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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蒙古帝国铁骑劲旅横扫欧亚大陆,花拉子模、大金、大食阿巴斯王朝、基辅罗斯,这些强盛一时的帝国轰然倒塌,大元的苏录定战旗插遍了几乎整个已知世界;哪晓得自从南方出了个楚贼……想到这里,忽必烈狠狠的咒骂了一番,由于深切的恨意,他甚至控制不住面容的扭曲变形。
自从出了楚贼,自从有了汉军,大元就江河日下,张弘范、伯颜、塔出、李恒、阿里海牙……灿烂辉煌的将星们一一陨落,南征军、探马赤军、巩昌军、蒙古军、京畿驻军、怯薛军……如大漠沙粒般众多的百战之师,纷纷倒在了汉军阵前,广州、临安、长沙、成都、襄樊、开封,一座座记载着世界征服者赫赫兵威的城市,又被汉军夺了回去。
现在,现在他们竟然直趋大都城下,朕费尽心血营建的汗八里,世界的中心,这座辉煌之城!
忽必烈不甘心的极目四顾,大都城巍峨壮丽的城垣,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棋盘一样横平竖直的街道,呈现出一种严谨的美感,仿佛大地如棋盘、苍生如棋子,天地都握在掌中。
这是我的城市,我的汗八里!忽必烈心头呐喊着,他决不允许这座城市落入汉军手中。
“朕,朕的漠北各大营驻军,调他们来,海都、阿鲁浑、蒙哥帖木儿,告诉他们,朕愿意和他们和解,让他们的百万大军即日南下,把这些该死的南蛮子碾碎在大都城下,朕要他们粉身碎骨!”
忽必烈的咆哮一如雷霆般可怕,但留梦炎在内的群臣,却从这位苍天之主的怒吼中,听出了几分色厉内荏的疲惫。
曾几何时,当这位全世界最有权势的君王,被马可波罗称为奥林匹斯山上宙斯神在人世间的投影,他发出的威胁是那么的可怕,简直就像神谕一样庄严、威力巨大而不可抗拒……高丽人想抗拒这种威胁,他们很快在十万铁骑面前屈服;日本人想抗拒这种威胁,第一次神风帮了他们的忙,但人们确信第二次他们不会再有那种好运气,事实上,幕府已在灭国灭族的威胁下胆战心惊;故宋,坚强的襄樊、不屈不挠的常州、誓死不投降的兴化……无数座城池在忽必烈的怒火中化为废墟,无数无辜百姓失去了生命。
大元皇帝、蒙古帝国大汗忽必烈,就像一个终极魔神那么可怕,倒在他怒火之下的冤魂以千万计算,如果把殉难者的尸体堆成山,会比大都城的城垣还高,如果把牺牲者的鲜血聚成湖,会比大都三海的水更深!
可现在,不同了,这位大汗再没有压制四大汗国的力量,他不得不和过去的敌人媾和,以对抗南方汉人越来越强大的威胁,他不得不放弃一贯的强硬,宣布重开库里台大会……蒙古大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虚弱过!
“启禀大汗,”“月儿鲁那颜”玉昔帖木儿恭恭敬敬的跪下启奏:“尊敬的大汗、苍天之主呵,冬天可怕的白灾,已经冻住了整个蒙古草原,塞北各大营的驻军根本无法南下,除非他们的马不吃草,除非他们的人能顶住冻死骆驼的严寒!”
蒙古武士再强悍也是人不是神仙,农历十月,南下的西伯利亚寒流以蒙古高原为中心,那里已经到了零下二十度,就算最强壮的蒙古武士,也不敢在白灾天气里出外作战,那不是忠诚勇敢,而是自杀!
“那么,朕应当怎么办?坚守大都吗?”忽必烈冷冷的问道。
“臣以为,还是逃走吧!东北的古北口方面估计有问题了,西北出居庸关估计还行。”玉昔帖木儿回答道。
“不行,朕不走!朕绝不能逃走!”忽必烈像受伤的野兽那样嚎叫起来,他感受到了痛苦,和金哀宗完颜守绪、阿巴斯王朝哈里发穆斯台尔妥姆、花拉子模皇帝摩诃末当年被蒙古大军兵临城下时同样的痛苦。
“朕是苍天之主,朕崛起朔漠、定鼎中原,朕有长生天庇佑!”他绝望的叫喊起来。
第499章 会师
“弟兄们,到大都城下吃晚饭!”第一军参谋长齐靖远亲自带领军属骑兵团。沿着京杭大运河右岸的通衢大道,快马加鞭向大都疾驰。
他们从清州开始轻装急进倍道而行,于杨村会合了从海路过来,早已等待多时的辎重部队,两千多人的骑兵团再次轻装,营帐、粮食、草料、多余的大炮都甩给辎重部队逶迤北运,全团就只用马儿拖带了两门三斤炮。
现而今,军主力升起的热气球上看得清清楚楚,京畿各地元军被突然到来的汉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惊弓之鸟般龟缩入大都城,妄图凭借高厚的城垣、充足的粮草负隅顽抗。除大都之外,北元政权的心脏,京畿地区,已空荡荡的没剩下一兵一卒,大可纵马疾驰直抵城下!
挽马撒开四蹄跑得欢,炮车被拖着飞跑,车轱辘转得好似风火轮,齐靖远心里就乐开了花:虽然此战由出身故宋朝廷经制军队的老将张世杰指挥,但只要抢先一步赶到大都城下,用三斤炮对着城墙轰上一炮,将来军史上还不得说“第一军参谋长齐靖远。向北元敌人的首都、蒙古大汗忽必烈的汗八里发射了第一枚炮弹,打响了攻克帝都的第一炮”!
第一军的基层士兵,很多来自东宁府之战朱焕手下起义、反正的老淮军官兵,中层以上的军官呢,则大部分出自陈淑桢畲汉义军,当年海上行朝的右丞相陈宜中、枢密使张世杰对义军多有排挤,第一军的人难免心有芥蒂。
在黄河南岸结束休整,接到统帅部军令之后,很多老部下,包括齐靖远向陈吊眼表示了不平,可陈吊眼只是大度的笑笑:“咱们第一军老在南方打转转,山多水多,这一马平川的燕云大地上和蒙古人打,我还真有点怵头。张世杰张军长马步军天下无对,由他指挥,正是扬长避短嘛!你们,都给我回去,和兄弟部队精诚合作,服从命令!”
第一军的辉煌战绩,在闽广之战、在四川钓鱼城、在长江南岸和淮扬之地,第一军的军官们出自擅长山地作战的畲汉义军……吸取张世杰指挥陆军百战百胜,水战却一败再败的经验,扬长避短也是楚风和统帅部成员的考虑。
那时候齐靖远虽然佩服陈吊眼陈军长襟怀磊落,心头难免还是有那么点小小的失落,当兵打仗,谁不想把自己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军史上?那可是无上的荣誉啊!
一路北上。可奇怪了!陈军长总是莫名其妙的坏笑,几次三番的“小齐,其实我有事瞒着你,”这话说到嘴边上又吞了回去,蹲一边呵呵傻乐,弄得齐靖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陈吊眼的心思。
服从命令听指挥,那没半点问题,你张世杰有什么命令,咱执行不打一点儿折扣;可攻打大都第一炮的荣誉嘛,还得归咱们第一军!
昨天晚上到的杨村休息一晚,杨村到大都城二百里地,虽说站赤急报有七百里飞骑,可那是单人单骑接力传递,大军开拔日行五十里、骑兵百里,日行二百里就算骑兵也必须轻装急进,这才在下午到了通州南面。
“弟兄们加把劲儿,到大都城下放炮给忽必烈报个信!”齐靖远大笑着挥动令旗,给骑兵团的官兵鼓劲。
忽必烈,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君。常州、兴化、泉州、扬州……百姓们血泪斑斑,冤魂以千万计,无论淮扬子弟还是闽广儿郎,对他都恨之入骨,此时大军前进的方向就是暴君的巢穴,人人都奋勇向前,憋着劲儿赶路,哪怕鞍鞯把大腿两侧磨得出了血,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更要向马屁股上加两鞭子!
好,好!齐靖远点点头,就凭这精气神,啥都不说了!
西北面的地平线上,影影绰绰出现了一道粗粗的线条,越向北行,渐渐能看清大都城垣的轮廓,齐靖远正待大叫一声“我来也”就听得东北方向蹄声如雷,似有万马奔腾!
“做好战斗准备!”
参谋长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弹入膛、刀出鞘,警惕的看着北方,仅有的两门三斤炮也灌上了药包、炮弹,瞄准了威胁出现的方向。
不应该啊,京畿各处元军都在向大都城收缩,一则凭城固守保命,二则护卫他们的大汗忽必烈,这一路行来都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嗯,难道?
正在思忖,侦察参谋杜元华已从东北面纵马飞驰而来。这朔风劲吹,他还跑得满头大汗,高喊道:“姐夫,是张军长率骑兵到了,就在通惠河北岸!”
啊!齐靖远傻了眼,望远镜中,通惠河北岸铁骑滚滚如潮水涌来,旌旗招展、铁甲寒霜,杀气腾腾奔向大都。
震天军、骷髅军、第三军这些北方部队是机动编制,金刚、斩蛇、断刃和第一军这南方四个军是重装部队,另外还有个四川第二军是山地部队,自己所在的第一军火炮数量多而骑兵相对少,是一个团的编制,而张世杰第三军有一个师,骑兵兵源更是三分之二由辽东乃颜部蒙古武士组成,骑术也要好一些,如今他在通惠河北岸,比自己离大都还近些,这第一炮自然轮不到自己来开了!
有人送上水壶,杜元华喝了口水缓了口气,心有不甘的道:“姐夫,可惜了,咱跑得屁股都磨烂了。还是被那张老头抢了先。”
“什么张老头?要叫张军长!尊敬首长是汉军上下级的军礼,你都忘了么?只当人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齐靖远心情不好,把小舅子一顿狠批。
他心里何尝不失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在军史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将军,不是好将军,汉军军人把荣誉看得最重,就拿一块勋章来说,且不论退伍后的优待了,就是挂着勋章走在临安、泉州、琉球的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妇投来热辣辣的目光,就让小伙子们觉得战场上舍生忘死有了价值。
珍视荣誉。追求荣誉,是楚风为汉军打造的军魂内涵之一,数百里驱驰、首战敌都的荣誉落空,齐靖远自然心里不太舒服。
可那有什么办法呢?大汉帝国动员海运力量,一次运送一个军就已是极限,这次辽东海上运兵合围锦州,之后辽西走廊气候一天比一天恶劣,陆上运送辎重越来越困难,辽东定远堡囤积的战略储备物资,还得用船装载,绕过辽东半岛进入渤海湾,再登陆海阳、瑞州一带,直接送到辽西走廊的西端、和京畿接壤处,实在就没有办法再抽调海船运送淮北的第一军,只好让他们沿着大运河北上了。
“哼,要是让我们在楚州乘海船经黄河入海,再登陆泥沽(天津)过来,才不会比他们慢呢!”
杜元华还是有点愤愤不平,这些年,南方的大战恶战都是第一军在啃硬骨头,张世杰在辽东一直练骑兵没怎么打仗,前些日子第一军打张珪的时候,他也只是配合袭扰宁锦防线、牵制元军不能南下救援,哪晓得如今打北元都城,克帝都、灭盛国的当口,他倒跑前面去了!
“且慢!”齐靖远挥挥手,制止了喋喋不休的小舅子,“看,他们停下来了。”
通惠河北岸,传令兵挥动着双色旗,用旗语告诉这边:战役总指挥张世杰示下,令第一军军属骑兵团即可赶赴大都城下,展开试探性进攻!
“这、这怎么可能?”杜元华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就算张世杰心甘情愿,第三军骑兵师的弟兄,肯把这个荣誉让给咱们?
齐靖远让自己的传令兵用旗语询问,对方很快回复:张军长麾下长途驱驰部队疲惫。略作休整后即刻便来,你部速行!
“这可奇怪了,张老头、不、张军长这还客气了?”杜元华喃喃的念叨着,打马走远。
齐靖远无奈的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