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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赶紧扶着娘亲坐下,安慰她几句,又让玉兰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叫上哥哥,便坐上顾家的马车去县城。
从王家村到县城,乘坐马车大概需要五个时辰左右,现在已经是午后,只怕要明天才能到县城了。马车上载着五个人,速度也提不上来。到了晚上,他们找了个小镇住下,第二天一早再继续赶路,终于在中午的时候到了县城。
从大门进去,大哥大嫂都没有出来迎接,只有个不甚熟悉的门房将他们带到了二门外,又由二门伺候的婆子将她们带去后宅顾重山的的院子。
顾重山的院子种了很多竹子,就叫修竹院。里面还有一个小荷塘,边上种着桑树。
顾宛娘睹物思人,想起前一次扶着爹娘在院子里晒太阳是什么时候呢?当时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眼前,可是娘亲已经去了,而她竟然连娘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安然见前面引路的婆子已经对着她们张望好几次了,忙提醒娘亲道:“娘,我们进去吧!外公一定想你了。”
顾宛娘赶紧将眼角的泪水拭去,跟上前面的婆子,走进父亲的卧房。
还在外间,安然就闻到一股很大的药味儿,还有些炭火的味道,空气浑浊,别说病人了,就是好人长期被关在这屋子里也得生病。安然看了看,心里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给外公房里透透气才好。
这时,只见内室的门帘一掀,杨氏红着眼睛迎了出来。只见她拉着顾宛娘的手道:“宛娘,别怪嫂子失礼,实在是爹爹这里离不得人。”
顾宛娘忙道:“嫂子别这样说。十几年来,爹娘多得你照顾……嫂子,爹到底什么病?可是着了凉?”
“爹喝了药睡了,你先看看,具体的我们等下再说。”
杨氏声音很轻,顾宛娘立即点点头,带着安然和安齐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走进里间,果然空气更加浑浊不堪,让好人闻着也觉得难受。但想着外祖父,安然还是克服了心里的这点不适,赶紧走到床前。安然记得前一次见外祖父,他身体看起来还好,精神头也好。可是如今躺在床上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本花白的头发竟然全白了,眼眶深陷,脸色蜡黄,深陷在被褥中的身体是那样的单薄瘦弱。
顾重山现在的样子安然见了都忍不住一下子红了眼睛,更何况顾宛娘?她不过只看了一眼,那泪珠子就不断往下掉,怕哭出声来,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杨氏怕她哭出来将老爷子惊醒,赶紧又扶着她出去。安齐安然兄妹自然跟在娘亲后面又出去了。
杨氏将捂着嘴的顾宛娘拉到旁边的偏房里坐下,丫头送上茶水,杨氏这才轻叹道:“宛娘,嫂子也知道你……唉,本来你哥哥走的时候是不让告诉你的。可是爹这几天越发不好了,我实在担心,不得已,也只好派人把你请回来了。”
顾宛娘听到这里,震惊地放下捂着嘴的手,满脸的焦急地望着杨氏道:“嫂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娘已经过世,爹又生病了,顾宛娘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让哥哥担心她承受不住,竟然不告诉她。“对了,大哥去哪儿了?”
杨氏红着眼睛哽咽道:“宛娘,是二叔,二叔他……他失踪了……你大哥去赵家参加完葬礼回来,就去找他了,可是一直没有消息……我们一直瞒着爹的,可是爹不知道怎么还是知道了。然后,那天晚上他就病了,一直都不见好……”
小舅舅失踪了?一旁的安齐和安然也是大为震惊,小舅舅一直对他们那么好,难怪这次这么久都没有消息送回来,竟然失踪了?
安齐望着安然道:“我们赵家才出了这样的事,小舅舅又出事了,会不会都是卢家的人做的?”
安然忙问大舅妈道:“舅妈,您快跟我们说说,小舅舅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氏听安然兄妹两个说得奇怪,忙掏出手绢压了压眼角,这才详细说来。
“我们也是五月初才得到消息,说你小舅舅二月初就带着几个人去了西城以南的夷族聚居地,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但去了就一直没有回来。那边的掌柜等了半个月都没有消息,着急了,就求了县令贺大人派人帮忙去夷族询问,结果人家说他继续往南走了。县衙的差人也不敢再往南走,说那边的林子太危险了,毒虫猛兽多得很,就是当地夷人都不怎么敢去。
那掌柜又等了半个月,还是没有消息,就写了信回来报信。收到信的时候,正好赶上赵家这边出殡,你大哥从赵家回来,第二天就出发去西城。可是现在都几个月了,你大哥写了两封信回来,说是到处都走遍了,都没有二叔的消息……”
安然一听就知道遭了,只怕小舅舅真的去寻翡翠去了。
杨氏看安然脸色变了,想着她和顾胜武关系最好,忙问:“然姐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小舅舅他到底去那些夷人住的地方做什么?”
顾宛娘和安齐也紧张地看着她。
安然满脸焦急后悔道:“小舅舅听人说在西城往南的地方,有一种特殊的玉石,据说是女娲娘娘炼制五彩石补天没有用遗留下来的,就藏在地下的石头里。可是那片雨林很危险,毒虫猛兽很多,我劝他不要去,他也答应我说不去的啊……”
杨氏还真的当顾胜武是在西城听到这个传说动了心要去寻宝,可顾宛娘和安齐一听就知道这传说肯定是安然告诉他的。他们都相信安然是仙子下凡,所以才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就比如这女娲补天,民间倒也有些传说,可谁知道女娲娘娘炼五彩石的地方?谁知道那五彩石用完没用完?
“你这孩子,让我怎么说你呢,真是的……”顾宛娘埋怨地看着安然,急得跺脚,又问,“那地方距离西城到底有多远?真的有五彩石?毒虫猛兽很多?”
安然点点头,嗯了一声道:“远倒不是很远,但毒虫猛兽很多,不一定能找到……”
杨氏急切中听得似懂非懂,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拉着安然的手道:“然姐儿,等会儿见了你外祖父,你好好跟他说说你小舅舅跟你说过的那什么五彩石的事情,就说那地方很远,又容易迷路,但并不是很危险……总之,一定要让你外祖父相信,你小舅舅还活着!你明白吗?”
安然点点头。只是既要让外公相信,又要稳定他的情绪,这实在不太容易。外公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什么没见过?一般的谎言如何骗得了他?
安然想着西城那边的少数民族的风俗,想起小舅舅曾经说过的话,忽然有了主意。
“舅妈,你会不会大舅舅的字迹?”
杨氏摇头。顾胜文小的时候没念过两年书,他会的那些字都是老爷子回家的时候教的,也没怎么认真练过,不太好看,也让人无从模仿。
“那大舅舅的手记有没有?我们造一封假信吧!”安然与小舅舅常通信,对他的字迹很熟悉,自忖造假一封不难。但大舅舅的她就没什么办法了。也许看多了大舅舅的手记能模仿出来。
如今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杨氏不得已只好将顾胜文记账的账本以及前两封信找出来给安然看。
安然看了,转而问哥哥:“哥哥,你能不能模仿大舅舅的字迹?”
安齐可没学过这个,但他仔细观察了大舅舅写字的笔画,觉得学个七八分应该不难。
“然姐儿,你打算怎么写?”杨氏着急地问道。
居然怎么写安然一时还没想清楚,只能勉强安慰道:“舅妈您就放心吧!等会儿您看了信就知道了。不过,您可一定要从心里面相信这信是真的啊!您要是都不信,肯定骗不过外公。”
“这你就放心吧!”杨氏是商人妇,甚至自己也帮丈夫打理店铺,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精髓,说几句谎话骗人实在很容易。
于是,兄妹两个又转去顾少霖的书房。顾宛娘和杨氏却没有跟去,而是留下来照顾老爷子。
顾宛娘知道大哥不在,大嫂一定很忙,这几个月来不知道多辛苦,便劝她道:“嫂子,大哥不在家,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爹这里有我和丫头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杨氏点点头。她确实忙得很。自从姑爷出事以后,他们家在各地的铺子就相继出事,不是生意被人家抢了,就是有人故意雇佣了些混混到店里闹事,虽然最后都处理了,却让人心疲力竭烦不胜烦。也是到那个时候,杨氏才明白他们顾家的生意为什么要给赵家分红。因此,自赵姑爷的死讯传来,她就没再给过赵家分红,顾胜文事情多,也没注意这个,只当一切照旧,妻子会处理好的。
老爷子虽然吃了药,睡得也不沉,不过大半个时辰以后就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女儿,老爷子还是很高兴的,不由伸出手去,唤道:“宛娘,你回来了。”
顾宛娘赶紧抓住父亲的手,眼泪却一下子就滚了出来,埋怨道:“爹,您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要不是嫂子派人接我来,我都不知道……”
老爷子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心里也苦得很,就没让你嫂子告诉你。”
想着女儿的计划,顾宛娘故作不解地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娘虽然走了,可心里一定还是记挂着您的。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娘泉下有知,只怕也要难过了。”
老爷子听女儿的话,似乎还不知道她兄弟的事情,也没有主动提起。他知道,这姐弟两个关系最好,要是宛娘知道武儿出了事,只怕又要哭瞎了去。
老爷子轻轻叹息道:“什么泉下有知?爹爹可不信这个。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死了,难过的不过是活着的人罢了。你放心,爹会好好活着的。我还要看我们霖哥儿和齐哥儿考秀才呢!”
顾宛娘点点头,心里想着,多让几个孩子陪着爹,应该能让爹爹的心情好一些。虽然儿子出了事,不是还有孙子外孙子吗?
这时,安齐和安然进来了,嘴里胀鼓鼓的似乎在吃东西。
“外公,您醒了!”安齐立即跑过去坐在床边,拉住了外公的手,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他真担心外公会像爷爷奶奶那样,说走就走了。
安然也靠了过去,笑着对老爷子道:“外公,我们听说您醒了,就赶紧过来了。”
说着,她赶紧将嘴角刻意留下的点心屑拂掉,又对顾宛娘道,“娘,既然外公醒了,您就去吃饭吧,然姐儿和哥哥一起陪外公说说话。”
老爷子看到外孙外孙女还是高兴的,精神也好了不少。听说女儿还没吃饭,就立即赶她出去吃。
顾宛娘看了看安然道:“那你们兄妹两个可要好好照顾你外公,不要让你外公说太多话,娘很快就回来。”
他们急着赶来,中午才到的,确实没有吃东西。杨氏太忙太累,估计也忘了问。
顾宛娘出去一看,外间桌案上碟子里还放着不少的糕点,便也坐下来吃了一点。
却说里面,安齐兄妹坐在床边陪外公说话。安然见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便去打开了一扇,吹了些凉风进来,但空气却好多了。房里伺候的两个丫头要阻止,老爷子却道:“让然姐儿开一点。我早说了要开了窗户透透气,你们总是不肯。还是我外孙女知道老头子的心意。”
安然开了窗户回来,又对一个丫头道:“花园里有什么花没有,去剪几支来插瓶。
要是没有花,煎些绿色的枝叶来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