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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常氏可看不惯这种惺惺作态,当场便给了姚舒蓉没脸。
姚舒蓉自然是傻眼。
“杨夫人……”她毫无心理准备,被杨常氏一呵斥。又是羞恼,又是莫名,勉强笑了一下,“想是我未曾介绍清楚自己。杨夫人可知灵州程家,小妇人便是程家女主姚氏。”
杨常氏淡淡道:“可是卖香料的程家?”
堂堂灵州首富,在她嘴里成了个卖香料的小贩一般。
姚舒蓉只觉脸上无光,但对方是刺史夫人,她可不敢给人家脸色看,只得强忍着不快道:“是。”
杨常氏便露出饶有兴味的神色来,似笑非笑道:“这可有意思了。李娘子是程家原来的女主人。这位姚妇人却是程家现在的女主人。有意思,有意思的很。”她对姚舒蓉道,“怎么,程夫人也是来祝贺李娘子开业大吉么?”
姚舒蓉虽然被她一通下马威。杀得锐气全无,但却不敢给对方脸色看,答道:“正是,李姐姐从前为我们程家也尽心操持过几年,如今自立门户,开起了自己的店铺,我自然应该来道贺一声。”
她向前一步,走到李安然前面,笑道:“李姐姐。开业大吉,小妹特来恭贺。”
李安然淡淡道:“多谢。”
姚舒蓉便扫了一眼她的头发,微微一笑,道:“李姐姐真是好本事,离开程家才几个月。竟然不声不响就置办了这么大一份家业。只是妹妹也少不得要说姐姐一句,姐姐总归要注意些自己的身份,杨夫人的话说的不错,姐姐到底是成过婚的妇人,哪能跟未出阁的女孩儿家一样装扮呢,万一叫人误会了,岂不成了姐姐在招摇撞骗。”
她语气故意很亲热,一副好姐妹私下规劝的样子,但声音却很高,深怕旁边众人听不见似的。
先有杨常氏,后有姚舒蓉,都指责李安然的发式问题,揪着她弃妇的身份不放,百姓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话题,此时正不断地窃窃私语,对李安然指指点点。
这时候,纪师师忽然说道:“程夫人,外面有只狗儿正同猫儿打架。”
姚舒蓉眉头一皱,莫名其妙道:“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纪师师便笑起来:“哦,我以为程夫人爱多管闲事,阿猫阿狗也是你的正管呢。”
旁边不少人都噗嗤笑了出来。
姚舒蓉涨红了脸道:“纪姑娘这玩笑开得过分了。”
纪师师故作轻松道:“程夫人连一句玩笑话都开不起啊,护国侯府的云大小姐,都经常跟我们开玩笑呢,是吧,大小姐?”
她看向云璐,云璐便抿嘴微微一笑,显然是默认。
纪师师便转回来对姚舒蓉道:“看来程夫人是觉得,自己比侯府、官家的夫人小姐,更加高不可攀呀。”
姚舒蓉立刻急道:“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她略带紧张地看了一眼杨常氏、杨燕宁、严秀贞等人。
李安然见纪师师几句话,便将姚舒蓉耍的团团转,不由宛然。
姚舒蓉怒视她道:“我好心好意前来道贺,看来人家却不领情,李姐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李安然客套地笑道:“本店待客素来热忱,但砸场子的恶客,想来哪家店都不会欢迎。”
姚舒蓉眼中现出怒意,心念一转,却又迅速换了个脸色,笑道:“怨我,是我刚才说错了话,怪不得李姐姐不高兴。是了,李姐姐,我不该说你是‘弃妇’的。”
她故意将弃妇两个字咬得很重,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安然脸上一冷。
她再好的脾气,也禁不得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当下,李安然冷冷道:“程夫人今日来得正好,我正有一样东西,请程夫人替我交回给程老爷。”
一听与程彦博有关,姚舒蓉眼神猛然一凝:“什么东西?”
李安然便回头叫道:“黄鹂,去宅子里,将我梳妆台左边第一格抽屉里的锦盒取来。”
黄鹂应声而去。
李安然对众人道:“今日原是本店开业的大好日子,本该好好招待各位贵宾,只是程夫人不请自来,诸位适逢其会,李安然只好请大家做个见证。”
她指了一下人群外的蕊儿,道:“搬椅子来,请诸位贵客落座。”
蕊儿忙带着元香等人,将西头梳妆台前的几张椅子都搬过来,又临时将场地清理了一番,请云臻、云璐、严秀贞、杨常氏和杨燕宁坐了。
几位女眷坐得近,云臻这个大男人却是离得远远的,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姚舒蓉见李安然如此郑重其事,不由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多时,黄鹂回来了,将一只深青色的锦盒交到李安然手里。
李安然将锦盒往姚舒蓉跟前一递:“请。”
姚舒蓉问道:“这是什么?”
李安然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休书!”
85、“弃妇”之争(第二更)
休书?!
这两字一出,人群发出一声轻微的哗然。
姚舒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道:“休书?”
李安然点头:“正是休书。请程夫人转告程老爷,李安然从未做过程彦博的妻子,程家宗谱上从未有过李安然的名字。既非夫妻,何来休书,原物奉还,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姚舒蓉这才算是听明白了,却仍然不接那盒子,只是大声地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最荒唐的笑话。
“李姐姐这是做什么,人人都知道你是我们程家休掉的女人,奉还休书?莫非你还想再重回程家大门?”她又哈哈了两声,才用力说道,“李安然,你可听说过世上有写了休书还收回去的道理?你是被我夫君休掉的弃妇,这个身份永远也不会改变!”
她的话斩钉截铁,仿佛要把弃妇两个字钉在李安然的身上。
李安然却冷冷道:“程夫人,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从来都不是程家的人,程彦博有什么资格给我写休书。”
姚舒蓉张大眼睛道:“你说什么?你从来不是程家的人?”她用手一指围观群众,“你问问他们,凡灵州城里的人,谁不知道你曾是程家的当家夫人,拜堂当天就被我夫君抛弃在花堂之上!是了,当时还是这位纪师师小姐引诱了我夫君,如今你倒跟她成了朋友,世上竟有你这样有眼无珠的人!”
她这番话虽然难听,却也是实情。凡灵州城百姓,都知道四年前程家大婚,程彦博抛弃新妇李安然于花堂之上,追随纪师师去了京城。今日李安然却说自己从来不是程家的人,又跟纪师师形状亲密,的确惹人猜疑。
就是坐在椅子上的云璐、严秀贞、杨常氏、杨燕宁等人,也是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纪师师从旁边走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对姚舒蓉道:“程夫人。我不否认,当初程彦博是因为我的缘故,将安然抛弃在花堂之上。但我却从未引诱过程彦博。当年我刚成为灵州花魁,多的是王孙公子捧场,程彦博不过一介商人,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兜里有两个钱,也不过是纨绔废物一个,我纪师师还从未把这种货色放在眼里。”
姚舒蓉听她贬低自己丈夫,自然不快。冷冷道:“你现在说这些漂亮话。你们这种女人从来都是认钱不认人。一双玉臂万人枕,装什么清高。”
人群立刻又是一片骚动。
虽然纪师师的确出身风尘,也并非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但若她只是普通的青楼女子。姚舒蓉这话倒也罢了;如今她是灵州花魁,早已跳出风月烟花女子的范畴,拥有了超然的身份,姚舒蓉再说这种话,那就是揭人短打人脸了。
李安然第一个便大怒起来,捏起了拳头。
纪师师却伸手按住她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才对姚舒蓉道:“程夫人,你说话难听。今日的主题却不是我纪师师的过往。我只告诉你,程彦博当初未跟安然拜堂,既不是安然的过错,也不是我纪师师的引诱。他本身便是个只知吃喝玩乐,不知男儿担当为何物的渣滓。他抛弃安然。将会是他今生最大的遗憾。至于我跟安然……”
她伸手握住了李安然的手,脸上现出万分的柔情。
“我们俩性情相投,是知己,是姐妹。我们的友情,与程彦博无干,与你更无干。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们交朋友,何况是你!”
“好!”
人群中有好事者,为纪师师这几句掷地有声的硬话喝了一声彩。
纪师师可是灵州许多男人心目中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姚舒蓉这样刻薄地说她,只会给大家留下一个恶毒的坏印象。
姚舒蓉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抿着嘴唇,只是冷笑。
李安然轻轻地在纪师师手背上拍了两下,两人对视一眼,一切情谊都已在不言中。
云璐轻轻地对旁边的严秀贞道:“纪姑娘虽然出身风尘,但一身傲骨,实在叫人欣赏。”
严秀贞点头道:“正是,纪姑娘风骨过人,否则我等又怎会与她结交。”
她看了一眼杨常氏,杨常氏虽然与她不对付,却也不否认这一点。
纪师师说完了该说的话,也退到了一边。
李安然上前两步,对姚舒蓉道:“程夫人既然方才也提到,程彦博当日将我弃在花堂之上,可见你也清楚,我与他,一没有拜过天地,二没有拜过高堂。当年是程老夫人将我指给程彦博,更没有三媒六证。”
她侧了一下身,用手掌示意杨常氏:“杨夫人是刺史夫人,最清楚大乾婚律,请问如此条件之下,我与程彦博之间可算得夫妻?”
杨常氏方才虽然也对李安然的弃妇身份颇有微词,但那并不是针对李安然,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她对李安然本人倒谈不上有恶感,当下便表态道:“大乾户婚律所载,男婚女嫁,虽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有两样不可缺少,一是聘礼,二是婚书。聘礼者,男方送彩礼于女方,女方一经接受便不可退还,否则便是悔婚;婚书者,男方以书礼请,女方答书许讫,如此婚约达成。请问李娘子,你可曾收下程家的聘礼?”
李安然当时为程老夫人收养,吃住用都在程家,程老夫人只说一声让她嫁给程彦博,她便得嫁了,哪里有聘礼之说。她自然答道:“并无聘礼。”
杨常氏又道:“那可曾有过婚书?”
连聘礼都没有,婚书自然更不可能。李安然又答:“也无婚书。”
姚舒蓉插嘴道:“当年你不过是我们程家收养的一个丫鬟,婚嫁全由老夫人做主,哪里配收婚书聘礼。”
杨常氏冷冷道:“一无婚书二无聘礼,就算不得是夫妻。若李安然在程老夫人授意之下,已然做了程彦博的房中人,那也不是正妻,最多不过是个贱妾。但既然李安然一未拜堂,二未洞房,跟程彦博便没有半分关系。”
她又对李安然道:“你可有身契在程家?”
李安然道:“并无身契。”
她当年被程老夫人收养,因为从小在程家长大,程老夫人把她当女儿一般,也没像其他丫鬟那样写卖身契。
杨常氏便点头道:“如此,李娘子乃是自由身,既非程家妻妾,更非程家婢仆,程家的休书,毫无依据,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86、羞愤而走(第一更)
杨常氏是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