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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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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随着我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自己正站在桃花阁二楼的台阶上。

脚下是一片昏暗癫狂的喧闹,头顶是一片红灿灿的灯光摇曳。空气中充斥着大片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酒香和脂粉味,很浓烈,却因此让人手脚回暖。

不知不觉吸进一大口,我希望今夜所见的不快跟这楼下一样是片虚有的浮华。可为什么会又来到这里呢,昨晚之后,我以为自己再不会来,这片灯红酒绿的糜烂所在。

管不住自己的脚似的不自觉。

我摇开了手里的扇子。

楼下雅在看着我,人群里一身红衣兀自醒目。我望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所以他必然也望不见我的,所以扇子朝扶手上轻轻一拍,我径自走完了剩下的台阶。

上楼左转第一间,掀开帘子,那男人如预想的就在里面。

“爷来了。”

几乎是进门的一瞬,他对我开口。轻轻的话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点点头。

“爷看上去精神不佳。”又道,他靠在软榻上懒懒望着我的眼。

我再点头。

“怎么了。”

“两晚没睡,有点乏。”

“这样……”微微一笑,他端起手边一杯茶。“爷可以在阿落这里歇会儿。”

我看了看他的周围:“只一张榻,我歇在哪里。”

“阿落身上。”

我笑:“阿落,你好不检点。”

阿落也笑,醉死人的一双笑眼朝我斜斜地瞥:“爷放不开呢。放不开,来狐仙阁做什。”

于是我坐到了他的腿上,也许是真的有点醉,所以头枕上了他的肩:“那就歇一会儿。”

“歇多久都不打紧,爷。”他的话音听着让人犯困,因为比他的目光还懒散。真是个比猫还懒的人么,任我那么匐在他身上,他懒得连姿势都不屑换一换。

“你再说话,阿落,我爱听你的声音。”

“爷想喝什么茶。”

“你手上的茶。”

“爷好品位。知道这是什么茶。”

“不知。”

“记好了,它叫雨露秋霜。”

“好麻烦的名字,叫我如何记得。”

“喝一口,你便忘不掉了。”

说着话将杯子送到了我的唇边。他刚刚喝过的杯子,杯沿还带着他嘴角细细的淡香。

我迟疑了一瞬。

抬头望见他一双望着我的眼,闪闪烁烁,似笑非笑。好似在重复之前的话:爷放不开呢。放不开,来狐仙阁做什。

于是低头喝了一口。

然后把茶杯推开:“雨露秋霜……铁观音不就是铁观音了,谁喝个茶还要这么麻烦。”

他笑出了声,把杯子放到一边:“郎中到底是郎中,连品个茶都风雅不起来。”

“要风雅,来狐仙阁做什么。”我回敬。

他笑得更欢:“那么爷,今夜来狐仙阁,是为了做什么。”

阿落的话问住了我。

为什么?

前两夜为了寻病根,今夜是为了什么。

“热闹。”不自觉攀住了他的脖子,我道。

这举动让他脖子微微一颤:“你的手很凉。”

“今晚有点冷。”

“爷怕冷?”

“怕。”

“现在呢。”

“暖了。”

“喜欢么。”

“喜欢,阿落的脖子很暖,像杯热茶。”

“阿落不是茶。”

“阿落这杯茶什么价。”

他沉默。

于是楼下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相当热闹鼓噪的声音,搀杂在胡人悠悠扬扬的鼓乐里,快得让楼下舞者不停旋转的曲调,让人不自禁听得心跳也加快。

于是身体变得更暖,我很喜欢的一种感觉。

“阿落,什么价。”再问。攀着他身体的感觉舒服得让我想打盹。

“无价。”他道。

一曲终了,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在我抬头看向他的时候。

因此我没能看清他的眼神。

“无价即是随意,你是让我随意出么,阿落。”

“也可以。”

“阿落,”低头靠近了一些,我想把这个男人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只能透过那点微弱的光看清他那只轮廓好看的嘴。我抬手沿着它的线条慢慢勾勒,阿落一动不动,没有像铘那样每次一碰就甩开我,只由着我的指在他鼻尖和嘴上来回地移。

“阿落。”半晌没见回应,我再出声。

他的唇在我指间动了动。

细细痒痒的感觉,像一只小小的爪子在心里挠。

铘说,那是心里藏着的妖孽,他不爱我有这样的感觉。可是阿落却没那么说。他只是动着他的嘴唇,他的喉结,却什么都不说。不说爱不爱,不说是不是妖孽,所以我忽然想,或许有些感觉,不能让铘知道,却在阿落面前可以让我恣意一回。

因为他是阿落。

因为这里是狐仙阁。

“阿落,”第三次叫他,我凑近了他的脸:“咬你一次,什么价钱。”

这一次依旧没有吭声,但我看得出来他在笑。

“阿落,你笑什么。”我再问。

“没什么,你咬。”他道。

于是我侧头咬了过去,咬在他的嘴上,很快的一下。

刚要把牙齿松开,却被他两只手一把勾住了我的腰,勾得和我抱着他脖子的那两只手一样牢。

我吃了一惊:“阿落?”

他低下头,将脸贴近我的嘴:“别怕,继续咬。”

“不想咬了。”

“那我咬你好不好。”

“你放肆。”

“那就从我身上离开。”他懒懒道。

我没离开,所以我再次咬住了他的嘴。

可是很快却被他咬住了,我咬他用的是牙,他咬我用的是唇。他用他的唇咬住了我的嘴。

“阿落……”有那么瞬间我想马上挣开,因为被唇咬住了唇的感觉远比胡人的鼓声更容易让人心跳加快。可是才挣开,却又忍不住迅速贴了回去,学着他的样儿,那么深深浅浅,轻轻重重……

唇与唇互相的压挤,却原来能让人这么愉快。

为什么铘总也不让我学。

这样愉快的感觉。愉快得像是骑在他背上乘风而起的瞬间……可他为什么不允许我去学。

我继续咬着阿落的嘴,他呼吸间越来越短的间隔让我嘴渴得嗓子口冒烟。想喝点什么,比如……那之前喝过的雨露秋霜。阿落说,喝过一次,你便不会忘记它的名字。他说对了,他的嘴和纠缠进我嘴里的舌头上带着那茶甜香浓烈的味道。

怎么可以有这么好喝的茶?

怎么可以有这么香的味道?

诱得人身体都快要烧起来了……我想起铘那双暗紫色的眸。他总是用那双眼静静望着我,然后对我说,宝珠,不可以,那是会吞噬你的妖。

可我喜欢这样一种妖孽。

喜欢它让我身体整个儿焚烧起来的感觉,即使它真的会因此把我吞噬。

那又如何,铘。

我很喜欢这感觉。

转个身跨坐到阿落的身上,就像骑在麒麟背上时的样子,那瞬间他下身某个坚硬的东西几乎刺破我的衣料撞进我的身体。

我惊跳着起身,旋即被他扯了回去。

“爷,继续……”倒在他身上时我听见他贴着我的耳轻声道。

我却无法再继续了,即使我的身体还在燃烧。

就在刚才倒下的一瞬我在对面的墙壁上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道淡淡的影子,在我和阿落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前静静站着,冗长的发丝在楼下的丝竹声里轻轻摇曳,无声无息的,像是一下一下冷冷抽打着我的身体。

“铘……”迅速起身,我对着那影子叫了一声。

没人回应。

阿落拈发看着我,依旧和来时一样,懒懒散散的样子。我回头看向身后那道纱帘轻晃的门。

门外空落落的。

哪有什么人……  回到桃花庄,又是将近子时的光景,天黑得连星星都看不见,庄子里却亮如白昼。

我对金泽说过,要保他孙女的命,三日内小姐闺房外百丈距离长明灯不可灭,于是金泽将整片庄子能排蜡烛的地方统统排上了熄不灭的长明灯。灯里掺着黑狗的尸油,所以即使是庄子里刀削似的风,只能把它吹得百般摇曳,却无法让它熄灭。

这却是我没教过金泽的法子。

一只黑狗的尸油只够供应十来只灯,桃花庄内布的灯不下千盏,那需要多少只黑狗的殉葬?伤阴德,却必然的,按着这法子做出来的灯要比普通的长明灯有效得多。以阴克阴,金泽知道的比我预想的要多,能做的比我预想的要广。

毕竟是有钱。

风又大了许多,我裹着斗篷坐在桃花园里打着哆嗦。

四月的天,这地方一到夜里却冷得像座冰窖,刀削似的风头可着劲地在巴掌大一片盆地里来回冲撞,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无数只动物在地底下挣扎出来的悲鸣。

按理,皇帝封的地,发出这声音来是不可能的。

而四月天南方的桃花乡会冻成这样,更不可能。

琢磨着又一阵哆嗦,我把斗篷拉了拉紧。身后有脚步声从桃林深处一路踱了过来,不紧不慢的,到我边上安静坐下。于是半边身子暖了些,我就势朝那人偎了偎近:“铘,你听得见那些声音么。”

铘望向我,似乎我在说着什么天方夜谭:“什么声音。”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回应,因为铘总是听不见那些他不想听的声音。

麒麟本慈悲,没有慈悲之心听不见看不到万物的苦,没有慈悲之心的麒麟不是麒麟。于是一边搓着快冻成石头的两只手,一边接过他递来的野山地:“铘,渡你几世了,你几时才能成佛。”

他侧头看着我把那些喷香的果子一只一只塞进嘴巴:“你呢,你几世才能修得了大乘。”

“不要跟我比,我只爱财。”

他挑眉:“这样的你渡我,我不入地狱,谁入。”

说完一瞬眼前不见了他的脸。风推着云,云吞了月,月隐了最后一丝光,于是桃林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远远那些长明灯在金家大院里勾勒着高高低低的楼阁,镶金的画似的一副。这让周遭看来更暗,就像忽然间被裹进一层密不透光的布里头,知道铘仍在我身边,听得见他的呼吸,但看不到他的脸。

“真是作孽。”半晌我轻叹。

“是的作孽。”随后他应声。

桃花园是金家大宅唯一不点灯的地方,因为夜里的光会混乱桃树的生长时辰。

但其实混乱不混乱,都已经不太重要了,满园的桃花正在凋落,那些两天前还开得张扬茂盛的花,这会儿在夜里凌厉的山风下一簇簇萎靡地蜷着蕊,柔弱些的枝杈一颤整个儿就掉了,软软绵绵铺陈在桃树墨色的躯干下,风一卷四下游走,散着残留不多的香。

应该是很好闻的味道,只隐隐夹进股腥,它便开始让人觉得恶心。整片游走着残败桃花的园子里涌动着的气味,恶心得让人胃里排山倒海地翻腾。

“想什么。”

险些把胃里那些野山地反吐出来的时候,耳边再次响起铘的话音,夜色里清清冷冷的,像是他冰凉的指在我喉咙上划过。

我得以长长透出一口气:“似乎被煞到了。”

“我说过这种时候你不要来这里。”

“因为我不是大罗金身么。”

“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知之明。”

“什么叫自知之明。”我展开扇子轻摇,然后发觉冷得慌。

他把扇子从我手里抽开:“不要小孩子气。”

“铘,你比我小呢。”

他不语。

拿着我的扇子收拢又展开,像是看着扇面上的画,又像是在想着之前我说的话。只夜色里那双渐渐清晰起来的眸子沉静而漠然,隐隐一种不可一世的距离,正如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副模样。

这么多年了,改不掉的脾性。

所以我知道,他这副样子既不是为了看画,也不是在琢磨我的话。

他眼里清晰可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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