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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该论功行赏。”
检校少保、殿前指挥司司马、保康安民讨元使兼广东西策大使苏刘义闻言大惊,太傅虽然是正一品的官,不过是个虚衔,张枢密克复泉州的大功,怎么可以拿个虚衔搪塞?便躬身奏道:“臣以为,太傅职份过高,将来还要恢复江南、挥兵北伐,那时便赏无可赏了。张世杰公忠体国,堪为枢密使,将来若有功劳,再加太傅也不为迟。”
陈宜中瞪了他一眼,这个苏刘义是苏东坡的第八代孙,与堂兄苏李义同娶张世杰的长、次女,他自然要为老丈人说话了。太傅正一品,是虚衔,枢密使从一品,虽然低了半品,却是掌管天下兵马地实权,远胜过太傅了。
正待反驳,却听得国舅杨亮节道:“位赏功、爵赏能,我听说克复泉州是琉球人的功劳,张枢密无功不受禄,就太傅还是朝廷的恩赏呢,难道他敢嫌多嫌少?”
谦虚谨慎的姐姐相反,国舅杨亮节则是少年意气,去年和秀王赵与檡一个外戚一个亲王闹了起来,拿言语挤兑秀王,逼他独自出镇处州,送了性命。秀王走后,杨亮节本以为可以独掌朝政,却遭到陈宜中、陆秀夫、张世杰等文武大臣反对,憋得他一肚子闷气,这会儿趁机拿话给陈宜中下套子,若是陈张二人文武相抵牾,自己正好拿权。
参知政事刘黼,从当太学生做六君子开始,就是陈宜中的忠实盟友了,闻得这话,一捋胡子笑道:“国舅此言差矣。克复泉州,一则是大宋列祖列宗保佑,二则有赖皇上洪福,三则当道诸公运筹帷幄,四则前线将士用命,缺了哪条都不行。故而有功将士,还是要赏的。”
刘黼说得面面俱到,杨亮节无话可说,苏刘义知道事情不可挽回,好歹丈人有个太傅也聊以自慰了,便不再争执。
陈宜中当堂写了晋封张世杰为太傅地圣旨,用过玉玺,派人乘了小船,连夜送去泉州城内颁诏,又写了书信给陆秀夫,叫他好好维护和各路义军的关系,不要冷了人心。
秀王府内,玉清郡主在烛下看书,烛花噼啪一下炸响,红莺拿着小小的银铰刀,去剪烧长了的烛芯,“小姐,我听说烛花响,有喜讯呢。”
玉清不解的抬起头:“下午楚、楚大人应承派船载我们去处州收父王骸骨,可是这事么?”
“小姐不要绕着胡说,”烛光下,红莺戏笑盈盈,“昨晚上,你可是一夜未曾安枕呢!”
玉清闻言,牙雕般细白的脸庞,就飞出了一团红晕:“那是事急从权罢了,如今官家尚且住在船上,我们在军营中睡一晚又如何呢?”
红莺笑道:“我是个没脸没皮的小丫头,自然不怕的,郡主娘娘就不怕传出去失了名节?”
玉清微愠,将手中书本往桌上一抛:“昨日帏帐清洁,内外严整,并无一个男人来啰唣,你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无愧于心。”
“哎呀呀,我就这么一说,小姐就急了,”红莺掩着嘴笑,“我只怕传扬出去,将来不好给姐姐找个称心如意的郡马郎君。”
玉清嘟着一张红艳艳地小嘴,神情有点落寞:“有什么怕不怕地?反正说好了安葬父王,便出家做尼姑。”
“嘻嘻,小姐若是做尼姑,怕是有人要跟着做和尚啦”听得这话,玉清又羞又恼,赶着拿书本拍红莺,红莺一边躲一边笑:“也不知是谁说的,楚兄……是个好人,楚兄,叫得好亲热好肉麻哦!”
玉清这下可恼了,两个女子花拳绣腿打成一团,最后力气耗尽,终于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笑作一团。
见小姐终于笑了出来,红莺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自从王爷殉国,大半年来小姐脸上再没半分笑容,整天死气沉沉有如丢了魂,便是偶尔孙孝祖那厮来讲联络宗室举义的事儿,小姐脸上也是恨恨的神情,双颊带着病态的嫣红。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不要半年,小姐就得跟着王爷去了。
眼睁睁的看着个花骨朵似的郡主姐姐,一天天消瘦、越来越枯萎,红莺就忧心如焚,终于找到机会把她逗笑,好了,须得像现在这样,才有了几分活气。
忽听得前院负责守护秀王府的琉球汉兵高叫:“禀郡主,有位孙孝祖先生来访。”
两女一惊:这时候,他怎么来了?待要说不见,却好奇他来做什么,红莺便到前院去,领了他到银安殿上落座。
孙孝祖心中落寞,他以前来,要么在凉亭、要么在花厅相见,此时表妹却请到秀王办理公务的银安殿落座,明明是以他为陌路人了。
红莺点上十多根牛油大烛,将殿上照得明晃晃一片,玉清才施施然走出。
烛光摇曳,表妹姿色更胜平日三分,孙孝祖看得呆了,待玉清眉头微蹙,他才想起自己此行是来干什么的。
推金山倒玉柱,孙孝祖哗的一下跪到地上,朝着表妹拜道:“表妹救愚兄全家性命!”
第113章 恩断义绝
下午在校场看见那姓楚的小子,竟然是琉球的什么总督,孙孝祖就觉着不对劲儿,再看看秀王府前一排顶盔贯甲的琉球兵保护,就什么都明白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就听说朝廷新任命的知泉州府陆秀夫,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发海捕文书,捉拿王与、尤永贤、孙胜夫、田真子一干汉奸,吓得他亡魂大冒:王与等人被捉,还不把自己牵连出来?若不是自己告密,泉州南外宗子三千余人,怎么会被蒲寿庚杀得一干二净?
这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夷三族啊!孙孝祖父亲早死,家里就一个母亲,便是秀王妃的姐姐、玉清的姨母,他回家什么也不解释,赶紧带着母亲往城门走,哪知道张世杰防着汉奸、溃兵逃窜,早早派人封了城门,配合陆秀夫全城大索,捉拿汉奸逆党。
千哄百哄把母亲弄回家,孙孝祖揪着头发打转,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表妹身上。如今琉球楚某打破泉州立下大功,明显那人对表妹有心,只需表妹稍微念点旧情,说动楚某人放自己出城,岂不就逃出生天了?
另外一层,秀王是“与”字辈的亲王,和理宗皇帝赵与莒平辈,是度宗皇帝叔叔,当今小官家的叔爷,表妹便是大宋朝的皇姑,南外宗室被屠杀一空,满泉州甚至整个岭南,皇族中便以她为尊,她便是将自己藏到秀王府里,难道还有谁敢来搜不成?
想清楚这些。孙孝祖就上街往秀王府走,大约现在还没来得及审问汉奸,自然没发捉他的文书,一路上无人阻拦,顺着墙角溜到了秀王府。
“表妹啊,愚兄踏错步、行错路,一念之差啊!看在多年地情份上。你好歹救救愚兄……”孙孝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
玉清皱着眉头。这个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孙孝祖,还是自己那个风流潇洒、卓尔不群的表哥吗?还是那个整天讲正心诚意,把天理人欲挂在嘴边的理学士子吗?想到自己差点就嫁给这种人,直恶心得胃里泛酸。
南外宗室,都是玉清的远近亲戚,不少还是五服内的,孙孝祖为虎作伥杀害宗室。不仅是背叛国家、背叛民族,还肆无忌惮地背叛了玉清的感情,郡主恨他入骨,言语间带着锋利地刺:“孙兄何必如此?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将来你在蒙元鞑虏那儿出将入相,小妹祝你春风得意、高侯万代,与那中行说、刘豫一般的流芳千古。”
这话正是前日里孙孝祖自己说的。玉清此时神情颇为讥诮,原班还给了他。孙孝祖就如分开六片顶门骨,浇下一瓢雪水来,知道表妹是再没有半分情分啦,不由得一哆嗦,冷得透心凉。
不过此时此地。除了玉清还有谁能救命?说不得,只好跪在地上膝行到玉清身前,痛哭着叫道:“愚兄知错了,一时猪油蒙了心,该死,该死!”抽自己耳光,打得有几分清秀的脸红的绿的花成一片,放声哭道:“不过看在你姨母的份上,救救愚兄啊!”
想到可怜地姨母,玉清心头就是一软。自己的亲姨母啊。小时候常把自己抱在膝头抚慰的姨母,善良得走路都怕踩死只蚂蚁。怎么生下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儿子?若是孙家夷三族,孙孝祖这厮咎由自取,姨母无辜,倒要想办法救一救。
玉清沉吟不语,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孙孝祖会错了意,以为表妹回心转意,心头狂喜之下一把抱住她的脚:“表妹,好表妹,救了愚兄一命,将来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今日之恩……我要报效大宋,你帮我引见陈宜中,我一身所学,在行朝做了大官,再来迎娶你,我一辈子不纳妾,只对你一个人好……”
他此时到秀王府求表妹救命,一则是性命交关,二则心里面隐隐残留着点希望,巴望着表妹还念几分旧情,那么不但能救命,甚至还能做郡马,瞧今日大宋军威远胜一年前,兴复有望,有郡主的引见,说不定将来还要做个大宋朝扶危定难的中兴名臣哩,兴奋之下,连这层意思都顺口说了出来。
玉清却更为鄙薄了,什么时候,还想着功名利禄?却见孙孝祖膝行抱住自己腿,登时脸上绯红,两人虽为表兄妹,以前却是一直以礼相处,手也未曾牵过一下的,她吓了一跳,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滚开,放开呀,我与你仇深似海,便是救姨母,也不救你这卖国贼!”
孙孝祖抬起头来,只见他眼睛里血红,面上肌肉扭曲,往日地潇洒模样飘到了九霄云外,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直如野兽般狰狞。
郡主表妹,就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这根救命稻草都抓不住,孙孝祖还有什么活命的希望?出卖举义的宗室,背叛国家民族,背叛和表妹的亲情,泉州突然被攻破造成地冲击,搜捕逆党的军兵……一桩桩一件件,巨大的心理压力早已将他压到崩溃的边缘,表妹的绝情,让他残留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消失无踪,一下子癫狂起来,腾地一下站直身子,双手掐着玉清的脖子,嘴里颠三倒四的狂叫:“啊……有了姓楚的便忘了我,水性杨花、水性杨花,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妇人水性,我要杀了你!”
玉清细瓷般柔嫩的脖子,被他大力掐住,立时就呼吸不畅。汉军士兵都在前院执勤,银安殿上就红莺一人,她赶紧冲上去,扳掐在小姐脖子上地手指,无奈孙孝祖癫狂之下气力极大,怎么扳都扳不开,急得大声叫道:“快来人啦,救命啊!”
“啪,”红莺就见孙孝祖像只大虾子,夺地一跳,松开了手,楚风楚公子手上拿着鞭子,怒气冲冲的站在一旁。
原来,孙孝祖深夜来访,门口执勤地坏小子们就看不惯了,这小白脸居然半夜来泡咱们楚总督的女人,什么玩意儿!马上派人去禀报楚总督:有敌情。
楚风刚在望海楼的酒席上,听金泳说了孙孝祖卖身投鞑的事情,立刻就往秀王府赶来:这汉奸小王八蛋,到玉清那儿铁定没安好心,老子帮陆秀夫先把他逮起来罢!
策马狂奔跑得满头汗水,刚进来就看见掐脖子的一幕,楚风手上还拿着马鞭子,使尽力气一鞭子抽到孙孝祖后背上,疼得他一跳,松开了手。
“叫你发疯,叫你做汉奸,叫你骗我老婆!”楚风一鞭接一鞭,夹头夹脑的抽下,孙孝祖想爬起来,法华轻轻朝他腿弯上一踢,两条腿就像折了似的,软软的再爬不起来,只能任由楚风抽打。
“总督大人,用这鞭子,顺手。”钱小毛坏笑着递上军官用的鞭子。
这东西不比马鞭,是软铜丝夹着生牛皮混编的,抽到身上像被铁棍子打中,一鞭一条血痕,打得孙孝祖鬼哭狼嚎,在地上滚来滚去。
“咳咳咳”红莺给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