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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晞赶前几步,拉住杳娘的手:“某怎会怪串儿呢?你们受苦了。这伤疤不算什么。某这身上也有好几道难看的伤疤,比你这个难看得多,难道杳娘因此要嫌弃某?还是跟某回家去吧。毕竟,那里是你和串儿的家。”
杳娘摇头,眼泪流了下来:“我们住在恩人家里。他们就老两口,子女都不在身边,奴得照顾他们。”
“那由某来安置他们可好?不会让他们受苦受累。”
“他们不会愿意的。奴认了他们做义父母,必得送他们终老才成。义父有些医术,义母苏绣活精致,靠这手艺日子过得不错。”
串儿插话:“现在我们在坊外摆摊,萧家馄饨可是很出名的,连当今圣上都常使人来买。”
郭晞惊奇不已:“那萧家馄饨竟然是你们的买卖?串儿,可不许骗阿爷。”
串儿不服气:“谁骗你了”
突然想到他刚才的话,这一应答,变相就承认了他的亲爹身份。
串儿讪讪地瞟他一眼,撅嘴望向一边。
郭晞开怀不已:“串儿可真机灵,一下就看出了某的用心。唉,也难怪你抵触,阿爷从你生下来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你。阿爷亏欠你们。杳娘,”
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杳娘:“我们的情分,难道你就这样轻易放弃了么?王氏做事不地道,待某查清楚,一定还你们个公道。回去后马上开宗祠,串二可就是正经的郭府嫡女。某是你的夫郎,咱还有串儿这个乖闺女,以后还可以给她添个弟弟妹妹,多好啊。回去吧。”
杳娘脸红了:自己就爱过这么一个男子,哪里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可是,也不可能将恩人丢在一边不顾,那是会遭报应的。
她为难地看看郭晞,又看看串儿,嗫嚅着:“短时间估计不行,我们需要时间去安排。而且。馄饨铺子突然关了也很可惜。”
“那好办,买个铺面继续经营便是。那也是你的一个进项不是?”
“三郎,给我点时间好不好?二老也需要时间去接受。”
郭晞无奈:“那成。你们住在哪里?这总可以告诉某吧?”
“崇贤坊北门。我们得走了,免得大家伙担心。你有事可以使人送信来,不要贸然上门。”
郭晞点点头:“某省得。串儿,照顾好你母亲亲。”
串儿挥挥手,跟着杳娘走了。
郭府。
王氏受了凉,正依偎在床边喝药,一管事嬷嬷走了进来,将其他婢子撵了出去:
“夫人,阿郎派人传话,说今晚不归,要去代国公府喝酒耍。”
王氏抿着蜜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为这个你把婢子们都撵了?”
“回夫人话,传话的小厮说阿郎今天很高兴,因为,他找到了姨夫人。”
王氏坐起身:“杳娘?”
“正是。”
王氏恨恨地一拍床榻:“让他们查了近两年都没有消息,都说可能是真的眼花了。现在呢?这是从地底蹦出来的?”
“夫人小心身子。现在消息确切,再找也方便。”
“嗯。带话出去,一定要对每个坊逐个查找,尽快找出来。若任她回府,倒不好对付了。”
“是。”
正月十七,太子殿下派郭晞出门公干,郭晞着人送了信给杳娘。
晚间,杳娘端了酒菜到房里,独自喝了起来。
“串儿,阿娘心动了,你是不是觉得阿娘没出息?其实阿娘回不回真的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你得有个好的环境。转眼就要说亲了。”
灌下一杯:
“那府里可以信任的除了灶下的顺心,还有曾经照顾你的如意。她们年岁不大,以前就是想着给你当玩伴,长大了做陪嫁。”
“我曾经救下了夫人的奶娘。都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被夫人乱棍打了,送到乱葬岗。她在府里收养的义女丁香来找我帮忙。我们偷偷跑到乱葬岗,她还有一口气,送去瞧大夫,把命捡了回来。我就把她送到万年县老槐庄养着。今后,你若得空,帮阿娘去看看她。”
“还有,我们住的浣春院,有一棵老梅树,挖深点,那里面有阿娘藏的首饰。”
“阿娘,您怎么了?还是歇下吧。放心,无论您怎么决定,串儿都支持你。”
夜渐深,几个鬼头鬼脑的人在崇贤坊外游走了好几圈。
第94章 讨封
第94章讨封(求收藏!求粉红!)
清宁宫。
张皇后一身素白衫子,眼泪婆娑,站在雕花窗口,迎风而立。
杜嬷嬷拿了锦袍给她披上:
“娘娘保重现在虽已三月,却是春暖乍寒,最是伤人。”
“我的侗儿也去了,我还有什么盼头。”
“娘娘,圣上缠绵病榻,已是多日不出长生殿,您要早做打算啊。”
“我知道。李辅国那个老阉狗,往日全靠我的提携,他才有今天。没想到过河拆桥的本事却是最大。现在他手握禁军,一心帮衬太子,又有势倾朝野的**生使程元振依附,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当日,我们谋算了与太子情深的建宁王,太子早就恨上了我们,他若登基,我们还有好果子吃吗?”
“那,娘娘怎么打算?”
“待太子前来侍疾时,传他过来觐见,我要借太子的手除掉李辅国。”
“奴婢明白。”
名臣李泌曾进言太子李豫,凡事低调忍让,所以,见皇后宫中掌事姑姑相请,李豫并未迟疑:
“有劳杜姑姑引路。”
张皇后换了衫裙,正色坐在厅中,与太子见过礼,张皇后道:
“李辅国久掌禁兵,制敕皆从他手里发出,权倾朝野。前儿他擅自逼迁太上皇,其罪甚大。而今,主上弥留,李辅国暗中与程元振勾结,阴谋作乱,辅国惟忌吾与殿下,殿下当诛之以绝后患。”
李豫流泪道:“父皇病重,此事不宜去向他奏告,儿臣也实在无心他顾。而且,如果我们自行诛杀李辅国,父皇一定震惊,于他贵体不利,依儿臣看此事暂缓再说吧。”
张皇后冷笑:“若不除他,殿下以为你太子的位置会稳固?他手握禁军,一旦做乱,殿下能否顺利登基还真难说。”
李豫变色:“父皇尚在,儿臣岂有那等不忠不孝的心思?就算要对付辅国,也得有万全之策才成。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娘娘与辅国也不是相识一天两天了,能保证一动手他便伏诛?”
张皇后听到这一番大义之言,心中连连冷笑,却也不动声色:
“殿下思虑的是。唉,吾只是担忧啊。”
说罢,拿手绢子沾了沾眼角:
“也不知主上何时才能康复。”
李豫谦恭地一礼:“娘娘放宽心,太医会全力救治父皇的。这两天改了方子,倒颇有些成效,今天早上还念叨起了崇贤坊的萧家馄饨。”
“萧家馄饨?民间吃食,主上也这般上心”
李豫暗自一撇嘴:“估计这会儿父皇已醒,儿臣得过去伺候着。”
“嗯,你是个孝顺的。去吧。”
李豫刚出门,张皇后便对杜嬷嬷道:
“传越王係觐见。”
李豫进得长生殿,果然李亨已醒,刚服了药,看李豫进来,沉默地注视着他。
李豫坐在李亨身侧,不安地笑了笑:
“父皇感觉如何?”
“还行,身子没往日沉。”
“那就是药见效了。”
看李亨仍然看着自己,笑道:
“儿臣脸上有花儿不成?”
李亨咧开嘴:“她叫你去做甚?”
“父皇圣明。她是关心父皇身体,儿臣告诉她您好些了。”
“恐怕不是吧?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后路。她太精明了。当年,她跟着吾也受了不少苦,若她有不轨,你留她一条命吧。”
李豫连忙跪下:“儿臣省得。”
李亨摆手,招呼他起身:
“辅国权重,也是朕的纵容,不过你现在也动他不得。静待时机,徐徐图之。无论怎样,岂容为奴者欺到主人头上”
李豫劝解:“父皇放宽心,思虑太重有碍康复。您先前还提起萧家馄饨,要不要儿臣着人去买了来?”
李亨笑了笑:“说道这馄饨,倒是想起串儿那丫头。口齿伶俐,活泼俏皮,今后若能为吾孙媳,倒是不错。”
李豫为难:“那出身,也太”
“太什么?咱什么时候在乎过出身?只要清白就成。唉,还不知道吾能不能喝上这孙媳的酒呢。”
“要不,儿臣接她进来跟父皇说说话?”
“今天精神还不错,你着人看看她家生意忙不忙,若是忙就算了。不忙,接来说说话也成。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父皇,您这话说得,平白让儿臣心酸。”
“唉,这些日子你照顾我也消瘦了。太上皇如今怎样?”
“不太好。”
“平**们也多去看看。为人子吾无法前去尽孝,作为孙辈你们就代父行孝,以宽太上皇的心。”
“是。儿臣这就派人去接串儿。”
串儿疑惑地看着两名宫使:
“宫中来的?圣上身子好些了?”
“是。请萧娘子前去说话,带上馄饨。”
“那,我要不要换什么隆重的服饰?”
宫使抬眼看了看她:“挺洁净的,这样就行了。萧娘子没有封诰,若穿太艳丽也是不好,毕竟”
“啊,明白明白。那我们这就走吧。”
带上馄饨和汤料,串儿安抚娘亲:
“我去去就回。圣上身体不适,正想探视。我会帮你们问候他的。”
串儿低眉顺眼地随着宫使进了宫,又换了两名内侍宦官进了长生殿,一股浓郁的药气扑鼻而来,差点没让串儿晕过去。
看见精致的床榻边沿,串儿跪拜下去:
“民女见过圣上。祝圣上早日康复”
床榻上传莱虚弱的笑声:
“串儿起来。大家都说圣上万岁,你怎么不说?”
“呃,圣上听实话还是?”
“实话。”
“没人能万岁千岁,过百者都寥寥无几。能求得万岁的是江山社稷,民女想,这比个人万岁更会令祖宗安慰。”
“有道理。”
“还有啊,如果今后谁对您称呼万岁,那是骂您呢。”
“此话怎讲?”
“千年王八万年龟。您不知道,就是万年县的县令,还背着‘龟’县令的名头呢。”
“哈,哈哈,你这张嘴。就不怕落个大逆不道?”
李亨笑着,不由咳嗽起来。李豫赶紧上前为他抚着胸口:
“父皇保重。”
串儿这才抬头看着李亨:“圣上面色不好,精神倒还行。您这屋子太闷人了,您又不是受了寒凉,得通风才行。”
“嗯,嗯,令人开两扇吧。这屋子药味太重,估计串儿都不想呆了。”
“没有没有,串儿只是觉得,空气新鲜对您身体好。若能放几盆绿色植物,眼睛也舒服,心情也会舒畅。再在枕边放些苹果,闻闻香气,有助健康。”
“有理。豫儿一会儿交待下去。”
“父皇安心,儿臣明白。”
串儿突然感觉到李亨强烈的求生愿望,也为他心酸:他乃乱世天子,在平定安史之乱的过程中功绩显著,他继承了开元、天宝盛世的某些成果,他表面上谨小慎微实则大智若愚,在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各个方面作出了贡献。
串儿走近李亨,看着他黑瘦的脸庞,压抑住自己的哀伤,跪下道:
“圣上长于盛世,起于乱世,收复两京,为匡扶李唐做出了努力,百姓知道,并感恩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