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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分钟时间,如果你能够保持安静,”萧九韶淡淡道,“我会给你想要的机会。”他从口袋里摸了一下,摸出一把自动步枪来,又摸了一下,才是一副手铐。他把枪放进外套口袋,扬了扬下巴朝他示意:“沈逸先生,我将以涉嫌谋杀的罪名逮捕你,而并非你是暗花这个理由。你涉嫌杀害你的两位舅舅,并且有直接证据可以辅助这项指控。”
沈逸的脸色微微一变,又随即恢复平静,抱着臂笑道:“别开玩笑了,你有证据?”
萧九韶踏前一步,靠近他低声道:“毛地黄素的药瓶。你忘记李珍那时被海流回潮重回岸上,同理,那个药瓶也可以,上面有你的指纹。”
沈逸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但是死死支撑着:“如果你有这个证据,你早就逮捕我了,还会等到现在?”
“因为,我看你玩这个游戏那么乐在其中,”萧九韶冷冰冰地开口,“既然如此,我就按照你设定的规则来,让你一次玩得够本。毕竟,你后半生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沈逸跟他对视了片刻,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好好,你赢了,我愿赌服输。”
刑闵走到边上的灌木丛边,拿出手机来报警。
远处拍摄剧组的聚光灯依然雪亮,把这个夜晚映衬得好像白昼一般。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褚青蘅不知道刑闵走开是不是为了给她这个机会,不过她也不想这么多了。
她走到沈逸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也曾这样俯视过她,当年在歌剧院里的擦肩而过,让她饱受各种折磨。
沈逸抬起头,黑色的眸光倒是极温顺:“小蘅,我是真的很喜——”
“闭嘴!”褚青蘅猛然一脚踢在他的身上,这一个动作积蓄了她心中的愤怒和怨恨,做完以后忍不住气喘得厉害,“我不想听你说话!”
沈逸闷哼一声,抬起拷在一起的双腕,擦了擦嘴角:“就算是死刑也会给人忏悔的时间。小蘅,早在游轮上我就说过,他根本不适合你,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你看我们的生活经历有这么多相似之处,我们的父母都过早地过世了——唔!”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褚青蘅只觉得心脏跳动得都有些发疼,又朝他身上补上一脚,“我的父母为什么会过早过世?这难道不是你做的?你竟然还敢跟我说这种话,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他反而像看到发怒的小狗般笑了起来,还越笑越是畅快:“你要杀了我?你敢吗?”他的每一句话都成了攻击到她最脆弱部位的尖利毒牙,犹如毒蛇正唰唰地吐着信子:“你连枪的保险都不会开,你怎么动手杀我?承认吧,你不会杀我的,因为你知道,我才是最了解你并且包容你的人,你身边的那个家伙,他的想法,只要他不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褚青蘅只觉得脑中最后一根理智之弦崩断,甚至还发出了逼真的琴弦断裂的轻响,她刚才看到萧九韶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枪,只要打开保险,对准那个人的额头——嘭得一声,便会有鲜血和白色的脑浆崩裂开来。
沈逸继续用甜蜜的声音引诱着她:“你不适合动粗,宝贝。你能够做的,就是忘记掉过去的一切,然后投入我的怀抱,因为我们实在是太像了。”
他话音刚落,一管黑沉沉的枪口就顶上了他的额头。她的动作有些粗鲁,几乎在他的额头上磕出了一个红印来:“我会杀了你的。”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她闭上眼睛,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理智都已经回来。她心心念念都想要找到暗花,并且复仇,可是在这一瞬间,她却并不觉得愉快。
她杀死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个人叫沈逸,而不是冷冰冰的暗花的代号。
而她剩下的后半生,也将跟那些罪犯一样,永不见天日。
扣下扳机的那个刹那,她听见枪膛里发出了空弹的声音。她惊讶地睁开眼,隔了三秒钟才消化了这个事实,转过头看着萧九韶。
他知道她会去抢他的枪,所以根本就没有把子弹上膛。
他也知道她一定会被沈逸激怒,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并且他还知道,她如果近距离打爆了沈逸的头颅,她还会后悔。
沈逸像是也始料未及,呆怔了片刻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宝贝,你确定还要选择他么?哦,我真为你的未来担忧。”
刑闵终于回到他们身边,一把将他拖起来:“我希望你等下还能这样笑得出来,跟我走!”
沈逸顺从地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蹒跚,他走了几步,忽然挣脱开刑闵的手臂,猛然冲到褚青蘅面前。
她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满是惶恐和心酸。
“我的真心话,”他语气急促,“我从来就不曾喜欢上你,你不够聪明,根本跟不上我的思维,我只是逗你好玩的。”他这一句话说完,刑闵立刻走过来,一拳重击在他的腹部。沈逸吃痛地弯下了腰。
刑闵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开口:“走吧。”
沈逸嘶了一声,半天才直起身,嘴里抱怨道:“我就是说警察都太粗鲁了。”他跟着刑闵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宝贝,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
外面的警笛声越来越大,隐隐约约闪着红蓝相间的光。
褚青蘅将脸埋在手中,蹲□来,无声地哽咽。原来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可是为何她却没有感觉到半点欢欣?
也不知隔了多久,萧九韶弯下腰,小心地搂住她,把缩成一团的她笼进怀中,有点笨拙地措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褚青蘅猛地推开他,往后退开几步:“别碰我——”
——你身边的那个人,他的想法,只要他不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但是她的想法,他都知道,他甚至能够料到她会做出一切行动,他用一把无形的解剖刀,把她细细剖开,她甚至都无法觉察她正在被解剖,只是感觉到有冰冷的刀锋划过,然后就眼睁睁地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
她前所未有地痛恨这种感觉。
萧九韶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受伤的表情:“小蘅?”
但是她不会再轻易相信和心软,他这么聪明,总是知道这个时候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褚青蘅直直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表情恢复了往常的冷淡和平静。他站姿挺拔,微微垂下眼来,低声说:“我知道了……”然后转过身朝着那个摆着烧烤摊烟火缭绕的地方走去。
褚青蘅则朝着剧组的方向而去,现场还有警察在做笔录。卓琰抱着臂,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用公事公办地口吻道:“既然那不是真正的凌寒,你作为助理却还是让这样的人进入剧组,回头我会让法务跟你们谈的。”
凌寒的助理则一直鞠躬道歉:“卓总,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也受到了威胁不得已才——”
“没有办法?明天就让凌寒本尊过来,我可以给他宽限一天的时间,把广告片赶完。”
“可是他受伤还躺在医院……”
“那就让他从医院爬过来,”卓琰耐性全无,“让你们在这个城市里再也混不下去的区区能耐,我还是有的。”
一旁的导演忽然道:“卓总,其实我个人觉得既然是新型商业地产,倒不如您自己亲自上阵,又有噱头,又能打响这个名号。更何况叶少东也是一表人才,如果有你们出镜,说不定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叶徙顿时来了兴致:“导演,你真的觉得我可以拍片子?”
“以我看人的眼光绝对不会错的,论样貌论气质,凌寒当然比不上叶少你了。”
叶徙忙抓住卓琰的手臂:“来嘛,来嘛……我长得这么好看,不拍广告片真的浪费了,你说对不对啊?”
卓琰嫌恶地抽回手:“你要拍就自己去拍吧,别把我拉下水。”他转过头,又对凌寒的助理重复了一遍:“回头我会让法务去找你的。”
片场发生的意外事件,反而为这次商业地产的项目吊足了大众的胃口。什么大牌明星被黑社会绑架还在医院,杀手冒名顶替进入片场伺机寻仇,广告片主角换人,新的主角是本市最年轻英俊的两位黄金单身汉。
叶徙对着媒体的镜头飞吻:“我还是单身,等待未来的你。”
卓琰则一直黑着脸,不过摄影师也喜欢他这个调调,就对他没有任何要求了。
原本好好的广告片拍摄到了最后似乎变成了一场让卓琰最无法接受的闹剧,但是这闹剧的效果却是出人意料的好。
地产开盘后,立刻抢占市场份额,甚至还压了谢氏一头。
褚青蘅按时收到卓琰报告进度的邮件,潦草地看了一遍,却没有多大兴趣。那个晚上,她回到家里,收到了萧九韶的短信:“如果你觉得我们尚且还能谈一谈,请给我点时间。”
其实现在最需要时间的人是她。
她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沈逸的那句话——你身边的那个人,他的想法,只要他不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真的太不了解他,也看不透他。
他明明已经提前找到了线索,可是宁可装作仍在劣势,也要等到适当的时候给对方致命一击,这种深沉的心思,如果有一天用到她身上,她恐怕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而她现在跟他这么亲近,又和这件事息息相关,他也一直隐瞒着她。
她开始对他们是否能够携手走下去的信念动摇得厉害。
第六十七章
沈逸环顾着四周,周围的墙壁上都包裹着记忆胶;甚至在墙边的棱角处加厚了三层。他们怕他自杀;一旦这个想法跃然而出,他便觉得心情越是愉悦。
他动了动拷在身后的双腕;长时间地保持同一个姿势;有点血液流通困难。
终于,监控室的门打开了,刑闵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沈逸微笑着跟他寒暄:“刑警官。”
刑闵示意了一下,他身边的年轻人陈殊便上前为他打开了手铐。沈逸活动了一下腕关节,皱了皱眉道:“都差点要失去知觉了啊……”
刑闵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神情严肃:“那我们开始吧。”
“刑警官,”沈逸望着窗户外面;那里是一座广场,外面是一座法式的大钟楼,每到准点便会发出洪亮的钟鸣声,激起了扑棱着翅膀的白鸽,“这里看出去的风景我很喜欢,只是这个城市的环境不如新市这么好,新市很少会有雾霾。”
刑闵嘴角一抽,继续板着脸道:“你是准备自己从头到尾阐述下自己的经历,还是我问你答?”
沈逸依旧答非所问:“萧九韶呢?他怎么不来,甘愿当幕后英雄?”
“……他在写检讨。”
“我想画画了,可以给我带一套画画的工具来吗?”
刑闵看着他。
沈逸微微一笑:“别动怒,现在是我每天作画的时间,如果你愿意让我保留这项休闲活动的话,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如果我不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你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开口?可是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啊,你舍不得杀我的,你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也舍不得杀我,他们需要我,也需要我的大脑。我的要求,你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