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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吃了一口,又道:“几位大师都有心见你一面,我怕几位大师久等,这才径直回了茶庄。”
原来是这样,都没来得及回徐府稍作歇息。
思及此,落银便道:“那徐大哥不妨先回去洗尘吧,我一人前去便是。”
岂料徐折清笑笑摇头,“不在乎这半日,不打紧,我送你过去。”
落银暗自叹了口气,只得道:“那就麻烦徐大哥了。”
徐折清目光微微一闪,本想说何必同他这么客气,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于是没有再多言。
马车早已备好。
徐折清吃完了半盏茶便同落银出了徐家茶庄。
可落银刚弯腰进了马车,徐折清刚欲提步而上的时候,却听得身后传来了一声急呼,“少爷!”
徐折清听出了这声音,是他家中的仆从。侧身到马车一边,探目望去,果然是。
那仆从小跑着走近,松了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他这边刚听闻少爷回了祁阳。就赶忙跑来了,看这情况,只怕再晚一会儿,就见不着人了。
“何事?”徐折清问道。
“少。少爷,府里来了……来了贵客。”仆从微有些喘息,道:“是来找少爷您的,老爷让小的来请少爷即刻回府一趟——”
贵客?
“是何人?”徐折清这边还想着送落银去晋茶院的事情。
“是睿郡王!”
徐折清闻听不免惊诧,“夏国来的睿郡王?”他这两日虽在外地,但也偶有耳闻。
可他跟这睿郡王素来并无任何交集,更不曾相识。他何以屈尊来徐家见他?
“对,就是那位郡王爷!”仆从定定点头,又道:“郡王爷在府中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来找他的确是有事情,不然又岂会等这么久。
徐折清思衬了片刻。对马车中的落银说道:“落银,不若你先随我回去一趟,事情处理妥当,我再送你去晋茶院。”
落银问题不由地一笑,随后便撩开了马车帘。道:“徐大哥不必管我了,还是先回去办事要紧,再者说了,总不好让三位大师久等。”
徐折清送她过去不送她过去,原本也是无关紧要。
徐折清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说,加上心中对这位睿郡王突然造访一事的疑惑。便点了头,交代了落银几句之后,便吩咐了车夫赶往晋茶院了。
直到落银的马车走远,他适才朝仆从问道:“郡王可说所为何事?”
“老爷也问了,郡王爷只说是有些私事要亲自问一问少爷。”仆从边说,脸上边浮现了疑惑的表情。是不知自家少爷何时与夏国的睿郡王熟识的。
私事……?
徐折清心中疑惑更重,当即不做耽误,回了徐府而去。
※ ※ ※ ※ ※ ※
“敢问可是徐家茶庄的叶师傅?”
落银刚在晋茶院前下了马车,便有二八年华的少女上前礼貌问道,看身上的装束。应当是晋茶院中的茶使。
“正是。”落银点头。
其实茶使在晋茶会当日已经见过她,如此一问不过是为了出于规矩和谨慎,眼下见落银点头,便侧身道:“那请叶师傅随我来。”
三位大师除了曾通玄之外,百里弗和福康升都非京城人士,但三人却是相交多年的老友,故每年晋茶会结束之后,百里弗和福康升都会逗留一两个月的时日。
此刻,三位大师刚从郊外踏青归来,正坐在后堂中品茶说笑。
落银在堂门外站定,茶使垂首先行进去通传。
须臾,就听福康升笑呵呵地道:“快将那丫头给请进来吧——”
百里弗不由笑着摇头,“你别总是丫头长丫头短的叫着,叶师傅可是晋茶会有史以来最有开拓力的茶师——”
尊重,是不分年纪的,在百里弗这里。
而福康升则是觉得,这称呼与尊重无关,他是打从心眼里喜欢那丫头的为人处事。
二人说笑了几句,福康升坚持要喊落银作‘丫头’,百里弗则说莫要被人笑话了去,曾通玄却在一旁摇头笑着,没有发表意见。
落银得了准儿被请了进去,隐约的听了几句,笑说道:“曾先生乃是长辈,喊我一声丫头也是在情理之中。先生随意便好。”
百里弗三人闻声都转头看来,只见一道纤弱的身影现在了眼前,一身素雅的藕荷色水雾裙,一头乌鸦鸦的青丝挽着双髻垂在两侧耳边的位置,后背的余发则用一条蓝色丝带系在中间,想来是为了方便制茶。
☆、194:前来印证
福康升哈哈笑了两声,朝着百里弗道:“听见没有,丫头都说我可以这么喊,你个旁人还不高兴个什么劲儿!”
百里弗气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去,这模样倒叫落银好吃了一惊,而后便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人前板正又严肃的百里先生,在私下同知己好友,竟也有着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落银走近了朝着三人一一行礼,后又同百里弗说道:“百里先生所言自是为了体统,晚辈亦无异议,可福先生既然不嫌弃晚辈的身份,落银自也没有不乐意的道理。”
三位先生闻听互看了一会儿,竟然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来。
百里弗也是一改平日的严肃古板,眉目间的公正之气虽然未改,但整个人却多了三分平易近人,他笑着捋了捋下颌上黑白夹杂的胡须,对落银道:“你倒是聪明,两边儿都不得罪。”
话里带着笑意,打趣一般。
落银不由笑了笑,没有辩驳。
“别站着了,快坐!”福康升兴冲冲地对落银招手,“这儿有新得来的好茶,我们仨还没动口儿呢,丫头你今个儿来的巧。”
落银闻听有些犹豫。
眼前是一张四方的矮脚小桌,三位大师均是盘腿坐在蒲垫上,还余下一个空位,可她再怎么在晋茶会上表现优异,辈分却摆在那里。当是没有同这三位举世闻名的大师共席而坐的资格。
曾通玄看出她的疑虑一般,清明的双眼里含着笑,道:“坐吧,今日请叶师傅过来。也是为了探讨些茶理,既是共同探讨,你亦是爱茶之人,又何必顾及那些没必要的繁琐礼节。”
曾通玄算是三人中最沉默寡言的人,给人最多的印象就是笑而不语,而今开口说这番话,却让落银心中既惊讶又佩服。
她一个小小的迟疑,竟然都被看破的这么彻底。
三位先生,果真是难得的世外高人。她这一比,就显得太过于被凡尘所束缚了。
思及此。她便没再犹豫,冲三人躬身一礼,便坐在了百里弗和曾通玄二人中间空着的位置上。
百里弗便吩咐了茶使奉上了茶水。
※ ※ ※ ※ ※ ※
徐府,后花园。
今日午后的日光有些不大精神,阴阴郁郁的。时而就被云层遮掩住。
徐家后花园中养有不少珍稀的花草,此时正是相继开放的大好时令,姹紫嫣红,争相斗艳。
但此刻后花园中的两个人,都无心去欣赏这等美景。
花园中心的凉亭中,两道男子的身影相对而立。
“竟不曾想,你我二人竟还有机会相见。而且是在此等情境之下。”徐折清唇边含笑。
他对面站着的深蓝色锦衣少年,正是前来拜访的睿郡王。
“贸然前来,打搅之处还望徐公子勿怪。”郡王看了徐折清一眼,也是笑了笑,“我今日前来,只为了一件事。”
“郡王言重了——只是不知郡王屈尊前来。所为何事?”
睿郡王定定地看着徐折清,声音带着印证的意味,道:“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果然,是为了这个。
徐折清心中了然。方才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猜到了。
接下来,是一段很长的沉默。
睿郡王负在背后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攥了起来,薄唇也绷得紧紧的,不难看出他此刻的紧张。
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甚至……重过一切。
随着日子的增长,他渐渐发现,她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重要,说是不可或缺也丝毫不为过,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当初选择离开的决定是不做错了……
“想必郡王早已经从汾州打听过了吧……”良久,徐折清才缓声说道。
睿郡王的身形,明显在一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正如郡王所听到的那般。”徐折清将目光移开,定格在了亭下一株开得极好的牡丹上面,眼底,微微有些闪动。
是的,他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或许不对,但却最遂心的一个决定。
有生以来,第一次选择用这种方式,将一个人留在身边。
周围,充斥着一种浓的化不开的沉重。
本就不甚明热的太阳,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西沉,昏黄的夕阳投入亭栏边,打在二人的身上,却未添上半分暖色。
“郡王何时启程回朝?”徐折清开口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怕再多一刻,就要忍不住更改决定了。
他不能……
睿郡王适才抬眸,将沉郁无光的目光定在洒满了余晖的西半边天际之上,道:“明日。”
或许他早该死心,早该面对现实了。
亦或者,他不该来此一问,至少心里还可一厢情愿的存些希冀,不至于如此绝望……
※ ※ ※ ※ ※ ※
落银从晋茶院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
今日同三位大师这一聚,她觉得收获良多,不止是茶理方面,更有许多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人生哲理。
若日后还有机会,她定要再来拜访。
后堂中,茶使正收拾着桌上的茶具。
“这丫头,也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不仅心思通透,感悟能力也是我所未见过的敏锐——”福康升眯着眼睛啧啧了两声。
曾通玄笑了笑,点头。
“日后前途……不可估量啊。”百里弗笑叹道:“我这黄土埋到了脖子处的人,有幸见到茶业的新象,足矣,此生足矣啊……”
曾通玄依旧只是笑,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抬头朝二人问道:“月末是不是该启程了?”
“嗯……家中已经来信催了。”百里弗笑了笑,“该回去抱孙子了。”
家里新添了个小人儿,若不是故友这里不好交代,他昨日得信儿便要立即回去了,这也是落银今日见到百里弗,觉得他较平时高兴许多的一个缘故。
“我也差不多了。长京那边,我也得去看看了,许多事情总也不放心交给别人来做。”
福康升举家迁往了夏国的京师长京,知道的人还不多。
☆、195:徐父的心病
主要是近年来,家族里生意的重心都渐渐转移到了夏国去,在青国,只留了些尾巴,交由了二房来打理。
“哎,以后你这来回的跑,也够吃苦头的。长京距离祁阳数千里……”曾通玄不免叹了口气。
福康升却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呵呵地道:“不过几千里罢了,我这把骨头可还算不上老,这点儿颠簸还是受得住的……”
※ ※ ※ ※ ※ ※
徐折清答应给落银的这场庆功宴,按时的来了。
今日茶庄里上下,半下午的时候便提早放了工,让众人回去沐浴休整一番,待到了晚上一起庆祝。
落银回到家中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月娘便过来说徐盛过来接她了。
落银又简单地将自己给拾掇了一番,准确来说,是被月娘给拾掇了一番,才随着月娘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