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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时跟你在一起的还有谁呀?”杨胤问。
“很多,一时都记不起来了。马一航算一个。嗯,他可是个文化人……”张小兵喃喃自语。
“什么,你认识马一航?”杨胤跳了起来。
“当然认识,当年还是好朋友和生死兄弟呢。我们躲到长兴岛以后,他继续参加革命。后来还入了党。他被特务用车撞死以后,暴尸街头。有人闻讯以后,过来叫上我们,一起乘夜把尸体偷了出来,就埋在颛桥墓园里。那时不敢写真名,至今墓碑上还没有一个字。今年马一航忌日,我带着颜良和志强,一起去墓园看过他了。还差点被特务咬住了呢。”张小兵说着,拍了拍颜良的肩膀,哈哈一笑。
颜良似乎听懂,不住地点头。手臂抽搐着,话不成句。
“那,你听他说起过黄芩这个人吗?”杨胤紧接着问。
张小兵一愣,摇了摇头。
杨胤明白了,这个黄芩,看来是马一航秘密发展的党员。其实眼下也还不能说她是正式党员,最多只是一个入党积极分子。但他既没有把黄芩的入党申请书上交支部,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事。他很有可能是黄芩身份的唯一知情者。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有何打算。
“除了马一航,当时一起战斗的还有其他人吗?”杨胤忽然发现,这个老英雄的身上,蕴藏着无穷的信息。
阿芳上前,提着热水瓶,挨个在他们的杯子里加了点水。之后,重新坐在颜良的身边。扶着他,静静地聆听。
“有啊,当年我们几个比较要好的,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我、颜良、马一航、李阳、周济、秦翌年、杨克令、高强……哎,都是一些好兄弟啊!”张小兵的记忆,仿佛一下子被杨胤激活,他一连说出了很多当年的兄弟。
而令杨胤感到意外的是,秦翌年的名字,也在其列。
“你也认识秦翌年?”杨胤兴奋地问。
“认识啊。这个秦翌年,可是个好角色。足智多谋,功夫好,出手狠,而且革命意志坚定。他是我们这一帮人中,少有的几个坚持到现在的人了。听说他现在还在上海……”
杨胤听罢,心中振奋。他很想说秦翌年就是自己的师傅。但转念一想,终觉不妥。
“我们这一帮人里,秦翌年,杨克令,颜良,这三人的水平比较高,上级也很欣赏。事实上也是这样,杨克令现在也还在队伍里,听说也担任了重要职务。他也是文人,理论水平有一套。和颜良、秦翌年不同。颜良要是没有病,一定也有出息。”
“小兵叔,如果现在让你选择,你还愿意投身革命么?”杨胤望着张小兵,微笑着问。
张小兵一愣,嘿嘿一笑,想了一想,缓缓说道:“哎,仔细想想,现在这心里面,好像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激情。可能是已经老了,麻木了吧……”
杨胤听罢,沉默不语。神色平静,内心却感慨万千。其实,整个革命历程,又何尝不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呢。
这一夜,杨胤又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的眼前,总是显现出颜良那副病态身影来。同时他也想起了大刘,越想越觉得不安。迷迷糊糊之间,总算睡过去了一会。
睡着睡着,杨胤忽然睁开眼睛,一下子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天还没有亮起。他翻了个身,准备在睡一会。忽然听见窗口传来一阵声响。他静耳细听,依稀听出是一个人声。于是撑起身体,伸手撩开窗帘,向外张望。
月光之下,一个人影正走出房门。借着月光,杨胤发现这个人正是阿芳。他想了一想,也赶紧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阿芳,这么早,你要去哪里?”杨胤走到她的身后,问了一声。
阿芳好像被杨胤吓着了,跳了一跳。然后静静地告诉他,自己去马场看看。说着,便来到房舍后面,牵出白龙,准备扣上马鞍。
杨胤赶紧上前帮忙,“我也反正睡不着,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阿芳一愣,便又拿出一副鞍子,挂在身边的大黑身上。大黑见过杨胤,不停地用长脖子碰他,响鼻不断。
收拾停当,两人翻身上马,缓步走出房舍。原来房舍和马场有一段距离。眼下这个地方,有点类似职工宿舍一般。
月光皎皎,微风习习。两人并肩骑行,一路无语。只听得身下马蹄得得。远处的河,近处的树,全都静止了一般,和着天色,犹如一幅浓重的水墨画。
阿芳松开缰绳,任白龙老马识途,信步向着马场走去。黑暗之中,神色凝重,宛若眼下的夜色。
“在想什么?”杨胤别过头,首先打破沉默,轻声问她。《小说下载|wRsHu。CoM》
“什么也不想。多好,真想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阿芳轻声回答,若有所思。
“呵呵,是啊,这里真的是太宁静了。没有喇叭声,叫卖声,喧嚣声,机器轰鸣声,什么声音也没有。我的耳朵好像失聪了一样,什么也听不见了。”杨胤说着,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阿芳仰起头,望着杨胤,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是不是在想小宝了?”杨胤又问。
“嗯。”阿芳轻回一声,低下头。
杨胤望了望她,皱了皱眉头,“尽快给他送钱去吧。别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我想今天就回上海,把钱寄给阿林他们……”阿芳声细若蝇。
“嗯,好,我陪你去。”杨胤一口答应。
一阵暗风袭来,阿芳微微颤了一下。
“对了,阿芳,我想带伯父去看病。我知道上海有一家医院,刚刚成立不久。专门收治精神病人,听说里面的医生很有来头。其实,对于这种怪病,我一直就很纳闷。也想乘机搞搞清楚。”
“是么?那太好了。爸爸这个样子,我看了一直都想哭。以前那么神勇的一个人,现在竟然落到这样的地步。如果能治好他的病,我想想就已经很高兴了。”阿芳说到这个话题,似乎一下子有了精神。
杨胤冲她点点头,“那,今天我们就把他带出去。你看怎么样?”
“嗯,行啊。让小兵叔也一起陪着去。马场上的事,让志强看着就行。”
两人商量着,渐渐地靠近马场了。杨胤抬头极目远眺,浩渺的东海上面,一道清晰的地平线渐渐显露。渐亮的天色,显示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两人信步前行,一路沉默。
“杨胤……”黑暗之中,阿芳忽然喊了一声,声音有些急促。
杨胤一愣,回头望着她,关切地问她,“怎么啦?”
黑暗之中,只能看到她的一个侧影。
“杨胤,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想!”阿芳忽然大声喊道。声音里面,透着一股残忍。
杨胤大吃一惊,伸手勒住缰绳,警惕地望着她的人影,打量了一会。
“阿芳,怎么回事?”杨胤厉声质问。同时拨转马头,站在了她的面前,正视着她,“你这话从何说起?”
阿芳沉默,猛拉缰绳,白龙连连后退。杨胤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白龙的笼头。
“阿芳……”杨胤大喊一声,皱起眉头,盯着她微微低垂的脑袋,满腹疑惑。
两人一时僵持着,相向而立。在他们的背后,一抹光明正在努力冲破地平线,整个东方一下子泛白起来。
忽然,阿芳一抖缰绳,白龙脑袋一别,杨胤拽捏不牢,笼头脱手。
阿芳狠叫一声,双腿一夹,忽然催动白龙。
白龙吃劲,猛然向前一窜,登时如离弦之箭,嗖地一声,早就纵出老远。杨胤见状,催动大黑,紧紧跟随。
阿芳俯身,策马扬鞭,一阵狂催。白龙被她激怒了,放开四蹄,沿着眼前广阔的草场,撒开性子,尽情奔驰起来。前颈的鬃毛,猎猎舞动,粗壮的马尾,直直地朝后挺起。
杨胤紧催几鞭,一路紧跟。抬头观望,白龙的身影,如黑夜里的一道闪电。阿芳俯着身体,随着马背的一起一伏,舞动手臂,尽情肆意。
忽然,天地之间,一道红光豁然闪现。杨胤回头一看,只见东方一轮红日,冲破黑暗,刚刚露出了一角。
而前面的阿芳见状,愣了一愣。凝望着那道红日,忽然拨转马头,催动白龙,长喝一声,向着东方,策马疾驰。
在他们的前面,一道一人多高的栅栏,赫然横亘。
杨胤驻马,抬头远望。只见白龙长嘶一声,昂首阔步。舒展四肢,身形飘逸,对着那道高高的栅栏,扬蹄一腾。修长健硕的身影,迎着那道冉冉升起的红日,高高跃起。第3部分
(五十)
精神病院坐落在上海郊区的北桥。原来是天主教公教进行会在上海建立的一个慈善机构。名字叫做普慈疗养院。杨胤带着颜良、阿芳和张小兵,乘着一股涨潮,驱船沿着黄浦江一路南下。之后又拐了个弯,向西一直漂行到闵行渡口,这才系船上岸。
在渡口里他们叫了两辆三轮车,捎上东西,又向北骑了四五公里以后,终于到了普慈疗养院的大门口。
这个普慈疗养院,整个坐落在一片农田中央。面积很大,孤零零的,只有一条大路横着经过门口。高高的围墙,红砖嵌缝。顶部有铁丝网住,防备森严。听说是为了防止里面的精神病人外逃的。而在正门口的门楼上方,一个高大的哥特式尖顶巍然耸立。尖顶的顶端,镶嵌着一个肃穆的十字架。向外界清晰地表明着它的身份和渊源。
杨胤一行下车付钱。站在门口,仰起头望了望那个高高的十字架,扶着颜良,走进了门楼。这个医院,他的门诊部就设立在门楼里面,无需进入医院内部。
一番等候排队及手续之后,三人终于把颜良扶进了门诊室。接待他们的,果然就是传闻中的那个犹太女医生。
这个女医生三十多岁的模样。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仔细聆听着阿芳的叙述。她的身型娇小瘦弱,最小一号的白大褂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肥大。秀挺的鼻梁上面,架着一副圆形的眼镜。神情专注,眼光深邃睿智。
阿芳把父亲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向女医生叙述了一遍。一边的张小兵也不时地插嘴进来,补充几句。两人说完之后,女医生沉吟了好久。深凹的眼睛,一直就在暗暗打量一脸茫然的颜良,纤细的手指,一直翻弄着一截铅笔,好久没有说话。
片刻,她微笑着望着颜良,一把捏住了他的手。颜良跳了一跳,甩了几甩,似乎是想挣脱。
“别害怕,我是你的朋友。”女医生一张口,居然说出了流利的中文,“我们来交个朋友,好么……”她的声音委婉平和,目光亲切,有一种让人立马安定下来的感觉。
果然,颜良放弃了挣扎,循着这股声音,安静地坐了下来。望着这个奇形怪状的女人,发着愣。
“很好,我叫李娜,是个外国人。你叫颜良,是吧……”那个女医生见颜良愣愣地打量着自己,不禁也是微微一笑,对着颜良自报家门,和他聊起天来。
颜良一阵激动,摆着手,摇晃着身体,张着嘴巴,却说不完整。显然他能听懂对方的话,但却无法表达。
这时,门诊室内忽然一阵喧哗。几个男护工架着一个住院病人进来复查。那个病人挣扎着据抗别人的挟持,一路高喊着,推推搡搡。
杨胤站在颜良身后,见此情景,暗叫不好,但为时已晚。原本坐在椅子里的颜良,看见病人以后,忽然一声啸叫,身子猛然窜得老高。双手抱着脑袋,一脸惊恐,起身便想逃出房间。杨胤飞步挡住,伸手一把抱住了他。同时也阻隔了颜良的视线,让他无法再看到那个病人。
颜良一阵癫狂,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