滋子不在家,只有录音电话在回答着她。她原想对录音电话说几句,但又觉得太可怜太丢人了,最后她就放弃了。录音电话可能只录下了由美子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吧。
听到这哭声,前烟滋子会怎么想?把她弄得那么没面子,她一定会生气吧?一定是和纲川浩一吵架了,我才不会去管她,她一定会嘲笑我吧?这太可怕了,以后不能再打电话了。
自从书发行、出了名之后,纲川就变了。与其说是他自身变了,倒不如说是他和由美子的关系变了。纲川浩一自从成了名人有了名气,被大家认为是一名撰稿人之后,他就离由美子远了一点。温柔、亲切和关心,一样也不少,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护着由美子,但他和由美子之间正在出现裂痕。
在出书前,两人是同志关系。纲川是一名坚强的战士,由美子虽然很软弱,起不了作用,但她的立场是和他一样的。他是站出来为高井和明这位不聪明又不幸的青年洗刷无实之罪的战友。
——但今天他完全不一样了。
纲川浩一出名了。他走在路上,会有女孩子向他发出欢呼声,还有许多人寄来鼓励他的信件,里面甚至还有求爱信。还有许多女孩子在信中寄来了照片,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邮箱地址,希望他能回信,还想和他见面。
纲川浩一成了英雄。为了不幸的朋友,他鼓起勇气面向社会,去说服人们,大家开始注意他并听他讲。目前,就连警方也正在接受他的主张,只是因为面子问题不能公开而已,但这一星期以来,纲川一直受到他们的保护。这就是搜查本部认可他的意见的最确凿的证据。
而由美子则变成多余的人了。
由美子不是英雄,她不能和纲川浩一站在一起,只能在这位堂堂的英雄的影子里,悄悄地跟着他。没有人能看见由美子,也没有人在意她。
传说和神话里的英雄都是从怪物或魔鬼那里救出美女并和她结婚,然后两个人手牵着手,老百姓用欢呼声欢迎他们。这些都是约定俗成的。所以,由美子想错了。她以为当纲川浩一成功地被社会接受之后,自己也能和他站在一起。
但是,现实和传说是不一样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由美子当初就不是美女。她确实也是被英雄救了,但她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名气的乡下姑娘,乡下姑娘是不能和英雄结婚的。
英雄凯旋回朝,应该有适合他的美女在那里等着他。而乡下姑娘则只能目送着他,然后无精打采地回到地里干活。
由美子把这件事情想错了。
她以为英雄是因为喜欢乡下姑娘才来救她的。
英雄就应该救助有困难的人,仅此而已。
英雄是不会喜欢乡下姑娘的。
在已经出了名的纲川浩一周围有许多适合他的美女,她们都比由美子时髦漂亮和聪明,纲川和她们在一起一定非常快乐。每当看到他毫无怯意地同比他年长的名主持人进行平等对话,显得非常幽默的时候,由美子都感到十分自豪。但是,当她从这种虚幻的梦想中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为纲川自豪的权利。
——浩一君。
她知道那位女摄影师和他的关系很亲密,两个人经常一起去酒吧,喝到很晚。但她认为这都是为了工作。由美子就是这样欺骗自己的。在许多童话中,英雄也是和没有名气的乡下姑娘结婚的,这并不奇怪。我和纲川君是因为高井和明的亡灵才联系在一起的。
但这都是没有用的想法。星期日的那件事,他事先根本就没有和由美子商量,纲川准备让记者采访,这让有马义男和塚田真一都生气了。这一次,他是利用由美子再次把他们给骗了。从头到尾,由美子都是他的一个棋子。和纲川商量计划并配合行动的都是那位女摄影师。在听到她叫他为“浩一君”的那一瞬间,由美子终于明白了,她不能再陷入这种暧昧的关系中并自欺欺人了。
他走了。
他把由美子扔在这里,走了。
门铃响了,由美子慢腾腾地仰起脸,回头看着门的方向。
门铃又响了,好像很不耐烦,在催促着她。在由美子从地上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的时候,门铃又响了好几下。
她把门打开,从差不多也就十厘米的缝隙中,她看到了那位女摄影师的脸。她的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由美子,然后伸出手,把门从外面推开了。她上身穿着一件带有许多口袋的短马甲,下面穿着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尖头的长统靴,正非常不礼貌地放在屋里面。她用一只手扶住门,好像很生气似地撇着嘴,斜着眼看着由美子。
“你没事吧?”她问。听她的口气,应该是没事。
由美子没有说话,她想从的胳膊下穿过去,到走廊上。但是胳膊马上就被她抓住了。
“纲川君早上出门时因为担心你的情况,让我来看看你。因为你一直闷闷不乐地待在这里。所以,我就来了。另外,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
由美子回过头特地问了一句:“纲川君?”
“是的,我是受浩一君的委托。”她答道。由美子的心又痛了起来。这是一场不会取胜的战斗。
这位女摄影师啪地一下把门关上了,和由美子堵在门口,然后两手叉着腰,非常快地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无论浩一君和谁交往,你都会以为是恋人关系,你没有乱说的权利。”
由美子还是没有说话,眼睛看着脚底的地毯。
“你想装出一副可怜样,让大家都同情你,这是办不到的。就连浩一君都说你太霸道了,最近都有点厌烦你了。”
她越说越快。
“你一定会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睁大眼睛,好好面对现实吧。”
由美子抬起头看着她。对方有点害怕,这让她有点吃惊。
“啊,什么?”
“今天这些话,是纲川君对我说的?让你来转告我的?”
女摄影师闭上了嘴巴。看到由美子追问自己说过的话,还像是穷追不舍似的,她的脸一下子变白了。
由美子又重复了一句:“是让你来转告我的吗?”
“他——可不是那么迟钝,你是知道的?所以你才这么依靠他。”
由美子把门打开:“请你出去。”
“由美子,你”
“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请你出去。”
“那好吧。”她咕哝了一句。然后,她把手伸进众多口袋里的最里面的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
“这个,”她把信举到由美子的鼻子底下,“这是送到服务台的,给你的信,好像是你母亲写来的。”
由美子接过信,是一封让旅馆转交给她的信,邮票也贴得歪歪扭扭的。翻过来看看寄信人是谁,只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小字“母亲寄。”
她把女摄影师赶走后,关上门落了锁,然后回到床边,把信拆开了。信封很厚,里面好像不光是信纸。
由美子把信封倒过来晃了晃,有两张照片掉在她的膝盖上。很奇怪的照片,整个都比较模糊,而且上面的内容好像是一封信。由美子把它拿近了看。
不是像信,它真的是一张从信的上面拍下来的照片。这是一张竖着写的便条,因为表面太光滑,所以看不清上面的文字。由美子皱起了眉头。这是……
越往下读,由美子觉得脚底在摇晃。她抓住床罩,勉强支撑着身体。
这是……到底……
她一把抓过信封,伸手掏出了里面的东西。只有一页,是一张复印纸,写的歪歪扭扭,是横着写的。
高井由美子:
正视现实!
这张照片是高井和明所留遗书的一部分。在遗书里面,高井已经完全承认并坦白了他和栗桥浩美一起犯下的罪行。他们在车祸中死去,至少对高井和明来说,这是一次已经觉醒的自杀。对高井而言,他只有用死,才能补偿在栗桥浩美逼迫之下所犯的罪行。
这封遗书是寄给纲川浩一的,他一直把它藏了起来。他从开始就知道这起案件是栗桥和高井两个干的,但他隐瞒下来了。我一直在纲川周围寻找机会,终于成功地拍下了这两张照片。不用说,底片在我手里,即使你把照片处理了,这个事实是无法抹杀的。我要是把真相说出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和纲川都会恢复原样吧。把这封信给纲川看。我想和你们做笔交易,你们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如果你们要继续演戏欺骗大家的话,将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没有写信人的姓名,也没有日期。
信从由美子的手中落了下来。她喘了口气,整个身体都跌坐在地板上。
直面现实。
她一个人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她的眼前全是信里的内容,它们分成一个又一个,然后又联成一体,都好像在竭力地嘲笑由美子。她突然想到——也许自己丧失了理智——可能是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但是,当她低下头时,那封信还在那里。我和我的手正死死地抓住它。脚下面的两张照片,正面朝上掉在地上。这些确实存在着,无法丢弃,无法消失。
直面现实。
哥哥承认了犯罪事实而留下了遗书。浩一君知道这件事。
门铃又响了,但不像刚才那样急促了,门铃不紧不慢地响着,两次,三次。
由美子看了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