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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番话说与陈淑桢听了,楚风又笑道:“萧平这家伙执拗得很,就算腿都被人打断了。他也不会坑一声的,所以他不说,咱们又何必问?再说了,偶尔失手罢了,说不定他昨晚上羊肉吃多了跑肚拉稀,或者他半夜睡眠不足精神委靡,要不然他大姨妈突然来了……管他许多呢。”
萧平来大姨妈?陈淑桢扑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突然弯腰时雪臀之间羞人答答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没好气的砸了楚风一拳。
若是女元帅使出纵横沙场的功力,十个楚风也被擂飞到半空去了,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小拳头,却是软得可爱,轻得发飘,倒像挠痒痒似的,弄得楚风心也酥了。
美人儿轻嗔薄怒,比花解语、比玉生香。
……
皇家卫队的男女侍卫们叽叽喳喳闹作一团。
往日里女兵们主要承担保护诸位皇后的职责,很少亲自动手杀敌,并且随着原畲汉义军女兵营的老兵们嫁人的嫁人、生孩子的生孩子,有战场杀敌经验的老兵们逐渐退伍,新兵次第补充进来,女侍卫当中除了杜鹃这几个老资格以外,其实真动手杀过人的,已经不多了。
相形之下。男兵们全是各军精挑细选的百战死士,每一个人都是死人堆里几进几出的杀星,其中还有不少身怀绝技的奇能异士,所以往日里他们往往嘲笑女兵“连鸡都不敢杀”啊,“只能算养娘保姆”之类的。
可今天不同了,几名小女兵叽叽喳喳跟麻雀闹林似的,一名翘鼻子丫头得意的扬起脸,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不是说咱们连鸡都不敢杀吗?哼哼,昨晚上那小子悄悄摸进帐,咱姐妹们动手,杜鹃姐一拳就砸他脸上了……那家伙怎么甘心束手就擒?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先使个单鞭打开局面,然后跟着是举火烧天,双掌一推呼啦啦罡气横扫过来,咱姐妹也不是吃素的,杜鹃姐一记仙人指路取他双目,我使地趟拳攻他下三路、小惠舞起盘龙棍中宫直进……”
得,这翘鼻子小丫头家里是开茶馆的,三岁起听说书先生耍贫嘴,从宣和遗事到唐僧取经她全都能背下来,这下子说起了性,说得昨晚是从十八层地狱打到了凌霄殿,东海龙王二十八宿全跑出来了,岂止满嘴跑火车,连大轮船都跑了出来,别说男兵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就是昨晚上亲手埋了那淫贼的姐妹们,也听得津津有味。
这伙人不当班,正躲树荫底下说得起劲儿,就见萧平肩膀一抽一抽的走了过去,刚才那翘鼻子丫头登时住了嘴,奇怪的道:“这家伙,一张脸赛如精钢铸的,怎么看上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有人就道:“哈,别是昨夜走了刺客,萧大人被皇上罚了吧?小熙妹妹,你机会来了,还不快点去安慰安慰萧大人?”
刚才还唾沫横飞、牛皮吹到天上去的翘鼻子小熙,脸上就起了层红晕,愣怔半晌,回过神来就不依不饶的揍那男兵:“放你的屁!谁会看上那头犟毛驴?整天伴着张脸,像谁欠了他三百两银子似的。”
“好呀,小熙你敢背后诋毁顶头上司,咱们告诉萧大人去!”
“别、别,算我什么都没说总行了吧?”翘鼻子小熙单眼皮、眼睛不大,却生就一幅聪慧灵动的样儿,她没好气的拍拍手:“你们还想不想听啊?想听就别打岔,对了我刚才说哪儿了?”
“说道那刺客叫什么力索尔的用了分身法。变做一模一样的两个,你们要上凌霄殿借照妖镜照他真身……”
小熙想起刚才的话头了,便接着说下去,只不过听众们未免有些儿失望,因为后半部分明显有注水的嫌疑,比起上半场的精彩纷呈实在差了一大截儿。
是的,小熙有些神思不属,她一直偷眼看萧平几分颤抖、几分萧索的背影,直到帐篷遮住了他的身影,她还时不时的瞟一眼,门牙轻轻咬住了下唇……
萧平并不是傻瓜,相反他的感觉向来很敏锐,皇帝背后小动作、陈娘娘欲言又止的情形,分明已瞧在了眼内,他捏紧了拳头才没有因激动而失态:“陛下待萧某的一片赤诚之心,便是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呵!”
可他没办法将实情说出口,尽管那名刺客并不算他故意放走的。
刀尖撩开英迪莎尔面罩的一刹那,萧平愣住了,因为这副容颜是他十年来魂牵梦绕的。
萧平世居泉州,那儿大食、波斯、天竺的胡商极多,光明之城既有了蒲寿庚这样的禽兽,光明之下的黑暗中便也藏污纳垢,胡商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并不鲜见。
一名被胡商侮辱了的可怜女子,被乡下朴实的农人收留,这本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便有着胡人的灰蓝色眼珠,这家人没有按照摔头胎的惯例杀死孩子,或许因为农人的纯朴善良,或许因为她是个女孩……并不承继香火,并不载入族谱,血缘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很快女子和善良的农夫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的名字就叫萧平,父母并不期望他大富大贵,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在乱世,这已是非常难得的幸福了。
在父母和姐姐的关爱下,萧平无忧无虑的生活,那个有着灰蓝色瞳仁的姐姐,也许是意识到这个家庭的不同寻常,她用百倍于别家姐姐的关心和爱护,像护崽的母鸡那样保护自己的弟弟,似乎在替亲生父亲冥冥中的罪恶还债……
直到那一天,蒲寿庚降了元朝,泉州城天翻地覆,逃难的人群来到了锦田山下,盘马弯弓的蒙古马队、手持雪亮钢刀的亦思巴奚武士狞笑着追了上来……
萧平的姐姐,按照农家的惯常做法她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就这么惨死在了亦思巴奚武士的刀下,她的父亲也许是一名穆斯林,最后她又死在了穆斯林的手中,似乎上天发现自己无意中降下了孽缘,又挥一挥手把她收了回去,几乎没有在这个惨淡的人世间留下一点儿痕迹。
除了萧平。
继姐姐之后,父亲又被蒙古人的弯刀刺穿了心脏,萧平像受伤的狼崽子一样护着母亲和妹妹逃走,他们在荒野山丘之间足足饿了三天,直到楚风和他的部下们身穿钢甲、头戴钢盔,宛如天神般灿烂的降临……
萧平记得姐姐的面貌,十年间姐姐温柔的容颜无数次在梦中重现,因为有大食人的血统,姐姐的面容便与中原女子迥异,倒是昨天那位女刺客竟有八分相似。
何况英迪莎尔一心求死,脸上决绝、留恋、不甘交织在一起的神情,恰好与萧平目睹姐姐被亦思巴奚武士杀死时的哀婉神情一模一样,本来八分相似的两个人就在记忆中完全的重合起来,使得他愣怔了区区一刹那,英迪莎尔就抓住机会趁机遁去。
可这些内情,萧平打死也无法说出口,他能说什么?告诉所有人他的母亲被大食人强奸过,所以他曾有个混血的姐姐,所以他遇到容貌酷肖的女刺客就愣怔了片刻被她逃去?
家丑不可外扬,母亲受过的屈辱,怎可由儿子口中说出?
这个包覆,萧平只能义无反顾的背着,哪怕丢掉情报司副司长正三品的高位,哪怕被楚风怀疑猜忌失去圣眷,他也不会作第二种想。
所以,在汇报的时候他不敢看楚风的眼睛,他等待着雷霆震怒,他已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然而没有,楚风只是像兄长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为他担心了一整夜,只要他安全归来就好,刺客是否就擒不算什么大事。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萧平怔怔的坐在毡垫上,泪水无声的流下……是为了楚风不假思索的信任,是为了母亲的悲惨身世,还是为了姐姐那本不该到人世间来,又匆匆离去的生命?
“下一次,我一定要捉住你,即使你那么的像姐姐!”萧平握紧了拳头,他眼前浮现出英迪莎尔略带憔悴的容颜。
……
“阿嚏!”英迪莎尔打了个喷嚏,有些发愁的看了看腿上的伤口。
照说,一名阿萨辛大师不应该被这样一处小小的伤口击倒。
木剌夷的鹰巢虽在二十年前被蒙古大军攻灭,阿萨辛教派还在,那些恐怖的传承依旧在黑暗深处悄悄的流传,英迪莎尔就是新一代阿萨辛大师中的佼佼者,她的身体柔软如蛇,却又强悍有力,等闲的刀剑伤口,施用阿萨辛刺客的独门伤药,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可枪伤和刀剑伤完全是两回事,线膛枪发射的子弹不仅向前飞射,它同时还在高速旋转,进入人体之后将体表和空气中的污物与血肉绞到了一块,温度又让附近的组织坏死,同时,汉军的弹头由铅合金铸造,子弹穿过了人体,含铅的碎屑却有不少留在了肉里。
所以惯常治疗刀剑伤的办法,对这枪伤无能为力了,英迪莎尔感觉小腿伤处开始发胀,伸出手指头轻轻往边上按,疼痛并不剧烈,却有些发闷,分明是感染发炎的迹象。
再强悍的阿萨辛大师,也无法用内功消灭细菌……
门帘被人有些粗暴的掀开,扎克里亚气冲冲的走进来,语调前所未有的不客气:“英迪莎尔小姐,阿拉伯沙漠的眼睛王蛇,这次你似乎遇到了更加强大的对手,否则那三名‘高手’……”
扎克里亚说到高手的时候,脸上讥诮的神情已然毫不掩饰:“三名‘高手’的尸体就摆在外面,脸上不见血、身上不见伤,死的时候周围还不见人。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早上就那么直挺挺的摆在沙丘底下……”
英迪莎尔眼皮子都不夹扎克里亚一下,若是换了昨天以前,这位埃米尔大人无论如何都不敢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三名部属死得不明不白,任谁都会把她低看一眼,只怕扎克里亚没有当场翻脸,还是瞧在苏丹罗慕洛的份上吧。
那三具尸体,英迪莎尔早在凌晨时就去看过了,一个双手掐着自己喉咙,除此之外身上一点儿伤痕都没有,喉咙上的掐痕也和他自己的双手完全吻合;那名粗壮的日本浪人,全身蜷缩得像条癞皮狗;最后一个喜欢割女人喉管的家伙也没有伤痕,干脆是全身沾满了沙子,看上去就像自己钻沙子里闷死了似的。
英迪莎尔和这三名属下,被苏丹派来帮助扎克里亚完成既定的计划,当年木剌夷威震中东,虽被不可抗拒的蒙古大军灭亡,但阿萨辛的威名却流传了下来,扎克里亚麾下部属得知这是由阿萨辛大师率领的盟友,立马士气大振。
很简单,无论对手有多么厉害,连戒备森严的十字军城堡都能摸进去,刺杀了战力强悍的圣骑士大人再逃出来,那么还有什么的敌人,能在阿萨辛大师的淬毒匕首威胁下睡得安枕?
可扎克里亚和他的部属们绝对没有想到,毒蛇般可怕的阿萨辛大师竟然铩羽而归,她的三名属下竟然全都死于非命,这令他们的士气极度低落,至少扎克里亚最亲信的知道盟友身份的将军们很沮丧。
所以英迪莎尔能够容许扎克里亚的咆哮,而没用淬毒匕首刺穿他的心脏。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可多了些狠厉、阴毒的味道:“我的埃米尔,计划是不会失败的,我们只要那女孩的新月项链以及她的供词,而你,就可以毫无后患的得到那朵娇艳的鲜花。”
“计划、计划!”扎克里亚像困兽一样在帐篷里转来转去,时不时朝英迪莎尔瞟上一眼,尽管看不到她面罩下的容貌,可这个女人的声音和身材,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不过扎克里亚也知道,她决不是只温顺的小羊羔,而是一条剧毒的眼睛王蛇。
“英迪莎尔小姐,现在,多了东印度公司,哼哼,或者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