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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此处他两眼发直,语速越来越快。
我急忙拍拍他,「算了算了,这节跳过吧,我刚刚见过血,还犯着恶心呢。」
他用力摇了摇头,似乎要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接着道:「兵败如山倒,真是兵败如山倒,那时一片混乱,没有人指挥,也没有人听指挥,大家都只顾着拼命往后退,但又不知要退到何处才对,倒有好多兄弟被自己人踩死了。我还算好的,因队伍在中间,没什么人员损伤,但属下的兵也被冲得七零八落,和别的队里的人混在一处,完全辖治不住。幸好这时冠霖引着一队人从斜地里冲过来,大叫:『大家不要慌,游将军亲自断后!已阻住敌军!已阻住敌军!各副将队长小队长,就近整队,就近整队,往东门渡口撤退,有司马将军接应!』这么叫了几遍,大家镇静下来,稍稍有了秩序。我看到冠霖白色的战袍上已经满是尘土血迹,喊完这几句话,又马不停蹄地率人往后面奔去,心中担忧,可是职责所在,又不能跟了去。我领着队伍,随着大部队安全退到了东门渡口,见大批的船只已载着咱们的兵渡江而去,岸边还有无数人在等候,知道此地已是要弃守了,心里只盼着冠霖快点归来,可是一等再等,轮到我的兵也该上船了,还是没有人来,于是我便没有上船。。。。。。
我心急火燎地等着冠霖的部队出现,可是我们的人没见到,敌军却从后面赶了上来,那时我们的队伍还没撤完,还有近万人等在江岸边,密刷刷地羽箭射过来,放倒了一排人,顿时就乱成一团,大家拼命往江边退,拼命往船上抢,被敌人射死的,被自己人踩死的,掉到江里淹死的不计其数。
到这个时候,我知道断后的部队必定已经无幸存的了,眼下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便大喝一声,朝敌人冲去,想来跟我一样心思的兄弟也不少,听到我的呼喝,也有不少人掉头冲杀过去。对方弓强,许多人只跑了几步就被射倒在地,我记得自己砍倒了两个敌人,突然一枝箭从背后穿到前胸,就没了知觉。
可是我的命也真大,这样居然没死,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己醒了过来,才发现那箭位置偏高,似乎没伤到什么要紧的脏器。我掰断箭头把箭拔了下来,心想,我没死,那冠霖说不定也没死!我就在战场上一路找过去。
那时下了雪,好在地上的雪不厚,我在死人堆里一个一个地找、一个一个地翻,里头有好多都是认识的兄弟。。。。。。「
说到此处,他情绪激动,泣不成声。
我一辈子没当过兵打过仗,听他讲起这些也觉得心里难受,就是不知怎样安慰他才好,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后来你找到白枫了吧?」
他点点头,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找了两天,终于把他找到,老天爷还是有那么点仁慈,居然真的没让他死。他伤得比我重,又在雪地里冻了两天,我那时也筋疲力尽了,拖着他躲在乡野里,只靠挖地瓜,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伤好了,慢慢想办法偷渡回了国,他也落下个毛病,每年冬天总有那么几天手脚冰凉浑身无力。」
我听到此处恍然,怪不得那天去见白枫,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由又是可怜又是惆怅,你说这样一个美人,沦入风尘也就罢了,自然会有人疼他,这种枪林弹雨出生入死的事情,实在是万分的不适合。
想到此处心中一动,我道:「何兄,你为了白枫如此拼命,难不成,这个。。。。。。」
他脸上一红。「不错,我是偷偷爱慕冠霖。」
我心中顿生同病相怜之意,拍着他肩膀道:「难为你了,可惜他喜欢的是游将军。老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老是惦着一个人不放?」
自己心下也有些不平,原来他说的那个翰臣是他老上司,还是个死鬼,难道这个年代的人都讲究从一而终?
他叹气,「也只有游将军才配得上他。我只要能和他做一辈子朋友,也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我白他一眼,「你倒是个情圣。」
「游将军战死沙场,那以后,他满脑子只有复仇二字。但我是个没血性的,打了这一仗,再也不想有第二次。只想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也想冠霖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
其实朝中也并非全都是主战派,我看太子之意,就是主和的,因此被太祖训斥了几次,渐渐有些失势。襄王主战,就很得太祖的欢心。
游将军本是太子的人,冠霖又是游将军的人你不要想岔了,我说的是原来的意思他跑去投靠襄王,自然两边都受猜忌,这真是何苦来。还受了那个许放的指使,跑到这边来当卧底、当相公,我。。。。。。」
说到此处,他一拳打向近处的一棵树,这棵树生得细小,被他重重一拳,顿时就折了。
我吓了一跳,忙道:「冷静,冷静,破坏植被是不好的,注意环保,注意环保。。。。。。这么说你上次来馆里寻他,是为了劝他不要再干了?」
他点点头。
我说:「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是来找他,正大光明从前门来点他的名字就行了。。。。。。哦对了,你是不是钱不够?嗯,就算钱够也不一定能见着,他这种红牌等闲人也是不亲见的。」
他尴尬搔头,「那是。。。。。。我连打发小厮的钱也不够,没人愿意给我通报,只好从小摊上买了一本《本地风月志》,里面有张地图,就晚上摸进院子里来,可是黑灯瞎火的,我又不太会看地图,就。。。。。。」
「于是就抓了兄弟我给你引路,哈哈,这也是一场缘份。」说到此处我都郁闷稍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老兄的所作所为很对我的胃口,一时生了知己之感。
又想到一件事,我问:「那天助你脱困的那个人,就是白枫吧?」现在想来,那人虽蒙着面,但身材举止,确是很像白枫,只不过当时没往那边想而已。
「是的,也真是凑巧,原来为他和许放传递消息之人突然没了踪影,等了几天冠霖着急起来就出去打探,回来时听到打斗过来察看,才给我解了围。
那个传消息的似乎是被人抓了起来,看来风声已不密,我苦苦求他不要再干了,可是他哪里听我的?我倒是想把他绑起来架走,但是我又打不过他。」
这时差不多所有的线头都串起来了,我苦笑:「喔,我明白了,第二天他给我赎身想打发我走,想来是怕再走漏什么风声出去引起他人怀疑,那班护院的会听他的吩咐,一个侧院的相公却未必。。。。。。后来他通过我和许放联系,也是不得已之举。」
「不错,所以我赶过去想把那张银票截下,就是想坏他们的事,粮草要是烧不成,战可能也就暂时打不起来了。」
我看他一眼,赞道:「老兄,我看你很有些忧国忧民的情怀,了不起啊了不起!」
他脸一红,顾左右而言他,「我明明踩点踩得好好的,眼见你进去了,却为什么你人不在屋里?」
想起那晚之事,我也觉得好笑,道:「也难怪你老兄不知道,熄灯之后,我就跑到隔壁我相好那里去了,倒苦了郑头儿被你非礼,哈哈哈哈。」
他却没笑,看着我若有所思。
「呃,有什么不对吗?」
「你那个相好,就是用花盆把我砸晕的那个公子吧?」
「对对,就是他。」
「此人深藏不露,武功只怕比冠霖犹高上几分。他是怎么到我身后的我全没察觉,虽说出其不意,可不动声色只一招就将我放倒,就算是冠霖也万万做不到,怕只有当年的游将军才有这个本事。」
我倒抽一口凉气,虽然已经知道他颇有来头,可没想到。。。。。。说来也对,若是普通人,能用个花盆就随随便便把这么个硬底子放倒吗?
「还有,此人的相貌。。。。。。」
「怎么?」妈呀,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当年江夏之战的时候,我曾经远远地见过田章,他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那相好的面貌,和田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说没有血缘关系打死我也不信。瞧年岁他不可能是田章的儿子,田章的老子田云一共有四个儿子,我看他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他跟你说他叫什么来着?」
我抱着头蹲在地上,呻吟一声:「时远,他说他叫时远。」
「嗯,三公子田远,现下封为靖王,年岁也合,只怕此人。。。。。。喂,你怎么啦?」
「我、我头晕,你让我坐一会儿。。。。。。」
第八章 天下第一淫奔无耻之徒
「张兄,看路。」
何生涛抓住我的手臂一拉,我定了定神,才发现旁边是个斜坡,差一点就滚下去了。
这种恍惚的状态已经大约维持了十分钟。
「唉,你还是回去吧,要真的是他,那你定然不会有事,跟着我们反而危险。」
我不作声响,继续跟着他往前走。
如果白枫变是狐狸变狼,那么时远这一出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白兔变大老虎。
为什么身边的人都是些超过我理解范围的物种?
我又想抱头。一定是在做梦,对一定是。
等我醒来,我还是宏昌集团的董事长,一睁眼准会看见吕秘书用那张臭脸对着我,拿着一叠文件要我签字,再不然,就是冯小明从派出所打电话来要我保他出去,原因是他把我家的墙壁炸了个洞。
「小心!」
话音未落,我绊到一块石头,「啪」地摔在地上,膝盖火辣辣地痛。
唉。。。。。。这不是梦。。。。。。
假定这不是梦,再假定时远真的就是田远,那么我认识的那个时远,就根本不是时远。
所以他也就不是那个游手好闲、谦和温良的纨绔子弟,也不是那个表面拘谨,内里放荡的多情公子。。。。。。不对不对,放荡多情,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的。
所以,像他这种放荡多情的,呃,天皇贵族,肯定是天天酒池肉林,夜夜莺歌燕舞,宫中面首无数,个个穿金戴银涂脂抹粉,搔首弄姿投怀送抱。
他看哪个顺眼,就搂着亲一口,道:「想要吗?想要就求我呀。。。。。。」看哪个不顺眼,就一脚踹开,要是哪个惹得他龙颜震怒,必定道:「来人啦,架出去给我烤了,要七分熟,加个铁板,配西域来的红葡萄酒。」
至于本人,有那个自知之明,定是他吃惯了山珍海味,想要换换口味啃啃窝头,别说本就上不得席面,就算是正菜一碟,一碟菜也不过是一碟菜,那是用来下饭的,还当是传国玉玺,还放在玻璃笼里供起来不成?
想到这个,心中竟然酸酸的满不是味,虽说一直只当他是床伴,但人都是有感情的,混了这么久,就算是块石头也捂热了不是?
正自魂不守舍地胡思乱想,猛的一股大力把我往前推倒在地,何生涛压在我身上,一只手抵住我的肩膀,低声道:「别出声,他们在前面。」
我从乱车中小心地抬起头朝前看去,吓了一跳,前面山坡上一群人打得乒乒乓乓,动静不小,我竟然没有发觉。人数多的一方是齐国官兵打扮,另一方赫然便是白枫、许放等人。
一人手执长剑正与白枫过招,正是时远。我忍不住想叹气,原来真像何生涛说的,他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在我面前竟然一直瞒得密不透风,看来身份一事,也假不了了。
「原来他也在这儿,这下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