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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当真是每个帝王都该有的追求。
可……他还是觉得,做一个昏君比较轻松自在!
……
次日,便有消息从宫中传了出来。
朝廷已经下令运送赈灾粮饷前去明安救灾,其外,城门外的灾民想回去的可以回去,不想回去的,可以被保送到凤翼山开矿。
这是朝廷新开发出来的一座矿山,还没开始动工,正需要大量的人力,正好可以让这些灾民过去。
这是夏子南提出来的好意见,活儿虽然累了些,但好歹也是朝廷名下的不是,除了环境有些恶劣之外,各方面的待遇都很可观,而且只签三年的契约。
有许多人在逃难中已经失去了家人,全家死光只剩一个的比比皆是,回乡路途遥远,还要一路乞讨回去,倒不如就去凤翼山拼几年,挣些银子再风风光光地回去。
于是,回家的回家,去凤翼山的去凤翼山了,短短十来日的时间,灾民大多已经散去了。
成排的粥棚也渐次地撤了。
祈阳又恢复了以往安宁繁盛的模样,但这件事情却牢牢地印在了百姓们的心里,觉得是亲眼见证了一次朝廷与商号携手共同抗灾的奇迹。
绝对是个可以日后跟子孙后代炫说的话资。
……
※ ※ ※ ※ ※ ※ ※ ※ ※
秋去冬来,没有什么预兆的,祈阳城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多数人都是一大早开门的时候,才知道昨夜里落了雪。
第一场雪向来不会太大,覆在地上薄薄的一层,空中飘飘扬扬的,还夹杂着一些硬冷的小冰粒,打在脸上又冰又疼。
西街的尽头,走出来了一道女子的身影,她身着黛青色缎面的小袄儿,袖口、领口和下摆滚着灰鼠毛,下穿淡灰色的褶裙,因里头穿的太多,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臃肿。
她一只手握着一把印着青竹的油纸伞,一只手提着一个五角黑漆木双层提盒,似乎因路面有积雪怕打滑,走的不紧不慢的。
走过西街,穿过两条长巷子,她方才一座民宅前停住了脚步,然后抬手敲门。
“梆梆梆梆——”
现下四周都很寂静,这敲门声便愈发醒耳。
没多大会儿,就听得吱呀一声长响,门被从里头打开了。
陷入眼帘的是一张莹白的巴掌大的瓜子小脸,双颊被冻得微微有些发红,却添了几分娇俏。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挂着些许白白的雪霜,一双黑亮的杏眼带着惊讶。
随后,就听那清泉般的嗓音说道:“怎么一大早的就过来了?”
拾香弯起嘴角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提盒。道:“师傅您昨个儿不是说想吃杏仁儿酥吗,这是我自己做的,还热乎着呢,待会子进去您趁热吃!”
落银不禁失笑。道:“你这个傻丫头,大冷的天儿还下着雪,一大早的你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杏仁酥?”
昨日在茶庄里,她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没想到拾香竟然如此的上心,好不容易休沐一天,还大老远过来。
“师傅,这可是我娘亲生前教我做的,可比那么糕点房里做的地道多啦!”拾香嘿嘿地笑着。
落银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身道:“外头冷。先进去再说吧。”
她本来是正在前院儿里扫雪的。没想到拾香竟然上了门儿,便将扫帚搁到一旁,将人领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落银塞给她一只茶盏子。往外瞧了一眼,见雪势又要变大的趋势。便道:“起这么早还没用早饭吧,先别急着走,吃罢早饭等雪停了再走不迟。”
“嗳!”拾香欢喜地应了一声,吃了一口热茶,觉得暖到了骨子里。
拾香现如今虽然还是难改内敛的性子,但在落银的训导下,也不再是起初那个任由别人欺负不敢还手的小女孩了。
对落银多半也只剩下了尊崇,原本的畏惧也在慢慢的相处下消却了,她这个师傅虽然偶尔嘴巴利了些,做事也大胆果决不给人留情面,但她都知道,她从不主动去招惹谁,只有在别人不识抬举、执意触她底线的时候才会那般。
而且,除了死去的爹娘之外师傅可是这个世上待她最好的人了。
拾香有时候甚至大胆的想,如果师傅让她去杀人,她只怕也杀得了……她自己也曾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大跳,要知道她可是连只老鼠都不敢打杀的。
落银若是知晓她这种傻气的想法,定是要哭笑不得。
“对了师傅,明年的晋茶会您应当会去参加的吧?”拾香忽然想起来昨个儿听她们讨论的事情,抬眼看向落银。
落银闻言一挑眉,疑惑地道:“晋茶会?徐家茶庄里不是每三年只有一次茶院比试,用以晋升吗?”
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晋茶会?而且还是需要一等制茶师参与的?
她只知道,徐家茶庄里,各人通过这个茶院比试,茶奴可以晋升为茶徒,这个一般很容易就过了,其次则是茶徒晋升为二等制茶师,这个稍有难度需要一等制茶师来点评点头才可以过,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二等制茶师晋升为一等制茶师,而且只选出一位,这一试,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徐家茶庄历史上只出过两位通过这个晋升模式一步步升为一等制茶师的,一位是已经故去的老茶师,一位则是白芷。
可见是有多难。
当然,像胡琴这种有着独门技艺的就显得容易的太多了,但好歹也让众人心服口服,而像落银这种,既非是晋升,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独门技艺,坐上这位置就让人觉得不公平了。
他们虽然多少知道落银制茶手法炉火纯青,不然也不会得允去制金奉天了,可这茶庄里可不缺制茶手法好的人,他们都还只是二等呢!
怎么说,落银都该跟他们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晋升为一等制茶师的,而不是这样“不劳而获”。
众人对落银的成见不必再去多表,先说这个落银闻所未闻的晋茶会,却是在青国赫赫有名的。
☆、145:送衣
“师傅您之前竟然没有听说过这个晋茶会吗?”拾香对落银的‘无知’感到无比的惊异。
落银见她表情,苦笑了一声道:“我之前又没来过祈阳,对这里的事情自然是一无所知。”
拾香这才稍稍释怀了一些,转而跟落银解释起了这晋茶会对各个茶庄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
原来这个晋茶会,并非是茶庄内部的比试,而是青国所有的茶行都可以参与,无论大小。
晋茶会的评委群更是令人膛目结舌,不仅是有三位闻名天下的资深品茶大师,更是有宫中的负责掌管御茶的掌事公公前来品鉴,夺魁的那道茶可钦定为御茶之一,可见其引人瞩目的程度。
但凡能在这晋茶会中一举得魁的,不仅可以给整个茶庄带来莫大的效益,更是对这位茶师的名声大大有利,说是能一夜之间名扬天下也不为过。
“去年和前年的第一都是让凤家赢了去呢……之前都是咱们徐家茶庄的。”拾香叹了口气说道。
“凤家。”落银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不禁想起去年在横沙城里为了有银子上路,而意外参加的那场小小的斗茶会,就是凤家举行的。
“是啊……人家都说凤家虽然分铺不如咱们徐家多,可他们擅于花心思,不墨守成规,他们连续赢了两场晋茶会之后外头有好多传言,说是凤家很快就要取代徐家的位置了。还好……去年在品比宫中除夕宴御茶的时候,徐老爷拿出一道很……特别的茶来,将凤家压了下去。不过后来因为金奉天培育成活了。就将原来那道茶给取代了。”
落银眼睛微微一动,随即轻笑了一声。
拾香口中这个很特别的茶,想必就是她制的莲心茶吧?殊不知,徐折清为了这件事情烦心了多久。
徐朗之果真个拖后腿的爹……
“不过说真的。凤七小姐真的是好厉害,自从两年前她突然被凤家推举出来参加晋茶会之后,白师傅和胡师傅都没有能赢过她……”
“凤七小姐?”落银有些讶异,“你是说这位茶师是出自凤家本家的人吗?”
“是啊。凤七小姐是凤家茶庄东家的庶出七小姐,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过,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奇才,所以凤七小姐几乎是一夜之间被人所知的。”纵然是徐家的死对头,但拾香的口气仍然带着几分崇拜。
落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凤七小姐连续赢得两年晋茶会,是用的同一道茶,我记得是叫攒林茶,很得圣上青睐呢。”
宫中御茶不是一道两道。多的是种类各异。能让皇上青睐的。必定都是不凡之品。
落银却有些讶异了,“你说的是攒林茶?攒林茶现在是凤家独有的吗?”
拾香不假思索的点头,道:“这茶可是两年前凤七小姐刚刚研制出来的呢。定然是凤家的不外传的秘技了。”
咿?不对啊……落银闻言微微皱眉。
不管是哪个时空里,一开始被研究出来的东西都是独门密技。都是不传外人的,但却挨不住时间的洪流,日子一长必定能被有心人钻研出来,渐渐地,密技也不再是密技了,所谓独家,也不过是起初刚研发出来的握在自家手中不外传的那一段时间。
当然,也有极其特别的制茶工艺是世人很难研究明白的,故此才有那么多逐渐失传的手艺。
可这攒林茶,却是到了现代仍旧有保留的。
而且落银清楚的记得,攒林茶又称为云雾尖,是在南宋的时候已经被晋为贡茶了,怎么在这个明显各方面都比南宋发达的时空里,攒林茶竟然才刚刚被凤家七小姐研制出来,为世人所知晓呢?
一时间,不由地觉得自己学的那套历史只怕真的派不上用处了,时不时地就会有一个让她觉得不合理的事情跳出来。
“师傅,我觉得明年的晋茶会,东家说不定就会让你也参加呢!”落银正思绪间,拾香忽然又说道。
“是一等制茶师都必须要参加的吗?”落银问道。
“当然不是,每个茶庄只能派出两名茶师去参加。”
那以前肯定都是白芷跟胡琴了。
落银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拾香像是看出她的疑虑一样,“反正到时候还是得由东家做决定,师傅您不需要担心别的。”
落银点点头。
其实她倒谈不上是担心,只是觉得若是徐折清真的让自己参加,那胡琴和白芷定是得有一个去不了了,若是胡琴去不得,只怕又得一阵子闹腾,她不怕,但烦。
若是白芷去不了,依照她那稳重端淑的性子虽然明里不会说什么,但面子上始终会有些过不去的,白芷不说什么,底下的人也会议论纷纷,一来二去,难保不会让白芷心里有隔阂。
这可真是难两全……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若能真的一举拿下第一,岂不就是一个大好的时机吗?
这样一来,面圣只怕也没那么难了。
而且……
她偶尔会想,可能易城回去过,只是回去的晚了,找不到她了。
若是她的名字再传的远一些,会不会传到他的耳中去?
落银侧头看向门外院内,一时间有些失神。
拾香连续说了好几句话也不见落银有反应,不由奇怪地顺着她凝固住的视线看去,忽然惊呼了一声:“呀!”
这才多大会儿,院子里的雪竟然下的这么大了,一簇一簇地落下来,鹅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