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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雷,交替掩护,我们去拿钱。”秦翌年说着,率先一跃而出。张大雷紧紧跟随,端着枪,一路警惕地朝四周张望。
两人来到场地中央,持枪端详着每一个倒地的人。这个时候,如果稍有大意,很有可能会被假死的人击中。环视一周,确认已经全部死绝。两人这才来到轿车边,从两个死人身下,找到了两个很大的手提箱。
秦翌年首先伸手一提。感觉非常沉重。少说也有七八十斤。他奋力一拉,听到里面哗啦一声,不禁微笑。
“大雷,是大洋啊。”
张大雷听见喊声,也是一阵兴奋。两人一人一个,拎着提箱,转身就跑。
他们快速撤出那块危险的空旷场地。转身又跑进一条宽敞的大道。这里路灯敞亮,道路平坦。应该是堆场的运输要道了。
两人一手提枪,一首拎着箱子。快步沿着路基的黑暗处向外跑去。
“砰——”
一声枪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与此同时,他们头顶上的一盏路灯,应声爆裂。路灯的罩壳和灯泡,同时粉碎着四散而下。碎片落满了两人的脖子头顶,钻心地疼。
“是狙击枪!快跑!”秦翌年听得真切。他大喊一声,用身体撞了一下发着呆的张大雷。两人顾不得清理脖子里的碎玻璃,拔腿就跑。
原来还有埋伏!秦翌年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而且对方手里,居然也有狙击枪。听声音,那杆枪的威力还不小。
秦翌年转着念头,脚下生风。一蹬腿便窜出老远。同时抬头,偷眼观看。但,眼下他们身处明亮之处。放眼望去,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或许,这是某一方预先设下的埋伏。秦翌年心想。
“大雷,跟紧啊——”他回头喊了一声,单手把枪斜背在肩上,腾出手,一把拉着踉踉跄跄的大块头,一路狂奔。但,手里那只七八十斤的提箱,却让他们两个累赘不少。
“砰——”
又是一枪。而且,又是在他们跑到一盏路灯下面时,枪声如期响起。
登时,路灯粉碎,再次爆裂开来。夜空里,瞬间迸发出一股绚丽的电火花,沸沸扬扬地绽放开来,又飘飘洒洒地直落而下。
两人缩着脑袋,飞奔而过,避开撒落的碎玻璃。继续往前跑去。
到了下一个路灯时,枪声如期而至。路灯也再次应声中弹,砰然爆裂……
秦翌年见状,眉头一皱,心中纳闷。
眼前又是一杆路灯,秦翌年侧耳留意着……果然,又是一声枪声。
“娘的,这什么人啊……”张大雷气喘吁吁着,破口大骂。
“有埋伏!”秦翌年喊了一声,继续带着张大雷狂奔。他的心里,正在快速思考着。
就这样,就在这条死亡之路上面,秦翌年带着张大雷,拔腿狂奔。每次他们经过路灯时,那个枪手便打碎那盏路灯。一路上经过的七盏路灯,全被那个枪手击碎。整条马路上登时漆黑一片。两人无暇细想,趁着黑暗,一口气跑出老远。
秦翌年这次没有再回他们藏车的地方。而是拉着张大雷,一路跑进苏州河沿岸的一个小弄堂里。沿着苏州河的流向,又跑了一阵。这才渐渐慢了下来。并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停下脚步。大口地喘着粗气。
两人边喘边相互望了望手里的箱子,不禁惬意地笑笑。这一次,收获还真的不小。
“叫条船,回家。”秦翌年抬头望了望苏州河面。点了一直烟,狠抽了几口,道。
张大雷应了一声,舒展了一下胳膊,准备上路。只是,他们背着的长枪很是扎眼。秦翌年想了想,蹲下身,弄开了两只提箱。伸手往里面搅了搅,大洋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两人闻声,再次在黑夜里相视而笑。
“早知这么顺利,也就不用带冲锋枪了。”张大雷笑着说了一句。
“这是我以防万一的。计划得再好,也难说会有变数啊。”
秦翌年说着,就把狙击枪一拆为二,试了试,果然轻易就能放进提箱。而张大雷的冲锋枪本身要比狙击枪短了好多。往里一塞,正好可以容纳得下。于是,两个各自放妥了枪支,提起箱子,起身,向着河沿边横七竖八停靠的小舢板走去。
秦翌年首先跳上了一条舢板。小船在河面上晃了一晃,很快便稳定下来。他四处望了望,没有发现船主。便俯身捡起一根长篙,回头冲着张大雷挥了挥手。那边张大雷领会,一哈腰就把插在河边的船绳楔子拔了出来,团了一团。挥手朝秦翌年扔去。绳索连着钢铁楔子在黑暗中飞上半空,又迅捷落下。秦翌年瞅准了,抬手轻舒胳膊,便一把抓在手心,丢在船头。忽然感觉船身晃动,转身一看,原来是张大雷踏上了船舷。见此,他便站稳脚底,挥动竹篙,一插沉底。然后双手把持着,人影一低,胳膊用力,整个人攀在竹篙上往下重重一沉,小舢板随势猛地一窜,脱离河岸,忽地冲向河心。
秦翌年拔出竹篙,又紧接着撑了一篙,扳了一把艄。小船船头一翘,立马转了半个身子。船肚轻轻地划开水面,登时飞将起来,寂然无声。
张大雷瘫坐在船头,手里环抱着提箱。抽着烟,眼望着漆黑的江面,余惊未消。
秦翌年在船艄上站得稳健。一篙接着一篙,把穿撑得飞快。黑暗之中,面色沉吟,若有所思。
竹篙起水时,篙身会带起一层河水。之后又会顺着竹篙,急速淌下。化作一连串的水珠,摔落河里,发出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听来如玉珠入盘,分外的清澈悦耳。
“队长,你说今天那个枪手,真的很奇怪啊。他怎么光射灯,不射人啊……”张大雷坐在船头,越想越纳闷,禁不住开口问道,“按当时那个情景看,从我们一跑下货堆起,就一直在他的射击范围里呢。”
秦翌年此时,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
“嗯,今天这事,实在是太蹊跷,太离奇了。唉,拣了条命回来啊……”张大雷嘀咕了几声,心里稍稍好受,便不再说话。又开始狠狠地吸着烟。暗红的烟头,一起一伏地,在河心闪烁着。
秦翌年默然无语,撑着船,一副苦思冥想状。
“队长,你坐会,我来撑。”张大雷一声叫喊,打破了他的沉思。他望了望对面的张大雷,没有回答。手臂用力,再次狠狠地把竹篙插进河底。
“队长,我来吧。”
直到张大雷走到跟前,他才醒悟。便把竹篙一推,交给了他。自己提起脚下的提箱,伸手,正了正头上的帽子,下了船艄。一抬腿,沿着窄窄的船翼,走向对面的船头。
眼前忽然显现一座很大的木桥。张大雷仔细一看,原来苏州河上的康宁路桥到了。他猛地一捅竹竿,小船很快就逼近桥洞。月光之下,巨大的黑影投射在河面上,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随时都会吞噬着一切。
张大雷看着黑糊糊的桥洞,心里发毛。他小心地把原本竖起的竹篙平放下来,以免触及桥身,发生危险。小船失去动力,速度就一下子慢了下来。他一抬头,看见队长正沿着船翼走到一半。他刚刚想说小心二字,就见小船已经一头扎进巨大的桥影下面。张大雷的眼前,登时一团漆黑。
“啊呀——”
走在船翼中间的秦翌年忽然一声大叫。
张大雷一惊,连忙喊了声,“队长,怎么啦?”
黑暗之中,张大雷听见秦翌年又惊叫了几声。小船也忽然剧烈摇晃起来。正在惊异之时,船身猛然间又是一阵摇晃,紧接着,只听得“扑通”一声,秦翌年落水。
“队长!”张大雷这一惊可不小。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掉河里去的。他赶紧连呼几声,但却听不见秦翌年的回答。黑漆漆的桥洞里,只是传出一连串扑通扑通的挣扎声。最后,连这种扑通声也忽然消失了。桥洞里登时一片死寂。
“队长——”张大雷可真急了。他丢下竹篙,窜下船艄,几步跳到船翼中央。侧着耳朵,向着船舷外面的河水,仔细倾听。
河水潺潺,竟然没有半点的挣扎声响。
这一记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实让张大雷傻眼了。一时之间,他只是呆站在船舱里面,手足无措。
半分钟以后,“轰”地一声,一个黑影从水下猛然窜出水面。张大雷惊得后退几步,差点没有从船的另一侧翻落下水。
“大雷,救我——”
竟然是秦翌年的呼喊。张大雷一个激灵,赶紧飞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在河水里胡乱抓扯的双手。一个蛮力,就把秦翌年拖上了船舷。
秦翌年的肚子枕着船舷,被张大雷一个硬拽,头朝下一下子翻进船舱。又在仓里滚了一滚,这才无力地仰面躺定。一阵咳嗽,连着喷出几口河水。
“队长,你怎么样啊……”张大雷焦急地喊着,伸手扶起秦翌年。
秦翌年脑袋靠在船舷内侧,大口地喘了几下。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好久之后,他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大雷,回家,快……”秦翌年急促地喊。声音中透出一股惊慌。
这时,小船顺着潮水,已经安然退出桥洞。两人的眼前,再次豁然开朗。
张大雷自从加入警卫队以来,还没有见过秦翌年这样惊慌和狼狈过。今天这接二连三的,遇见的几件事实在都很鬼啊。
“好的,回家……回家。”张大雷越想越害怕。这话说到最后,声音也颤抖起来。
说出来也好笑,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这一个字。
“真是见鬼。刚才走到一半时,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胸闷、还有恶心、腿软……神智也有点迷糊。太奇怪了!”秦翌年吃力地靠在船舷,眼神呆滞,喃喃自语。
“啊……”张大雷听罢,浑身一惊,“这,这不是……和杨胤一个模样了么!”
秦翌年恍然,“嗯,你说对了,就跟当初杨胤说的那种感受,一模一样。我怎么会这样?以前从来也没有这种症状的啊!”秦翌年慢慢回忆着刚才的感受,疑惑不解。
张大雷的心里,掠过一丝阴影。他不禁回过头,望着刚刚离开的桥洞,回忆着经过桥洞时,感受到的那股阴冷来……
“大雷,我的箱子也掉河里了。我们得找找,把钱捞起来……”秦翌年试着想站起身来,但浑身绵软,双腿无力,哪里站立得起。
“队长啊,什么钱不钱的。赶紧走吧!今天你能捡回这一条命,就算是哦弥陀佛啦!“张大雷望了望苏州河宽阔湍急的河水,脸上掠过一丝惊恐。他哭丧着脸,都快要哭出来了。捡起竹篙,狠命插向河底,一阵手忙脚乱。
秦翌年勉强动了动身子,无力地闭上眼睛,任由张大雷撑船。一路上,他依然昏昏沉沉,没有一点精神。
(二十五)
丁原退出袜子弄以后,又赶紧找到了秦翌年,向他汇报了大刘发病跳楼,以及自己去袜子弄调查的情况。秦翌年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大吃一惊,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好久。
当晚从货场回来,秦翌年没有回家。他跟着张大雷,就在他的暂住地休息了一晚。张大雷烧了一碗姜糖给秦翌年喝了下去,驱驱寒。又挑了几件衣服给他换上。之后,两个人又坐下喝了二两,这才躺了下去。还没有迷糊过去,天就亮了。
两人等到早市一过,马路上人流稀少以后,便叫了两辆黄包车。提着箱子直奔秦翌年的秘密办公地。
这时一处闹市区的临街民房,两层砖木结构。一排四间,前后二进。前排住人,后排经商。两边有厢房,也被改造成了店铺门面。一条长长的内露台,曲曲折折地,把前后两排以及两边厢房在二楼连接起来,形成一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