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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兰发起愁来:“难道以后每天少夫人都得——”
“这是自然。”沈宜织倒是不以为意。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在这里不用去上班,不用做家务,难道还不用伺候婆婆?不就是刁难这么一早晨么,难道比你上八个小时的班还累?
“柔姐儿用过饭了没有?”沈宜织还是很喜欢那小丫头的,“若是用过了饭,让乳娘抱过来玩玩。”
乳娘很快抱着郁柔过来了,进门就行礼:“姐儿给少夫人请安。”郁柔在她怀里鹦鹉学舌:“请安——”
沈宜织被她逗得直笑。郁柔快一岁了,已经能很清晰地发音,只是不能说太长的句子:“柔儿真聪明,来,该叫我什么?”按规矩,也是该叫母亲的。
郁柔看了她一会儿,乳娘赶紧教她:“叫少夫人哪。”
沈宜织微微一皱眉:“怎么叫少夫人?柔儿,来,叫娘。”
郁柔把头一扭:“不是娘——”在乳娘怀里折腾起来,“回去,看娘——”
沈宜织不禁看着乳娘:“她要看什么?”
乳娘一脸尴尬:“少夫人恕罪,姐儿屋里有一副已故少夫人的画像,姐儿整日瞧着,知道那个才是娘——”
“哦——”沈宜织笑起来,“是世子让挂的吧?柔儿真聪明,都知道那个是娘。”
乳娘陪着笑脸:“姐儿这样闹,奴婢还是抱姐儿回去罢,别扰了少夫人休息。”
沈宜织想说无妨,但看郁柔叫着要回去,眼看就要扁嘴哭了,便妥协了:“好好,柔儿回去看娘,不哭,不哭啊。”拿起用各色碎绸子缝的一个球给她,“柔儿拿去玩。”
这个球颜色鲜艳,里头填了丝棉等物,圆滚滚的可以踢着玩儿。小孩子最爱这种鲜艳的东西,当即就接过去抱在了怀里,对沈宜织咧开小嘴笑了。乳娘有些慌:“夫人,这东西——姐儿怕是会弄坏的。”
“一个球而已。”沈宜织并不在意,“让她玩,坏了另做便是。”
乳娘只得屈膝告退。宝兰待她走了才小声道:“少夫人,怎么这乳娘见了少夫人好似很慌张害怕的样子,明明那天在正房的时候并没什么的。”
“是吗?”沈宜织被她这么一提醒,不由得有些沉吟,“或许是怕我对柔儿不好?且看看再说罢。”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少夫人,*奶来了。”青枣儿打起帘子,低声禀报。
冷氏笑吟吟地一步跨进来:“弟妹这是做什么呢?哎哟,看账篇子呢?果然还是弟妹能干,我呀,看见这些东西就觉得头疼呢。”
沈宜织笑笑,把帐本合了起来:“嫂子说这话我就臊死了,不过是这院子里的一些流水罢了,我已然看糊涂了。嫂子从前跟着大哥在外头,自然是当着家的,又何必这样自谦。”
冷氏掩着嘴笑道:“瞧弟妹说的。我家那位大爷不过是个读死书的,就便我管着家,也不过每月十两八两银子的出入,可值什么呢。不比弟妹这里,二弟如今可是世子,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有规制的,随便拿一样出来也比我们那边强得太多了。”
沈宜织笑笑没接话。冷氏这哭穷的本事跟张氏倒真是如出一辙,这婆媳两个,随便看见大房这边的什么东西都能扯到这上头来。不过她自己也说了,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有世子的品级规制在那里,自然是不能给郁清风那一房去用的,否则就是违制了。
冷氏见沈宜织没接话,便继续往下讲:“过几天就是三月三了,说起来,我离开京城这些年,都快不知道这京城里上汜节是怎么过的了,府里是怎么安排的?”
“这我也不知,自然是婆婆来安排了。”沈宜织不怎么在意,上汜节去年她也见识过了,不过是坐着马车出去看看景儿罢了。做姨娘的时候不能出门,自然是稀罕,如今出门的机会也是有的,上汜节也就没啥吸引力了。若是能和郁清和两人单独出去也就罢了,偏偏还不能,那有啥意思呢。
冷氏皱皱眉:“按说弟妹你如今是世子夫人,这家事也该你来理才是。”
“婆婆是长辈,自然是婆婆掌家。”沈宜织不动声色地看了冷氏一眼,叫宝兰上茶。
冷氏接过茶喝了一口,啧啧赞叹:“这是上好的乌龙茶,味道真是轻淳。”放下茶杯便道,“不是我这做大嫂的多嘴,实在弟妹你是太老实了。我怎么听说,二伯母天天让你立规矩来着?从前孟氏弟妹可就没这么折腾过。”
“是吗?”沈宜织笑吟吟地打太极,“我不知晓。不过伺候婆婆一顿早饭罢了,也说不上什么折腾。”其实侯夫人也很为难,婆婆要折腾儿媳妇,办法当然多得是,可惜她是个继婆婆,说起来就不那么名正言顺,若是折腾得过了,免不了落个苛待继子媳妇的名声。且前头有个孟玉楼是她的亲外甥女,自然没怎么为难过,两厢对照,若是对沈宜织为难了,名声就更难听。最要紧的,沈宜织还有个太后赐婚的名头在那里顶着呢。
“哎!”冷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所以我才说,弟妹你真是太老实了。说起来你是太后亲口赐婚的,有几个人有这样的体面和荣耀?前头孟氏弟妹出身平平,只因为是二伯母的亲外甥女儿就放纵着,如今对你却这样——唉,我真是都为弟妹你抱不平呢。”
沈宜织漫不经心地听完,点头笑道:“多谢大嫂关心。”听冷氏这样满口里为她打算的话,若是她不知就里,心里没准还要感激呢。也不知道从前冷氏是不是就用这种“我全是为你好”的态度,才让孟玉楼对她那样亲热,以至于言听计从。
“弟妹你可别不当回事。”冷氏一脸认真,“世子可不是二伯母亲生的,这隔层肚皮隔层山,你总要自己多打算些才好。不说别的,早些生下嫡长子,这是最要紧的。我瞧着弟妹你这身子也怪娇弱的,该进些补药才是。”
沈宜织不动声色地看了冷氏一眼,低头做娇羞状:“大嫂怎么说这些,我还年轻呢。”
“哎哟我的好妹子啊!”冷氏拍了拍手,拉住沈宜织,“你瞧瞧这院子里,姨娘通房的好几个,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的?”说到这里,她大概是猛然想起沈宜织也曾经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姨娘中的一员,连忙改了口,“这男人的心哪是最易变的,必得有了儿子才稳妥呢。那可是嫡长子,将来就是小世子啊!”
沈宜织低头没出声。这个年代女子生产危险,有相当大一部分原因是生产年龄太早。比如说她这个身体,今年好像才十六岁,虚岁十七,说起来已经是可以有孕生产了,但若放到上辈子那仍旧是未成年了,加上这里接生手段少,真生起孩子来当然危险。冷氏这样地怂恿,究竟有没有怀着这种心思,大概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冷氏继续滔滔不绝:“……再说,这有了孩儿啊,这院子里也热闹得多。弟妹你瞧我那院子里,简直的哟——”
“不是已经有柔姐儿了么……”沈宜织仍旧装出一副娇羞样儿,随口敷衍。
冷氏正等着这句话呢,立刻压低了声音:“弟妹,按说这话我不该说,可是若不说呢,我又怕你吃了亏。我跟弟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罢,我也是个当娘的,大爷纳了几房,那庶出的儿女也得我养着,可是这不是自己生的啊,就怕养不熟。我瞧着弟妹你对柔姐儿是极好的了,可是就怕——”
“柔姐儿还小呢,孩子跟着谁自然就跟谁亲热。”
“话是这么说,可是柔姐儿最亲近的人可不是弟妹你啊。”冷氏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宜织一眼,“我听说弟妹亲手给柔姐儿做了个什么球?前些日子还看着柔姐儿抱着呢,如今那球可在哪里呢?”
这话倒让沈宜织微微一怔,这她倒没怎么注意:“不是还在柔姐儿屋里么?”这些日子她又要给侯夫人请安立规矩,又要看旧年的账本,还要熟悉下人,更要多了解跟侯府素日里来往的亲眷朋友,以便过些日子跟着侯夫人出门行走不要落了笑话,对郁柔也只能每天去看一看了,依稀记得那个球应该是放在郁柔的一堆小零碎里。
冷氏掩着嘴笑了笑:“弟妹还是去好好看看罢,看过了,弟妹自然知道。不是我乱说,我可是曾在卉院那墙角底下看见过铰得粉碎的绸子呢。”说罢,又讲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
宝兰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候忍不住道:“少夫人,*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宜织沉吟片刻,立起身来:“走,去卉院看看。前些日子才叫乳娘教柔姐儿叫母亲,且去看看柔姐儿学会了不曾。”冷氏这话自然是为了挑拨的,但里头或许真藏着些有用的东西,至少如果有人蓄意要让郁柔跟沈宜织疏远,那这是绝对不能听之任之的。
☆、第一百六十七
卉院这个时候倒是颇为热闹。郁柔性子活泼,如今走路刚刚稳当些,正是最爱动的时候,张着小手在屋子里晃晃地满地要走,惊得乳娘和丫鬟们忙不迭地围着。郁柔发现自己竟走不了几步就要撞进周围这重重的人怀里,不由得发起小脾气来,用手推了几下丫鬟们没有推动,便放开嗓门哭起来。
沈宜织一进门就听见郁柔扯开嗓门大哭,中气十足,不由得有些好笑,一边打帘子进去一边道:“这是怎么了?谁招我们柔姐儿生气啦?”吓得乳娘丫鬟们连忙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说说,怎么回事?”沈宜织随便捡了把椅子坐下,伸手把郁柔搂到膝前:“柔姐儿怎么了?想做什么,跟母亲说。”自打上次让郁柔叫娘没成,沈宜织就让乳娘教郁柔喊她为母亲。郁柔学得很快,虽然叫得还不是很熟练,但是听见沈宜织自称母亲,也并不反感。
郁柔拿小手抹着眼泪,委屈地指着丫环们。乳娘连忙将事情讲了:“奴婢们生恐摔到姐儿,所以不敢让姐儿自己满地走。”
“就为这点事?”沈宜织笑起来,“把厢房收拾出一间来,什么家什也不要摆,地上铺了厚毡子,只放姐儿喜欢的玩艺儿。她想走了只管到那屋子里去走,等走稳当自然就好了。你们这样围着岂不是又吃力又不讨好么?就是这些屋里的东西,凡有边角条棱之处皆用厚毡子包裹起来,莫管好不好看,便磕碰一下也是有限的。难道为了不摔着就不让姐儿走路了?孩子哪有不摔跤的,便摔一两下也无妨的。”
“少夫人这话,奴婢们可不敢听从。姐儿是世子爷的嫡长女,金尊玉贵,若磕碰着些奴婢们如何担待得起?”沈宜织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反驳的声音,兰草一步跨进来,冷冷看了沈宜织一眼才福身下去,“给少夫人请安。少夫人怎么过来了?”
沈宜织微眯起眼睛瞧着她:“依你这么说,为了你们不受责罚,竟是不让姐儿走路吗?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小主子的?”联想到当初满院子的人第一次来请安时那两道冷冷的目光,她基本上是明白了。
兰草噎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奴婢们自然都是尽心伺候的,所以才怕姐儿跌到哪里。倒是少夫人大约是没生育过,自己没有儿女,才觉得姐儿磕碰了没要紧。若是前头少夫人在,怕是舍不得的。”她方才进来,正听见沈宜织说孩子没有不摔跤的,摔几下也无妨,立时一股火气就冲了上来。说完了话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礼,但话已出口,后悔不来,索性说到底。
宝兰不由得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少夫人一心为了姐儿好,你竟这样不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