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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海贸极其发达。泉州、杭州、广州等处,每日千帆竞渡百舟争流,东瀛的小舢板、高丽的短艄船、天竺的长龙船、大食的浆帆并用船熙熙攘攘,佐佐木影祯当年从日本逃出,船进泉州港的时候被市舶司查了出来不放他入境,没奈何只好卖命给了一名大食商人,这才阴错阳差的到了阿拉伯,取了个本地名字叫做达乌德。
佐佐木影祯用竹管偷窥着雪瑶的容颜,身子已酥了半边,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看见过一幅工笔画,画着静御前这位日本人心目中的女神,从那以后他就认为静御前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这位身材修长、体态妖娆的中国美女,和那些萝卜腿大饼脸眯缝眼的和族女子相比,就像凤凰和乌鸦的区别啊!
从前,佐佐木影祯对中原女子是想都不敢想的:只有和族女子乘船来中土,招引俊男上船做一夕之欢,暗结珠胎之后欢天喜地的回国,认为得到了更优秀的后代,这种行为称为“度种”……就连和族女子都对本族男性低看一眼。佐佐木们还有希望娶到中华女子?
所以现在他简直是激动万分呐,赶紧掏出一只蒙汗药管凑在唇边,就待将药粉吹出。他盘算好了,不但要拿下这名天仙也似的美人儿,还要用土遁术将她掳回,让她低眉顺眼的服侍自己……
佐佐木影祯一边做着美梦,一边就要将蒙汗药吹出,不料此时床上美人儿笑眯眯的看了看土堆,娇声道:“是哪位不请自来?古有梁上君子,今天访客却钻在土里,可不自认了鼠辈的声名?”
佐佐木影祯骇得一身冷汗就下来了,既然行藏已被识破,他也不必遮遮掩掩,从沙堆底下一跃而出,左手心里扣好数支手里剑(忍者所用飞镖),右手将忍刀紧握,张口便是生硬的汉语:“你的不准动,不准喊,否则我的杀你!”
雪瑶瞪大了眼睛,柔媚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似要被吓得哭起来,又紧紧的咬住嘴唇不敢出声,小模样儿楚楚可怜。
佐佐木影祯登时欲念大炽,淫笑道:“花姑娘,我怜香惜玉的干活,你的不要哭。”言罢就要上前捉拿。
雪瑶忽然嫣然一笑,偏着头俏生生的道:“五短身材、小短罗圈腿,贼眉鼠眼,两只大脚趾头外翻……这是常年穿木屐留下的痕迹。再加上一口臭烘烘的鬼话,看来是倭国人了。对吧,老鼠先生?”
佐佐木影祯闻言一怔,突然被道破行藏他还是有些吃惊,更让他吃惊的是这女子的态度,在他看来柔弱女子到了现在的地步,不吓昏了过去,也得放声大哭,怎么可能若无其事的谈笑呢?
踏出的右脚收了回去,本能的将忍刀横在胸前戒备,像猫儿捕鼠那样弓起了身子,做好进退万全的准备。
“难道你没有发现帐中这兽香的古怪?”雪瑶一脸古灵精怪,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对方,十足十的好奇宝宝。
佐佐木影祯闻言登时警觉,斜斜的瞥了一眼,只见方才那赤金镶琉璃八宝的香炉之中,冒出的袅袅轻烟形如一柱擎天,凝聚而不散,色呈诡异的淡蓝,隐隐又有几分紫色混杂,暗香袭来,中人欲醉。
心脏突的一跳,佐佐木影祯乍着嗓子。凶神恶煞的道:“这香烟里,可有古怪?”
雪瑶笑得很温柔很迷人:“没什么,我这香里也就添了六样药材,所以唤作六合还魂香。”
佐佐木影祯的瞳孔猛的一收,左手将手里剑扣了一扣,右手忍刀一横:“加了哪六样药材?”
雪瑶扳着白生生有如春葱的手指细细数来:“曼陀罗、阿芙蓉、孔雀胆、鹤顶红,嗯,还有两样什么呢,让我想想……”
佐佐木影祯知道自己上当,已是五内俱焚,眼睛里都暴起了血丝。雪瑶才大梦初醒似的想起来了:“哦,最后两样是穿心散、腐骨丹。”
天呐!佐佐木影祯吓得三魂丢了俩,七魄只剩下一,曼陀罗、阿芙蓉、孔雀胆、鹤顶红、穿心散、腐骨丹,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叫人今日你今日你蚀骨的剧毒之物,六种合在一处,闻到了还有命在?
雪瑶将双足从热水里提出,悠然自得的用丝巾擦拭,这一幕她不会在楚风之外的任何男人面前做出,不过,死人例外。
佐佐木影祯虎吼一声,就要合身扑上,他拼着鱼死网破,至少也得拉这名梦寐以求的绝色美女一块下地狱。
“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不会有事吧,”雪瑶抬起头。
佐佐木影祯顿时停下了脚步,如果他是一名不在乎自己生命的武士,那么早在效忠的大名失败后就剖腹自杀了,恰恰因为爱惜生命他才会飘洋过海做了浪人,所以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不愿意放弃。
“那是因为我有解药呀!”雪瑶捂着嘴吃吃的笑,“真是个傻蛋呐,也难怪,倭国人从来都愚不可及。”
“给我解药!”佐佐木影祯的忍刀斜指雪瑶的粉嫩的颈部。
“好吧,不过你可得快点服下,否则五步之内必死无疑!”雪瑶摊开手掌,手心里就多了一方小小的纸包,佐佐木影祯正待扑上来抢,她素手轻扬,纸包已斜斜飞到了两丈之外。
佐佐木影祯合身飞扑,就在空中将纸包接住,此时他嘴角多了几分残忍的笑意:“想骗我吗?没有机会的,夺到解药之后我会首先让你试服,若敢骗我……不,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名绝色女子带走!”
伸手抢接纸包,凌空飞起的身体就无法保持平衡,这可难不倒一名东瀛忍者,佐佐木影祯落地之后一个翻滚就消去了力道。重新站起来,将解药握在手中,向雪瑶走去。
“咦,老鼠先生,你刚才落地的时候,没有感觉身体某个部位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微微有点儿疼吗?”雪瑶坏笑着,好像一只戏耍老鼠的猫儿。
佐佐木影祯皱了皱眉,他刚才落地合身一滚,确实感觉大腿和肩头各有几处微微一疼,只不过感觉太过轻微,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啧啧啧啧”雪瑶眼珠儿一转,摇头连连叹息:“其实,我那铜炉原是宫中御制的琉璃八宝炉,兽香也是好好的临安兰麝坊一品香,里面不过是些紫石脂、龙脑香、薄荷油、雄麝香而已,曼陀罗、阿芙蓉、孔雀胆、鹤顶红、穿心散、腐骨丹一样也没有,闻了除开头脑有些昏昏欲睡,其实没有什么大碍的。”
佐佐木影祯此时方觉不妥,可肩头、大腿处传来的麻痹感觉,让他想动也动不了。
雪瑶兀自嗟叹着说个不休:“可惜、可惜啊,我搅合牵机药的几根银针不小心掉在那片地上了,而老鼠先生您刚才落地一滚,忒也不小心,怎么就恰好滚到了银针上面呢?哎呀呀,这牵机药乃是前朝太宗皇帝毒杀南唐李煜的奇毒,世间无药可解……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小女子好生惭愧……”
说这番话的时候,雪瑶一边用袖子遮着脸假装拭泪,一边又从袖子底下偷偷往外看,水汪汪的桃花眼忽闪忽闪。
佐佐木影祯现在终于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有多么可怕了,但他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所以他使出了东瀛忍者的最高秘技,舍身一击!
猛的将舌尖一咬,剧烈的疼痛缓解了神经麻痹,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立刻足尖点地身形电射而出,挥舞着忍刀向雪瑶劈去!
“唉……中了牵机药奇毒,若是静静躺下来安歇,也许还能撑上一柱香的时间,可要是还想打打杀杀,那我赌你跑不出三步……”雪瑶还没来得及替佐佐木影祯倒计时,对方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哎呀呀,你可要小心点,这桌沿儿上倒是真的涂着鹤顶红,那画屏边沿的毛刺也沾着化骨酥呢!”
雪瑶埋怨着,佐佐木影祯自杀的心都有了,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帐中的东西每一样、都有着奇毒,实是步步陷阱、步步杀机。
“这是个什么女人啊,怎么到处都是毒药?”佐佐木影祯很想大哭一场,不过此时牵机药的药性已经发作,他全身肌肉痉挛抽搐,体内好似一阵阵电流通过,肌肉的抽搐力量大得可怕,骨骼被扭曲、内脏被压迫,疼痛使他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偏生喉咙口的肌肉也抽得紧绷,连呼吸都困难,更不可能开口呼救了,只能在地上瑟缩、颤栗。
“好歹让老鼠先生做个明白鬼,”两只指甲涂着蔻丹,白生生嫩得能掐出水的玉足出现在他眼前,清脆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大汉帝国第四皇后,陈雪瑶,一名很称职的医生,所有能救人的药我都了如指掌,当然,所有能毒死人的药,我也清清楚楚。”
在剧烈的痉挛中,佐佐木影祯的身体抽搐收缩,本来就是五短身材,因为躯干四肢紧缩成一团,看上去就像一只死狗,终于,他不再抽搐了……
“我发现漂亮女人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啊,嘻嘻……”雪瑶自恋的摸了摸脸蛋,笑得就像只刚从鸡窝里出来的小狐狸。
嫌脏,她用手绢包着手,慢慢将佐佐木影祯的尸体拖出帐外,“好沉呐,咦,人死了为什么会变沉?”
雪瑶拖到帐外还没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忽然清冷的月光映照在佐佐木影祯尸体的脸上,雪瑶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编贝也似的牙齿开始咯咯咯的打架:
“死、死、死、死人啊!这是死人,好可怕好可怕,妈呀!”
堂堂皇家医学院的院长,却是个怕血、怕死人的小女子,佐佐木影祯活着的时候张牙舞爪,她一丁点也不怕,可这家伙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对世间没有任何威胁了,雪瑶反而害怕起来。
她丢开尸体,一溜烟的跑进帐中,一屁股钻进被子里,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没看见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唉呀呀死人好可怕啊,今晚要做噩梦了。”
火堆边的萧平又灌了一口酒,看着那具扭曲不似人形的尸体,他喃喃的吟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万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咳咳,古人诚不欺我也!”
雪瑶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可在远处椰枣树下阿萨辛女刺客大师英迪莎尔的眼中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只看到侯赛因去试探那位波斯女子,然后莫名其妙的奔出帐篷,用双手把自己给活活掐死了;然后,精通东瀛奇门遁术的达乌德去撩拨那弱不禁风的中原女子,可他进去时是施展的土遁术,出来时却是那女子像拖死狗似的拖出来,而且达乌德的身体,竟然蜷缩得只有一条狗那么大。
达乌德五短身材,可身体还是很强壮,足有百十斤,是什么可怕的秘术、武艺或者毒药,能使一名壮汉蜷缩成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英迪莎尔找不到答案,而未知的东西总是最可怕,于是她选择绕过这两座帐篷,从另一面接近最中央的,那位朱大档头的营帐。
是的,从那个方向就要经过那名红衣女子的营帐,而她的武功简直到了深不可测的境界;但和莫名其妙被自己的手掐死,和死得缩成一条狗相比,至少那红衣女子的武功,还在已知的范围内,何况身负阿萨辛秘术,英迪莎尔还有几分不惊动她的把握。
婀娜的身躯消失在椰枣树下的阴影中,不久之后,北面陈淑桢所在的营帐外侧十余丈,就有一道淡淡的黑影从地面掠过。
天空浮云半掩新月如钩,这淡淡的黑影极不容易被人察觉,就算定睛细看,只怕也会以为是月光投射的云影。
英迪莎尔贴着地面,她柔软的身躯以某种奇异的韵律扭动,身躯软得几乎让人怀疑她没有骨头,弯弯折折屈伸之间竟在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