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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萨埵耶摩诃菩提萨……”一阵紧似一阵的诵经之声传来,入耳动心。强大的念诵之音汇合成一片洪流,汹涌澎湃的浪涛向人袭来,正是这声音惊醒了博雅的幻梦。
“呃……”摇晃着尚有几分昏沉的脑袋,博雅向四面看去。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石台,四周一片漆黑冰冷,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使劲揉了揉眼睛,适应了一下这里的光线。目光转向自己的后方,突然停住了——就在一片漆黑中,有一抹耀眼的白色,静静地躺在那里。
“晴明?是你吗?”武士试探地叫了一声,但没有得到回答。突然之间他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情形:自己是在晴明家门口被一个有着和他同样相貌的人带走的。莫名冰冷的恐惧立刻攫住了他的心。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佩刀居然还在。刀柄冰冷的感觉令他稍稍安心了一些,于是他一手握刀,全神戒备着,一边缓缓向白色人影靠近。
“哈哈。”
“谁?!”神经已经紧绷到极点的博雅刷地一声抽出了手中的长刀。
“是我。”
诵经的声音在这一刻停止。博雅这才看清周遭的形势。似乎是一个方形的戒坛,戒坛周围站立着十多尊形态各异的彩塑佛像,神情姿势栩栩如生,狰狞恐怖;而刚刚的诵经声便是从这些木雕泥塑口中发出来的。
“你又是谁?快出来,装神弄鬼的,算什么好汉?”博雅大叫道,与其说向对方示威不如说是为自己壮胆,话与话之间听得出断断续续的牙齿打战声。
“呵呵,我不需要装神弄鬼,因为我就是神。”
“你是神?”突然想起了这声音有几分耳熟。“玄稷?”
佛像的旁边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尽管看不清相貌,可那身形却的确令人过目难忘。
“真是你!”博雅脱口而出。“喂,我说,干吗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他站起身,朝玄稷所在的地方走去,可一到佛像周围,立刻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烧灼的感觉,连忙又退了回来。
“很简单,因为不能让你这个凡夫俗子坏了我的事。”
“坏了你的事?”武士仍在懵懂之中,突然想起昏迷之前自己的打算,“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晴明说的没错,你果然有阴谋!”
“哼。”对于博雅过于迟钝的反应,玄稷不满地嗤之以鼻。“安倍晴明居然会看重这样一个傻瓜,看来我也太高估他了。”
“喂,骂我可以,别侮辱晴明!就算你抓了我,晴明也一样会阻止你的!”一想到自己这个奇特的好友,博雅的心中便没来由地一热,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双微微上扬的琥珀色眼眸,以及其中透露出的自信与智慧的光彩。“这世上可没有晴明做不到的事!”
“哈哈,晴明吗?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活不过今晚了。”
“胡说!”
“看看你身后吧。”玄稷高傲地仰起了头。
博雅转过头去,不敢置信地盯着方才地上那毫无生气的白色人影。“这是……”
“就是你那位无所不能的朋友啊。”玄稷的声音冰冷,含着一丝嘲讽。
“不……不可能!”声音在走近地上人影的时候突然消失了。那人安静地闭着眼睛,双手交叠在胸前,尽管光线黯淡,修长的眉眼与微微上翘的唇角仍然清晰可辨。
“晴明!”武士的喉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发出喑哑的声音,同时扑过去,摇晃地上的人。手中感受到的是冰冷的肌肤,以及僵硬如石块一般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中咒,中了我的咒。”自称为神的僧人傲慢地说道。
“呸,晴明怎么可能中咒?他本人就是阴阳师!”
“真愚蠢啊……”玄稷不带感情地感叹道。“阴阳师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受到咒的束缚。不过,这也花了我不少功夫。为了得到可以制住安倍晴明的印符,我还特意去了忠行那老鬼的坟墓。”
“忠行……你是说贺茂忠行?”博雅呆呆地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玄稷不耐烦地说。“不过,没必要跟你说这个。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一只蝼蚁。”
他挥了挥手,双眼在黑暗中熠熠闪光,咒语一般的诵经声再度响起。“等着看这个属于我的崭新世界吧!至于晴明,再过半个时辰,你就该跟他说再见了,当然,是来生再见。”
“混帐!”博雅叫道,眼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大笑着消失在眼前。单调的诵经声此刻听起来分外刺耳,心脏被这声音压迫得无法跳动,孤单和恐惧占据了整个心灵。
“晴明!”
怀中的人依然冰冷,看不出一点生命的迹象。
“喂,和我说话吧,要不然就点点头,或者笑一笑,这样真让人难过啊!”说到这里,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要是没有晴明了……就剩下我一个……该怎么办?你那么聪明,你是知道的,对吧?那就起来,告诉我,别什么都不说就走。”
滚烫的眼泪滴在冰冷的脸上。突然想起晴明不喜欢这样,武士赶紧伸出袖子,手忙脚乱地擦拭好友的脸庞。但不顶用,更多的眼泪就这样倾泻下来了,连眼睛也被泪水完全迷住。
“对不起……”无意中手捧到了腰间的叶二,心中突然现出一丝光亮。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叶二凑到颤抖的唇边,吹奏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几乎不成音符,可逐渐地,那一部分属于乐师的灵魂在他身上复活了,不可思议的笛声回响在整个戒坛之上。
有相逢的喜悦,有离别的悲伤;有相知的契合,也有失去的迷惘。笛声并非语言,然而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却是言语所不能及的,那是从内心深处直接流淌而出的呼唤,也只有这样的声音才可以直达心灵。这样吹着笛子的博雅,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甚至忘记了怀中的晴明。最简单的形容便是:博雅本人,已经化入了音乐之中,并非人吹笛,却是人与笛融成了一体。
就在这一刻,四周的佛像开始摇晃起来,诵经的声音也逐渐低落。然而博雅本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笛声未曾停止,他还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一曲终了,他突然惊醒,才发觉周遭是一片死寂。
“晴明……”怀里的人还没有苏醒。可就在此时,身后有一个带笑的声音说道:“博雅。”
武士大惊回头。佛像已然倒塌,身后,纤尘不染的白色的狩衣在黑夜中闪着淡淡的光芒,而温和的微笑如同阳光,照亮了那张熟悉的脸。
“这……这……”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博雅突然想起玄稷假扮晴明诱骗自己一事,登时警惕起来,拔出佩刀横在自己和晴明身前。
“混帐,又想来骗我?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要么你救活晴明,要么你就连我一起杀了。”
站立着的晴明脸上现出了惊愕的表情,但很快,他扬起了眉毛,表情变得相当古怪,似乎是在拼命忍住笑意。
“唔……为什么要连你一起杀了?”
“呸,少废话。我倒是想和你同归于尽,不过,我知道不是你对手。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让你杀了我。”
“杀了你的话,”这个晴明慢慢走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我就听不到这样的笛声了。而且,谁来陪我一起喝酒,谁来帮我带草菇呢?”
“嗳?”听到最后一句,武士突然怔住了。
“哈哈,博雅。”对方大笑起来。
“很庆幸我没有真的中咒。否则的话,刚刚的笛声就听不见了。博雅的笛子,我很喜欢。”也许是错觉,那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微湿的光芒。“非常喜欢。”
“什么!!”
武士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白衣人的鼻子。
“你……你……你真是……”
“嗯,真是。”
“那他……他……他不是……”这一指却是向着地上的晴明。
“嗯,不是。”
“嗳!”
真正的阴阳师微笑着念动咒语,回头再看,地上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块白石。
“啊……”博雅只能倒抽冷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很抱歉,博雅,这次把你也连累进来了。但是这件事不能泄漏,如果让玄稷知道我没有中咒,那么他的计划就不会按时进行。”
“所以你和玄稷,你们俩个就把我当作傻瓜,对吗?”武士气呼呼地打断了晴明的话。
“没有。”
“没有?无所谓了,你就承认吧,我的确是个傻瓜,这我也知道。”仿佛觉得这样还不能解恨,博雅伸腿踢了地上的白石一下,但立刻痛得龇牙咧嘴,抱住了自己的脚。
“那是石头,不是我。”晴明含笑提醒,同时指了指自己。“如果确实很生气,可以往这儿打。”
“呸!我可没那么无聊!”
“唔,既然没事了,就跟我走吧。”
“去哪里?”
“去阻止玄稷。”
“好!”这个严肃的话题令武士立刻忘却了所有不快,猛力点头。晴明却又回过头来,用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要是顺便的话,也来拯救一下那男人和平安京。”
接近子时,天上的阴云已经散去,露出满天星斗。快步奔跑着的博雅突然停了下来,“啊”地一声惊叫,充满了惶恐。
“怎么了?”
“快看!”
就在天庭正中,一颗看上去硕大无比的亮星正缓缓飞来,身后拖着极长的白色雾状彗尾,横扫了半个天空,令所有星辰都黯然失色。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那彗星似乎马上就要向地面坠落一样。
“天哪!是扫帚星……”
“唔。”晴明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真可怕!晴明,你……确定没事吗?”
“如果只看天象,不会造成大的损害。不过,很多时候,变乱存在于人心中,却借着天象显露出来。”
“什么意思?”
这时候朱雀大道上突然多了许多人,无数火把闪耀着,人声嘈杂,人影杂沓。他们不分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全都俯伏在地上,不停跪拜,口中念诵着佛经,每一双眼中都是不知所措的惶恐,
“天哪!真的来了!”
“救救我们吧!”
“末世就要到了吗?”
一片混乱中夹杂着孩子惊吓的啼哭、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男人绝望的吼声,以及火把燃烧所发出的毕毕剥剥的声音,仿佛到了世界末日。晴明不为所动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恍如未闻,而博雅只能紧紧跟随着前面的白色身影。
突然一个男人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天象是在示警!大人老爷们犯下了罪过,连老天也不肯饶了他们!凭什么他们的罪过要我们承担?凭什么要我们赔上这条性命?”
这句话如同撒入油锅中的盐,一下子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对!我们是无辜的!”
“要惩罚也该惩罚那些坐牛车的老爷们,我们可从来没害过人!”
“拿他们祭祀天神!这样天神就不会发怒了!”
“天皇不是天照大神的化身吗?为什么他不向天神祈求,保佑我们的平安?”
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最后变成了齐心合力的呐喊:“到宫里去!到宫里去!”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