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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胜负其实就已经注定。
今天,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和崔牛儿一样的怀揣着将军梦的汉子们死在这里。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本来就不愿意打仗不愿意杀人的百姓会命丧黄泉。连云寨就是方解挖出来的一个大坑,等着他们自己往里面跳。
在前面对他们招手的不是功名利禄,是数千恨他们入骨的黄阳道民勇。
还有方解的一颗冷硬如万年寒冰的心。
第0417章 临兵斗者
叛军的队伍顺着山坡往上走,当连云寨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叛军副将心里一沉。之前听到的喊杀声已经不见,他能远远的模糊的看到山寨大门口地上躺着的尸体。
“为崔将军报仇!”
待副将看清了连云寨木墙上并不密集的士兵之后立刻大喊一声,此时的他还没有觉悟自己已经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陈孝儒的谎话说的极好,他之前对叛军副将说崔牛儿被识破在寨门外厮杀,而不是已经被杀。如果他说崔牛儿已经死了的话,叛军副将未必就会带着人继续往前冲。
或许会陈兵不动,派人打探清楚之后再动兵。
此时叛军到了连云寨外面,已经晚了。
他们已经掉进了坑里,等待着他们的是敌人用铁锹往他们身上埋土。
“攻破连云寨!”
叛军副将大声吼了一句,然后将手里的横刀往前一指。
叛军的弓箭手们立刻向前,在七八十步外列阵向木墙上倾泻羽箭。他们大部分人手里拿着的是竹片弓,力度有限,虽然能将羽箭送出去百步左右可已经没了杀伤力。要想杀人,必须靠近在七十步之内发箭。
而木墙上方解亲兵们手里的两石硬弓,在一百二十步外就能杀人了。
不少叛军弓箭手在向前冲的时候就被羽箭放翻,方解身边的亲兵是山字营这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现在连云寨城墙上总数也就七八十个人,但他们造成的杀伤是精准的,几乎没有浪费一支羽箭。
方解的手里是一支三石半的硬弓,这已经是在军中能找来的最强的弓。
他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破破甲锥,将硬弓微微举高。
叛军的副将距离连云寨木墙最少一百二十步,这是这个副将认为安全的区域。事实上,这个距离也确实够安全了。他从军以来,还没有见过一个人能精准射中一百二十步外目标的人。他也没见过一个能拉开三石半弓的人,虽然据说大将军殷破山可以做到但他一直持怀疑态度。
叛军之中,即便那些名气不俗的将军们也没人有这个实力。
破甲锥锋利的箭簇斜指着天空,方解微微眯着眼看着远处的目标。他的双臂缓缓拉开,弓如满月。这样的硬弓,放眼左前卫能如这样缓缓拉开的人也没有多少。方解拉开硬弓的时候双臂稳定如磐石,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能拉开弓和能稳住弓是两码事,天差地别。
他不是猛的一下将弓拉开,而是缓缓拉开,这更需要强大的臂力才能做到。
远处的叛军副将还在大声的命令着什么,丝毫也没有注意到死神已经悄无声息的盯上了他。
方解松手,嗡的一声轻响后破甲锥离弦而去。
羽箭在半空中急速飞过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先是拔高然后俯冲。
叛军副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了,刚命令抬着梯子的士兵往前冲,一回头,噗的一声那破甲锥就从他的脖子里钻了进去。箭簇穿过脖子的同时割破了他的大动脉,血立刻喷泉一样向外喷了出来。阳光下,血雾的颜色格外的鲜艳夺目。
他抬起手下意识的抓着箭杆,嗓子里发出几声咔咔的轻响后一头从战马上跌了下去。
一百二十步外一箭射死敌将,木墙上的守军立刻发出一声欢呼。眼看着挤到连云寨外面不远处的叛军有些乱了,方解将硬弓放下后淡淡的吩咐道:“发信号吧。”
一个亲兵将早就准备好的烟花点上,砰地一声,一大团火焰在天空中燃烧起来。
这火焰爆开的那一瞬,战场上都为之安静了一下。
叛军们抬起头迷茫的看着那烟花,每个人心里都不由自主的一紧。
就在这个时候,喊杀声四起!
从两边的林子里杀出来无数的伏兵,身穿精甲,一冲出来就用手里的连弩硬弓来了一轮屠杀。大隋的制式连弩可以连续击发十二支弩箭,在三十步左右这个距离内,连弩几乎是没有东西可以匹敌的杀人利器。
最外面的叛军淬不及防之下,立刻被黄阳道的郡兵抹掉了一层。羽箭倾泻出去,叛军就好像被镰刀放倒下的麦子一样,一层一层的往下倒。已经蓄势待发的黄阳道郡兵们,用他们手里的新装备肆无忌惮的收割着生命。
这是他们第一次过河主动对叛军发动进攻,两年来的压抑和心里的仇恨全都爆发了出来。他们呐喊着,疯了一样的扣动着连弩的机括,等弩匣射空之后就拔出横刀,狼群一样往前冲。
陆封侯冲在第一个!
他一刀将面前叛军半边脑壳削掉,再一刀将另一个叛军的心口戳穿。刀子冰冷无情,他的心也一样的冰冷无情。在他的认知中,叛军根本就不是人,不需要同情。
当叛军们看到数不清的甲士冲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反抗其实心里的防线就已经崩溃了。主将身死,副将身死,失去指挥的士兵们就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后队开始掉头往山下跑,丢掉了手里的兵器只顾着抱着头逃命。
黄阳道的民勇们第一次如此酣畅淋漓的杀人,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站在木墙上的方解眼神里却没有一丝兴奋和高兴,有的只是微微的失望。这些黄阳道的民勇们足够凶狠强悍,但他们就好像一群没有头狼的野狼。现在占尽优势,杀起人来显得砍瓜切菜一样轻易简单。可一旦遇到危险,身处逆境,这些没有经过什么正规训练的民勇或许瞬间就能崩溃。如果和叛军易地而处,这些民勇或许比叛军一点也不强。
这样的队伍,打起顺风仗来个个都是好样的。人人争先,奋勇向前。可在逆境中,未必就还有这样的斗志。
以后要想靠着这些民勇安身立命,方解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
兵败如山倒,叛军士兵们潮水一样往山下跑。
“咱们中埋伏了,快跑啊!”
“妈呀……我不想死啊!”
凄凉悲哀的喊声此起彼伏,士兵们恨不得肋生双翅飞离这里。后队的士兵们此时都心里不由得舒了口气,心说幸好是在最后面,不然也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左前卫士兵吞了。可他们哪里知道,山上有一群狼在追杀,而山下,还有一群蓄势待发的猛虎。
……
……
叛军们顺着山坡往下跑,丢盔弃甲。
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埋伏着,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杀出来的人马根本不是左前卫的精锐。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能保持冷静,一定会看出什么端倪。埋伏着的隋军虽然凶悍,但冲杀的毫无章法可言,完全仗着的是一腔血气,比起真正的大隋战兵来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是真正的左前卫精锐埋伏,绝不会冲的这样散乱。
黄阳道的郡兵因为杀红了眼睛追在叛军后面只顾着挥刀,无意间形成了倒卷珠帘之势可这根本就不是方解想要的。方解布置的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他需要的是这场仗拖延一段时间。
可陆封侯已经像个疯子一样,浑身是血的依然在杀人,哪里还记得方解之前的交待,再说就算他记得,也未必约束的住一群已经杀出了兽性的汉子。
幸好。
方解在山下布置了山字营骑兵。
号角声已经响了两遍,但黄阳道的民勇们完全没有听到。之前说好的布置,这会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方解的脸色开始发寒,纵身跃上赤红马冲了出去。
十个给事营的精锐也立刻上马,十一骑顺着人组成的河流乘风破浪。在人群中,方解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别将铠甲的陆封侯还在玩命似的劈砍着。跟在他身后的亲兵扛着将旗,陆封侯到哪儿那大旗就在哪儿。
方解皱眉,催马冲了过去。
“春姑,将旗子下了。”
他纵马中喊了一声,春姑应了一声得令,在那亲兵身边掠过的时候一把将大旗夺了过来,然后勒住战马来回晃动着旗帜。后面的民勇们见旗子停了下来,下意识的也跟着停了下来。那个扛旗的亲兵茫然的看着春姑,然后才感觉到手心里火辣辣的疼。
低头看时,手心里被磨掉了一层皮,那是春姑夺旗的时候太快,旗杆在他手心里摩擦留下的痕迹。
方解从战马上俯身抓着陆封侯后背的袢甲绦,将他提起来往后面丢了出去。这个疯子,半空中还在啊啊的喊着胡乱劈砍。
“血气冲了心!”
春姑有些担忧的说道。
方解点了点头,从战马上跃下来大步迎着陆封侯走了过去。陆封侯眼睛里都是血光,哪里还看得出来谁是谁。看见有人朝着自己过来,想都没想一刀就斩了下去。他的刀子才还没到方解的头顶,方解的脚后发先至,一脚踹在他小腹上将他踹得往后倒飞了出去。
陆封侯身子落地,手里的横刀掉在一边。
方解走过去抬脚踩着他的胸口,低头看着陆封侯的眼睛。
陆封侯被踩着抽不出来身子,手和脚却还在胡乱踢打。方解俯身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啪的一声格外的响亮,陆封侯的半边脸立刻就红了。这一下打的陆封侯有些发懵,但是很快就清醒过来。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捂着脸,然后看到了方解清冷的眼神。
“将……将军……”
“绑了,先押回去,回头军法处置!”
方解吩咐了一声扭头就走,给事营的书生和屠户从马背上下来,拽了绳子三下五除二将陆封侯绑起来。
叛军冲到山下的时候,看到平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前面尘烟就飘了起来,他们下意识的收住脚步,没等多一会儿烟尘里就冲出来大队的骑兵,手里的长槊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光泽。
骑兵出现的那一刻,叛军士兵们的心都停止跳动了一样。
前后左右都是敌人,他们这次真的是完了。
“放下兵器,跪下投降者不杀!”
陈搬山让士兵们大喊,这喊声就如同为叛军打开了一条生门。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扑通一声跪下来,后面跟着就跪倒了一片。被约束住的黄阳道民勇也围了上来,上前将硬弓拉开了弓弦,所有的叛军都不得不跪了下去。
民勇扑上去将叛军的武器都缴了,收拾完也没收拢多少,还不如在半路上捡的多。
看着局势已经控制住,方解回头吩咐道:“让这些人全都在山下平坦的地方站好,面对叛军大营的方向,列防御方阵,叛军中的弓箭手都到前面去。把竹片弓还给他们,黄阳道的民勇在叛军后面列阵!”
“陈搬山,带你的骑兵出去迎敌,记住,让叛军看到你们就往回撤!”
“喏!”
陈搬山应了一声,带着山字营的骑兵风一样旋了出去。
方解的手扶着朝露刀的刀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
第0418章 果然是圈套
陈孝儒都觉得自己是个人才了,第一次来叛军大营骗了三千多叛军去送死。第二次来叛军大营,有可能坑上数万人。在连云寨门外他一刀捅死了怀揣开创世家梦的崔牛儿,然后返回叛军队伍里,骗了叛军副将率军攻上去,说完之后他就钻进叛军人群里,水滴汇入大河一样再也不见了踪迹。
从队伍里出来,他找了一匹马骑上快速的叛军大营方向冲。
纵马飞驰了不到半个时辰,叛军大营已经出现在面前。离着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