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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合集(鬼谭玄异)
深山(上) 沉默群山著
这次经历对严霜来说,就象一场恶梦,不,比任何恶梦都更可怕。
序章
从山里回来后,严霜就处于半昏迷状态,发高烧,说胡话,目光松散无神,灵魂出窍一般,好几天,家人都担心她会熬不住,就这么走了。不过,在病房躺了三天后,她的眼中终于出现了生气。
接着,公安局的人来了,问她一系列问题,没完没了地做笔录,等到他们不再来打扰时,严霜已出院一个星期。
医院的诊断是——她的精神受到极度惊吓。
严霜常常在夜里惊醒,每次醒来,她的身上都汗津津的。一闭上眼,她的脑子里就出现那些可怕的情景,她知道,那些景象已在她心上留下深深的烙印,一生都无法磨灭。
严霜住在郊区,门前有一条短短的黄泥小道,连着宽阔的公路,小道旁是废弃已久的田地,杂草丛生。
她站在窗口,望着远方暮蔼中隐隐约约的群山,朋友们的音容笑貌缓缓浮现,晓丹、袁虹、叶衡……,当然,里头最清晰,最刻骨铭心的是钟石。公路上弥漫的白雾似乎一点点聚拢过来,拼凑成钟石的脸,他阳光般的笑容,还有……
泪水模糊了严霜的视线。
小道上走来一个年轻男子,由于雾的关系,他好象一下子从虚无中出现。严霜望着他,心里感觉,这个男人到这里是为了找她。
当男人敲响她的家门时,严霜证实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她下楼打开门,那个不速之客对着她笑了笑,问:“你是严霜小姐吗?”他的笑容很具亲和力,给她的第一印象不错。严霜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男人随即亮出一个证件。
严霜醒悟过来,又是公安局的人,这些天,她对这些便衣警察已产生强烈的反感,该说的不是都已经说了吗?为什么他们不能让她安静地生活?
不过她马上发现自己错了,对方手里拿着的是记者证。
“你好,我是星野杂志社的记者。可以打扰你一下吗?”严霜看见他记者证上的名字——许斌。
“你有什么事?”严霜占据着门口,没有放他入内的意思。先是警察,然后是记者,接下来还会有什么?
“咳,听说你是积鼓山事件唯一的幸存者,我想多了解一点详细情况。”他诚恳地看着她,脸上满是希冀的神色。
严霜几乎就要下逐客令了,但不知怎的,她并没有那样做。或许是他眼中的真诚打动了她,或许是她也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她让开一步,让记者进屋。
记者环视着室内,称赞她的客厅布置得雅致,严霜没心情听他的夸奖,在沙发上坐下,盯着他说:“有什么话,快说吧。”记者看出她情绪不佳,不敢再讲废话,便直奔主题,“积鼓山事件在本市,乃至全省都引起了很大轰动,我打算针对这一事件,写一篇翔实的报道。但警方不愿透露其中的细节,我只好来寻求你的帮助。我想这件事一定带给你很大痛苦,首先请原谅我的迫不得已。”
严霜嘴角抽搐了一下,是的,痛苦,她痛苦得恨不能死去。她从前面的茶几上拿起一支烟,记者赶紧掏出打火机,替她点上。她向他点一下头,表示感谢。
她以前不抽烟的,也不喝酒,但现在她不仅学会了吸烟,而且好几次喝得烂醉。她需要麻醉,只有神智不那么清醒的时候,痛苦才好象稍稍缓解一些。如果手边有毒品的话,她可能也会尝试一下。
是那座山,改变了她的生活,不,没那么简单,它毁了她。
严霜吸着烟,一言不发。记者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她,有点坐立不安。他怕严霜会临时变卦,拒绝他的采访。
严霜猛吸一口气,把手里燃了一半的烟摁灭。既然说不说都一样痛苦,她决定说出来。
“我们是一个月前去的积鼓山……”
一
周六的早上,天气晴朗,一辆汽车载着七个青年男女,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嘿,李立,把音响开大点声。”叶衡双手跟着舞曲节拍不停地拍打身前的座椅背垫,脑袋也在摇来晃去。
坐在驾驶座上的李立回头看了一眼,叫起来:“喂喂,我的座椅可不是沙包,你温柔点行吗?”车内三个女孩都笑起来。
严霜依偎在钟石的身上,问:“李立,还要多久啊?”李立斜扫了她一眼说:“快啦快啦。你看,前面那座山就是。”众人向前望去,原先模糊的山体变得清晰起来,积鼓山露出了雄健的轮廓,山坡上的树木郁郁葱葱,象无数燃烧着的青色火苗。
袁虹张大了嘴说:“好高啊,李立,我们真的要爬上去吗?有没有缆车什么的?”后座的两个男人大笑起来,“有没有搞错,咱们可是来活动筋骨的,你以为是来疗养吗?”叶衡拍了拍胸脯说:“你放心好了,要是走不动的话,我背你上去。”袁虹柳眉一竖,哼了一声,“你敢小看本小姐?咱们走着瞧!”
一直不做声的向诚毅突然插话:“你们知道吗?今天是阴历七月半,鬼门关。”他语气阴森地说:“忌出游。”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林晓丹呀了一声,问:“真的吗?”向诚毅眼珠子滴溜溜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当然是真的,地底下的孤魂野鬼今天都会冒出来,魔鬼总动员!”林晓丹明显有点害怕了,“不……不会吧?”她是信佛的,对鬼神之说相信几分。
袁虹在向诚毅肩上狠狠捶了一拳,“别吓唬人好不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向诚毅哧牙咧嘴的捂着肩头,“袁女侠,手下留情啊,别动不动就使七伤拳嘛!”严霜拍掌说:“活该,谁叫你乱讲话。”向诚毅叹了口气,“连言论自由都没有,专制啊,太专制了,钟石,有没有创可贴?我把嘴巴封起来好了。”钟石笑了,“你小子,真是乌鸦嘴,出来玩,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块标着“积鼓山旅游区”的石碑前停住。向诚毅第一个下车,嚷嚷着:“没想到这种地方,也要买门票!”前方不远的山脚,有一排平房,其中一个窗口挂着块木牌,写着“售票处”三个大字。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钟石走上前去,见售票处坐着位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门票倒是不贵,五元一张,钟石掏出张五十元的钞票。“车子能停这儿吗?”他问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抬起厚肿的眼皮,瞥了他一眼,没精打采地说:“停一天十块。”
“我们在山上住一夜,明天下来。”
“二十。”中年妇女惜字如金,头也不抬地说。
钟石又拿出五块钱,和刚才找回的十五块钱,一并递给她。
李立把车子停好,和严霜她们说说笑笑地过来了。他们带了很多食物和矿泉水,分别放在几个旅行袋里,携带的重任理所当然落在男士们的身上。
顺着石板铺成的小道登山,起初的一段倒是很惬意的,路旁的树荫宛如一柄柄天然大伞,遮住了头顶的烈日,令人如置身开着空调的房间一样,十分阴凉。叶衡跟袁虹打趣:“喂,你行不行呀?走不动别硬撑,我可以背你的。”袁虹瞪了他一眼,加快脚步,一个人走到最前面去了。叶衡坏坏地笑起来,“别逞能,路还长着呢。”袁虹充耳不闻,走得更快了。
钟石不时回头,伸手去拉严霜,其实严霜在大学读书时是校排球队成员,体力并不成问题,但她还是把手交给钟石,她喜欢被钟石牵住手的感觉,他的掌心,让她觉得温暖。
李立和叶衡并肩而行,他们谈论着李立的别墅。
“你多久来一次?”
“不一定,有时几个月来一次,有时一个月就来好几次,看心情。”
叶衡说:“我看不是看心情,是看你有没有交新的女朋友。”
李立急忙说:“去你的!”他回头瞟一眼严霜。
严霜笑着说:“这可是典型的深山藏娇。怎么样,李寨主,你的压寨夫人找到了吗?”
李立脸一红,“我哪有那么风流?”他在叶衡背上拍了一掌,向前方袁虹的背影使个眼色说:“你还不跟紧点?小心她跑了!”
叶衡苦笑一下,“追得太紧,倒真怕她跑了。”他对袁虹有意思,早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袁虹是那种让人见了眼前一亮的女孩,追求者甚众,她对叶衡的态度一直不即不离的,两人的关系比普通朋友好象亲密一点,却又远远没达到情人的标准,对此叶衡表面上显得无所谓,其实内心却很苦恼。
钟石看着严霜,眼里满是笑意。相对于叶衡为情所困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严霜今天穿一条黑色短裤,露出修长结实的双腿,脚上穿着网球鞋,走起路来姿势轻盈。她长得不算太漂亮,但浑身散发着逼人的青春活力,钟石感觉她就象一缕阳光,在相遇的那一天起,照亮了他的世界。
严霜读懂了钟石眸中的意味,不禁微微一笑,抓紧了他的手掌。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之间无须太多的语言,只要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能领会彼此的心思,钟石觉得这真是奇妙得很。
相比之下,林晓丹是三位女孩中最不起眼的一位,她待人处事的方式也象本人的容貌一样低调,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似乎从来不会发脾气。这也是向诚毅喜欢找她说话的原因,在她面前,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开玩笑,她不高兴了,也顶多脸红一红,说声“讨厌”了事,不会象袁虹和严霜一样,伶牙利齿地还击。
二
山路在一块两人高的大石处向右弯折,袁虹俏丽的身影绕过大石,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袁虹早就听见水流的声音,绕过大石头后,水声一下子变洪亮了。右上方的崖顶有块突出的岩石,象只振翅欲飞的苍鹰,一道瀑布从鹰背垂挂下来,如深山中窜出的白蟒,在山壁上扭动着身躯,一头钻进底下的水潭里。她欣喜地向前跑了几步,想看清瀑布的全貌。突然,她象碰到一面无形的墙,停住了脚步,脸上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碧蓝的水潭中央有一块巨石,巨石上此时正躺着两个浑身赤裸的男女,蛇一样纠缠在一起。
从袁虹的角度看下去,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在目。袁虹羞得满面通红,想退避已来不及,压在女人身上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正遇上袁虹的视线。看见袁虹,他不但一点也不慌张,还对着袁虹咧开嘴,笑了。
袁虹吓了一跳,这个男人怎么会这样厚颜无耻?
男人依旧趴在女人身上,不停地耸动着,一双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袁虹,脸上挂着下流且诡异的笑容。
一股寒意悄悄爬上袁虹的脊梁。
“怎么不走了?”听见叶衡的话声,袁虹象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赶紧回过头说:“你快来看!”
“什么事?”叶衡快步走来,顺着袁虹手指的方向望去。
袁虹的手,指着瀑布下方的一个水潭,水潭中立着块光秃秃的巨石。
巨石上,什么都没有。
袁虹的手指僵在那里,她倒吸了口凉气。一转眼的工夫,那一对男女,居然不见了!
叶衡满腹狐疑地看着她,“你看到了什么?”
“我明明看见两个人在这石头上的,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叶衡探出头,仔细地观察了水潭四周,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你看花眼了吧,这石头在水潭中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