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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桐回到家倒是不晚,下午六点,薄薄的金色的夕阳正慵懒,黄昏里涌动着厚重的暑气。还未走近就看见有人站在楼下,一身棉麻质地的浅灰休闲衣,本是盯着花坛里几只嬉闹的麻雀,象是感受到视线似的,突然转过头对着苗桐眼睛里堆满了笑。
上周他去上海给他外甥女过生日,说是小住半个月,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十天。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回的,我本来想去那边等你下班的,去了才发现只有行李堆在客厅里。我看厨房里还需要置办点东西,怕是你工作忙来不及去收拾,已经让刘秘书去买了。”
苗桐说:“你打个电话叫我过去就行了,刚下飞机就过来你身体吃得住吗?”
“你当我是七老八十还是躺着不能动?” 白惜言挑眉笑,“还有啊,你要跟我一直站在楼下说话吗?”
苗桐这才回过神来,竟让他在楼下站了那么久,一时间有些懊恼。因为白惜言来过,她特意买了一套陶制的茶器,还买了些好茶,他这么讲究的人,总不能总招待他喝白开水。
“刚才送你回来的,是上次那个沈净吧,今天又去警犬基地了?”
“没有,今天去山里看杏花了。”
“你们女孩儿都爱俏的,他长得倒是没得挑,只是性子不太稳。”白惜言说。
苗桐差点把热茶泼手上,不轻不重地瞪着他,“我是挺喜欢他的,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而且我们心里都有人了,怎么可能发展成那种关系?”话说完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能郁闷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看他了。
白惜言笑意更浓了,长长地“哦”了一声,隔着半张桌子优雅地探过去一只手拧了拧她的鼻子,“我们小桐原来有喜欢的人了啊,是谁啊?大学同学还是同事?”
苗桐被他捏得难受,抬眼遇见那双含笑的黑眼睛,一时间几乎被吸进去般挪不开目光,脸顿时红得要滴出血来,气急败坏地拨开他的手,“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别问了,你管这个干什么?”
“表白过了?”
“怎么可能??”苗桐心里悲哀地想,怎么可能去表白呢?
“怎么可能?”白惜言收起调笑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说,“我白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不讨人喜欢?”
这席话落在苗桐耳朵里,也只能苦笑,任白惜言再怎么好奇都不肯再说了。白惜言当她脸皮薄害羞,只能转了话题同她说这几日在上海被大姐二姐当猪养的悲惨遭遇。
过了两日,卓月拿到了苗桐还来的房子钥匙,她盯着徒弟的黑眼圈开玩笑,“怎么了,认床?住了新房子是不是要请同事去温锅啊?”
苗桐配合地笑了笑,“师父,你知道什么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齤霜吗?他白惜言,凭什么送我房子?他是我什么人?养父吗?你信吗?”
这句话尖刻犀利,一针见血。
卓月叹了口气,她是信的,可到其他人那里换来的不过是风言风语罢了。
“那为什么还要收?”
“我不愿他不高兴。师父,你看我多虚伪,收了那么贵重的礼物,还摆出为别人着想的嘴脸。”苗桐靠到椅背上,自暴自弃地笑,“师父,我已经爬这么高了,下不来了。”
卓月夜里失眠了,只因为她的小徒弟笑着对她说,师父,我下不来了。
后来她睡着了,后来又在噩梦中冷汗淋漓地醒来,她看见苗桐站在悬崖边,哭着说,师父,我下不来了。
第二天她很早的去了报社,在社里转了一圈,“苗桐没来吗?”
魁姐说:“昨晚小苗通宵加夜班。
卓月走到苗桐的办公桌边,计算机旁边一个笔记本打开着,苗桐的字很像梅枝,横折之间带着几分倔强的傲气。
——
何时彩虹能替我搭一座桥呢
从我这头
到你那头
第三章 高岭之花
人类都是这样,谁都会有“活不下去”的念头,可最后没几个选择去死的。
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多么绝望,也是要挣扎着拼命活下去。
每个月十号社里开例会,社长与各部门领导齐聚在茶楼,跟其他任何单位一样,各部门主编说一堆没有重点的废话,拍着桌子骂娘告个状,社长解决下内部矛盾,而后聚个餐,散会。
五月的例会过后,不知谁传出个消息:肖老爷要禅位了。
其实肖建国今年已经六十二了,也该退休了。不过他不服老,看那的精神劲儿也能撑几年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好比热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社里炸了锅,肖老爷还在龙椅上坐着,大家都已经在猜社里旗下的三份刊物,十一个部门主编,哪一个才是真龙太子。
除了卫生间和茶水间,食堂无疑是最八卦的场所。
新闻部的人聚集在一处,林乐敲着搪瓷岗子散步独家新闻:“真真儿的,我们社估计要迎来女皇时代了,你们不信拉倒,等诏书下来了,新闻部的同志们等着做开国元老吧。”
晨报,晚报加周刊里十一个主编,有两个是女性。从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闻部当然也巴不得是卓主编挑大梁。林乐说得有鼻子有眼,大家虽将信将疑,可是心里却是踏实不少。
魁姐训斥他,“林乐,你别没事满嘴放炮了,嫌我们家主编树敌太少是不是?”
林乐推了推眼镜,左右一望,“放心,是我们晨报新闻部的势力范围内,要是这话传出去,就说明我们九个人中有一个是敌方打入我方内部的奸细。” 一组长彭来呸他,“小子,谍战片看多了吧?”而后转头问苗桐,“小苗跟卓主编最亲近,小苗听到什么风声没?”
苗桐从饭碗里抬起头,“没有。”
周围一片长吁短叹。
“小苗,别这么小心翼翼的嘛,都是自己人。”
“是啊,我们还能坏什么事吗,只求个安心而已啊。”
“小苗,你肯定知道什么内幕对不对?”
被八双眼睛盯着,她只好推开饭碗,好笑地扶住额头,“真的没有啊,我刚出差回来,都没来得及好好跟师父说上话。连肖总编准备退休的消息,也是听你们说的啊。”
众人一想,也是,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只有魁姐没那么好打发,吃过饭,她与苗桐去洗手间才问,“小苗,你真没内幕啊?”
“没有。”苗桐大喘气,“不过,应该就是师父了吧。”
魁姐兴奋地瞪大眼,捏她一把,“小混账,涮你姐呢是吧!”
“真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十一位候选人里面,只有师父的家世背景和肖总编是最相似的。这十一个主编都很优秀,你能说哪个比哪一个更强么?既然能力对等,那么就要看家世和人脉,这些年社里不是没出过事,都是肖总编压下去的。”
魁姐点头,“理论联系实际,不愧是我们新闻部的,不跟林乐那个半吊子似的。” 这件事在内部讨论得热火朝天,上头倒是没发什么“禁言令”,但是能想象到的是,虽然表面是一片祥和,可为了那个位置定然是明争暗斗风起云涌。
过了几日,果然诏书下来了,新任总编是卓月。
下午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给她道喜,甚至包括文化部经常跟她拍桌子打板凳的王肉团子也一团和气地过来寒暄。当晚新闻部就在KTV定了包厢,行程安排一条龙,吃过晚饭去唱歌,而后去酒吧。
每个人轮番跟卓月敬酒说恭喜,她像平常那样和气笑着全盘接受。只有轮到苗桐时,同事们怀着羡慕嫉妒的心情盯着这个从一开始就幸运地站对了队伍的年轻姑娘,等她说出什么煽情的祝福。可是苗桐只是跟师父碰了一下杯,师徒俩什么都没说,而后一饮而尽。在别人眼里苗桐未免有些太不懂事,可卓月在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心里在祈祷,小桐,别说恭喜。而苗桐什么都没有说,她从苗桐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情。
苗桐说过,甲之蜜糖,乙之砒齤霜。
她仰头一饮而尽,众人喊总编好酒量。吃过饭去KTV又叫了两打百威,酒跟不要钱似的,苗桐看不过去,扶她去楼梯上坐着吹新鲜空气。被风一吹,她冷静下来又嘲弄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让个孩子把丑态看尽。
“你那什么脸?我是升职,又不是上断头台。”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上断头台呢,谁能看出是升职来?”
“什么话,总编这位置,谁不想做?”卓月不知道是要说服苗桐,还是说服自己。她心里难受,连父母都看不出来,只以为她忙累了,劝她休息。其实坐上这个位置,她就永远休息了,她要纵观全局把握刊物的方向,再也不用带着摄影记者去做采访,不用出现在天灾人祸的最前线。
“你不想做。你不缺钱,你也不稀罕权力。”
卓月笑了,“你还小啊,你知道什么,谁不稀罕权力?” “师父,你别说了,你骗不了我,你眼中说起这些没有热晴。”
“你这孩子都活成人精了。”卓月叹口气,又笑,却是伤感的,“可是又能怎样?小桐,这个职位我可以不接受……但是,肖叔叔他快不行了,他求我,他跟我爸几十年的交情,等于是看着我长大。我做记者,也是受他的熏陶,他等于是我的老师,这个报社是他半生的心血,我能让他合不上眼吗?”
原来这是肖总编突然退休的原因,苗桐心里有些怅然,不过她也不觉得多难过。对于肖总编,除了抠门和开会时候的大嗓门,基本上对他一无所知。
苗桐不知道怎么安慰师父,只能陪她吹了会儿冷风。
后来去酒吧,一群人继续疯,好像过了今天没明天一样。酒吧都是疯狂的人,醉生梦死的姿态。有个矫情的作家说,每个迷恋夜生活的人,都是有伤的人。苗桐不懂为什么受了点的伤就要把鲜血淋漓的伤口露出来给人看,见了人便拨弄下伤口,你看,我在流血。那样伤口永远也不会愈合,只会发炎溃烂。人类都是这样,谁都会有“活不下去”的念头,可最后没几个选择去死的。
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多么绝望,也是要挣扎着拼命活下去。
散场已是凌晨三点半,卓月家的警卫员开车将她接了回去,苗桐拿起手机发觉有两通未接来电,都是刘锦之的。按照刘锦之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主动联系她的,而且是这个时段,苗桐心里突了一下,忙打回去。
那边刚响了两下,苗桐就听见刘锦之的怒吼声,“你家里没人,电话也不接,是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白先生在医院里抢救,他想见你。”
苗桐觉得头昏脑胀,“我马上过来。”
等苗桐赶到医院,白惜言已经进了监护室。
他前几日受了凉,感冒诱发了肺炎,长时间不间断服用抗排斥药物和抗生素致使他的抵抗力极差,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要他半条命。
隔着玻璃苗桐看他躺在那里,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本来就玉色的皮肤白得象是要透明,所以那又长又密的睫毛更黑更深,却是安静的,不像从前那样看着她,像森林般覆盖着漆黑的瞳。
“他进急诊室时说,想看看你。”刘锦之顿了顿盯着苗桐那张没什么反应的脸,无比失望地说,“在别人看来,他什么都有,可在他重病时,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苗桐,就算你是虚情假意,也对他好点……你是个聪明姑娘,对他好点,你要什么,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