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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氏是公主之女,又是当今圣上的表姐,身份尊贵,就是王妃这个长辈也要给几分脸面,更何况弄玉。若夏侯氏看不惯她,处处作对为难,她纵使理直气壮,也要忍让三分,因为她是长辈,便要有容人之量,若针尖对麦芒,久而久之,吃亏的就是她。
且这几日看来,那夏侯氏性子是有些嚣张的,否则就不会新婚那日说些添堵的话,虽然她刚进门三日,时间太短,还没弄清楚这添堵的理由,但料想定是与彭郁璋有关。
毕竟夏侯家与谢家以前并无交集,更何况女眷,且她这几年又长住杭州,更不可能结仇了。
若是与彭郁璋有关,必定就是大院之事,这迟早她会弄清楚,或许可以找个时机问问彭郁璋,毕竟她如今已是他的妻子,夫妻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不是大事或隐秘事,料想他不会隐瞒。
至于王妃为何要挑拨,原因再是清楚明白不过了。
武成王,即是彭王,膝下有六子,如今成婚的有两人,却有三个儿媳,除了继室刑氏与她,还有个守寡的大儿媳妇蒋氏。
蒋氏是寡妇,膝下又无儿子傍身,所以虽处膏粱锦绣之家,但整个人却如槁木死灰般,除了侍亲养女,外则教养二老爷嫡女—彭宝莲的针黹诵读外,其余一概无见无闻,所以王妃自然不忌惮,不但不忌惮,还会加倍的怜爱,以示仁慈。大老爷绝嗣,以后彭王定会把其他子孙,或者宗室之子抱养给蒋氏,但这个孩子也无法与彭郁璋相比。
毕竟彭郁璋如今已是世子之位,纵使彭王去后,王位由皇家收回,但彭王的大多财产依然由彭郁璋继承。
且她虽愚钝,但从舅舅送的那笔巨额财富看来,彭王诸人定有所谋事,且所谋之事定不会小,若事成,想来彭家定更加富贵。
当然,若不成就不谈了。
弄玉是世子妃,是承嗣媳妇,接管后院是天经地义,王妃自然怕大权旁落,从今早的对话来看,很可能是利用夏侯氏来搞臭她的名声,久而久之,让众人以为她性子恶劣,无法管家,也许是试探,当然也许是无意。
不过,不管她是有意也罢,无意也罢,总之明面尊敬,心头防范是没错的。
再说刑氏,夫君彭润虽管家,但她却是填房,膝下又无半个子女傍身,且听说她父兄不过小官吏,又无法与蒋氏这样的显贵门庭相比,处境想来是颇为尴尬的,说不得就要看婆婆萧氏的眼色行事,看她今日早间的勤快,便是一个例子。而且明明婆媳两人明明年龄差不多大的,但刑氏看起来竟老了不下四五岁,穿戴打扮虽得体,却比不上萧氏鲜嫩,虽然她还不了解彭润,但男子向来好色,普通殷实人家都有一两个美妾在怀,更何况这样的公侯之子?刑氏如此,想来不会太得彭润宠爱,再看他的两子一女,无不模样好看,料他死去的嫡妻定是个花容月貌的,刑氏虽有几分姿色,却不能比的。
所以萧氏若让一个家世不显,夫君不爱,又无子女的刑氏来与弄玉打对台,怕是有几分不够格,而刑氏的媳妇夏侯氏就不一样了,有家世,有宠爱,又有儿子,且性子又嚣张,怎么看怎么合适。
至于颜氏,到底是弄玉外家同宗之人,虽不清性子是否表里如一的温柔贤惠,但萧氏想来还是未做第一考虑的。
经过这番考量,弄玉倒是认为应该与蒋氏、颜氏常常保持走动,想来二人不会拒绝,且颜氏已先抛来橄榄枝,而蒋氏,死去的大老爷与彭郁璋乃同胞兄弟,按照人情,两人自要比其他人更亲密的,且她是蒋干的女儿,在彭王眼里定是份量极重的,若与之交好,有利无害。至于夏侯氏,关键是要弄清两人的仇怨从何处来,能弥补便尽可能的弥补,若不能,也不强求。
老太太听了弄玉这一席话,大感意外,竟料不到一向清高的孙女会分析得如此透彻,不由十分欣慰,笑道:“想来你能说出这番话来,我以后倒不太担心了,只嘱咐你一句,再亲近的人,也要有所防范,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纵使丫头婆子,也要留心三分,特别是自个院里的人,我回头嘱咐周氏,让她眼睛亮些。”想了想,忽然又道:“我给你的俩丫头,都不是简单人,迎冬以前跟着王嬷嬷学过管事,以后你可把院里的一些事交给她管,至于迎夏,倒是个算账的奇才,你那些铺子的帐便可交给她打理。这俩丫头虽是我看着长大,性子也不错,但就怕到了你那,保不定心就野了,反正她们都是我们家的人,以后要怎么处置,都你自个儿看着办。还有给你的那家陪房,如今不过一家四口,你可让谢登在外面管着你田地的地租,谢登家的你自个儿安排,至于她女儿,想来如今年龄正好,你先故作不知,让谢登家的求到你面前来,你方安排个事做。”
老太太是让她卖个好与那谢登家的,从而让谢登家的更衷心于她。
她刚进门,这三日都忙着见家里人,还没来得及见这些个陪房,倒也不急,反正一辈子都要在彭家过的,她有的是时间来打理这些事。
祖孙说了半晌话,那柱子上的西洋钟当的一声打起,接着连续不断。弄玉看去,已是十一点了。
这时淑珍掀帘子进来,笑道:“我那边已摆好了酒席,还请老太太与姑奶奶移驾。”
大堂哥是安国侯,所住的地方乃安国侯最华丽轩昂的景和苑。
彭郁璋身份贵重,自然要到那边开席招待。
二人扶了老太太出门,坐了翠幄青紬车过去,一入正厅,便见已被屏风隔成南北两厅,南边是女眷,吴夫人、李夫人、提芳等都来了,见了老太太过来,便都起身,弄玉扶了老太太上座,便要去下首,却被淑珍一把按住,笑道:“今儿你是客,比我们都尊贵,不坐这里,可还要往哪里去?”
老太太也让她坐下,弄玉也不再多说什么,向长辈们告了罪坐下。
老太太又令众人坐下来,众人方坐下来。
丫鬟们鱼贯上菜,只听得北面男客们闹哄哄的劝酒声,这边的女眷都偷偷的说笑。
一时饭毕,吃了茶,便都到戏楼听戏。
安国侯的女眷大多未见过彭郁璋,就是见过的,也不过老远的看了几眼罢了,而今成了姑爷,便算一家人了,于是不少人便趁不注意,偷偷的拿眼去瞧。彭郁璋本就长得好看,且他那股特有的魏晋林下之风,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且他今儿穿了一声绣龙红袍,更衬得人如玉。家里的丫头们看惯了谢冲的美,而今见识了另一种风流,无意触及他的眼睛,便都忍不住脸红了。
润玉笑着对淑珍道:“姐夫英俊潇洒,与姐姐真是一对璧人!”
这时戏刚停下来,众人便都听见了,都忍不住打趣弄玉。谢冲低垂了一下眼帘,方笑道:“我家三妹长得好,又性子温柔,也只有世子爷才能配得上。”
弄玉想起与彭郁璋的缠绵,以及他的温柔,又思及往日与谢冲相处的场景,见众人都看向她,便笑了笑,低垂了眼帘不说话,耳里听见众人的打趣声,到底红了脸。
彭郁璋看过来,见她如此,不由微微一笑,向谢逸道:“不知四弟可有定亲?”
谢逸笑道:“虽是有了几家人选,但到底要看你二伯母之意。”
谢冲淡淡道:“大丈夫事业未成,何谈成家?”
谢逸不以为然,说道:“这是少数罢了,都说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且你母亲只得你一个孩子,你更该早早成家,让她能抱孙。”又道:“我们谢家本来子嗣不枉,你若不成家,拿什么继承香火?又怎么振兴家业?”
谢冲端起酒盏不语。
此时戏台上锣鼓喧嚣。戏台下,杯晃交错、笑声不断。
老太太虽爱热闹,且今儿又是孙女婿头回上门,但她年纪大了,坚持坐了半日已是极限,便说疲乏,要回屋歇息,让迎春扶了,叫众人继续听戏,弄玉不放心,且今日吃了晚饭是要回去的,便起身上去扶了老太太走。
老太太本来还有话嘱咐她,但弄玉见她着实累了,便伺候了她歇息。
没过半晌,便见谢逸过来,弄玉忙起身行礼,亲自奉茶。
谢逸让她在对面坐下,打发走了丫头,说道:“彭家王爷、王妃,世子爷,对你好吗?”
弄玉红着脸说好。
谢逸笑道:“刚过门三日,量也是好的,只日子久了,方才知好不好,不过彭家不比我们,人多口杂,想来是非也多,要如何应付,你祖母定嘱咐了你的,我便不多说,只你尽心伏侍老太妃以及你公婆,让别人面上挑不出理儿来就是你做媳妇的本分了。”
弄玉应了是,且也听出了父亲这席话的含义,暗暗的记在心头。
“季玉乃人中龙凤,将来定有大成就,你要伺候好他,尊敬他,万不可耍小脾气。”谢逸殷殷嘱咐,顿了顿,低声道:“你公公虽如今朝廷有些不如意,但不过蛰伏罢了,他胸有丘壑,不是个简单人,别看他嬉笑仁慈,却是个喜怒不定的个性,你万不可忤逆他,若有不懂处,便和季玉多沟通,为父看得出来,他对你还是十分在意的。至于管家之事,如今府里有王妃,你暂且别去想这些,只把你院子打理好,早些为季玉生个孩子,尽快在彭家立足。”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叹道:“这些本来该你母亲教你,只你母亲不在,为父不得不说几句,但凡以后受了委屈,你也别忍着,回家来告诉我,我自有法子与你讨个公道……”
谢逸一席话,弄玉频频点头。
谢逸叹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凡事不要多想,也不要牵挂我们,我们都好,只在彭家把日子好好经营起来,以后子孙满堂,就是你的福气。”
父女二人说了半日话,谢逸方才离去,吴夫人等又过来,陪着弄玉说了半晌话,那边又摆晚饭了。
众人吃了晚饭,弄玉彭郁璋方才告辞回府。
一下马车,便先来蝠园给老太妃请安,坐了一会儿出来,方由后门进桂馨园与彭王萧氏夫妇请安。
萧氏见二人回来了,便笑道:“你们父亲去了付夫人屋子。”
刚说完,便见刘妈妈进来道:“表姑娘安顿好了。”
弄玉正疑惑,不知这表姑娘是谁,便听萧氏笑道:“表姑娘不是稀客,且今儿你们都累了,明日再让她过去给你们请安吧!
彭郁璋笑了笑,携了弄玉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表小姐这个人,在前文隐秘一章有带过。
☆、教女
两个丫头提着明瓦灯走在前面,后面彭郁璋牵着弄玉,由一帮子丫环婆娘簇拥着回涵碧轩。
净了手,两人都喝了杯热茶暖身,方由丫鬟伺候卸了妆,各自洗漱。
圆圆早已浓薰绣被,弄玉梳洗进来,便见彭郁璋斜倚床头看书。
弄玉坐在妆奁前,迎冬站在身后,卸下发簪钗环,散开发髻,用篦子细细梳理,半晌,方要退下,弄玉叫住她,轻声问道:“今儿嬷嬷安排了谁在外面值夜?”
迎冬回道:“是澧兰。”
弄玉嗯了一声,打发她出去。
如今成婚了,丫头们再守在屋外,夫妻间的事便会给人听见,她怎样想都觉不大好意思。虽说现代人开放,但有时候还真比不得古人。
若是自个儿的丫头,让她们回屋也就罢了,可澧兰是彭郁璋的丫头,又不知是不是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