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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连-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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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野战医院来接刘振海,佟雷匆匆赶到报话班。远远看见高脚楼下停着一辆救护车,红色的十字分外醒目,旁边还围了一些人,指手划脚的说着什么。他顾不得多想,忙分开众人挤进去。
“安静!怎么会是你?”
“佟雷!你怎么也在这里?”
安静和佟雷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此时此地相遇,一时间都愣住了。
安静是老政委安伯伯的女儿,佟雷童年的伙伴、心中的恋人。两人同年参军,整整三年鸿雁传书,昼思夜想,不曾见面,出乎意料在边境碰上了。
此时,安静一身崭新的老挝军服,腰扎皮带挎着一支手枪,短发齐耳,红唇微启,高高的个子身材挺拔、英姿飒爽楚楚动人。佟雷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甚至体验出某种短暂的、难以抑制的骚动。要不是周围立着那么多“木头橛子”,又瞪着那么多“大灯泡”,佟雷早就“阿米尔,冲!”了。
“好哇!你这家伙出国轮战跟我也保密呀?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安静脸红红的。
“不是告诉你要执行任务吗?”佟雷兴奋得手足无措。
“这个任务不同嘛!赶情你想偷偷溜哇?怎么连佟叔叔都没告诉我爸爸?真是的。”
“你也是,写信光提有任务,我以为又是下乡医疗队哪。”
安静噘起嘴:“你呀,小看人!告诉你,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名额,可费了不少劲。现在我在转运站接伤员,等野战医院展开后,就去外科病房。你们连的兵是第一个病号,谁是刘振海?准备走。”
一群可怜兮兮的旁观者,屏住呼吸、立起耳朵,心驰神往的站在四周。起初眼巴巴、傻呵呵地围观,然后开始小声品头论足,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金亮率先发难:“二排长,这是谁呀?也不给兄弟们介绍介绍!”
“是嫂子吧?别光顾自己热乎了,让大伙儿也认识一下嘛!”
“人家是夫妻双双把家还,佟排长是情侣双双上战场,够劲儿!”
安静的脸更红了,有些局促不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佟雷看看大家,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瞎咋呼什么!还用介绍吗?小的叫嫂子,大的喊弟妹,当然是未来的。别在这儿装糊涂,人家哪封来信不是先被你们偷看完了才轮到我?要不是我藏得严实,连相片都找不着啦!装什么熊?来认识认识,这是安护士。”说着,把安静推到众人面前。
安静嗔怪地看一眼佟雷:“别臭美了!”一甩头发转向大家,“安静的安,安静的静,师野战医院护士,跟你们一起上战场的老兵。”
张小川蹑手蹑脚走过来,趴在佟雷耳旁一本正经地说:“报告排长!我嫂子她——真漂亮!”
“去!你懂什么?小毛娃娃。”佟雷开心地笑了。
老成持重的周援朝过来解围了:“闹够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咱给排长留个空说说话好不好?你们省点精神留着打鬼子吧。”一片哄闹声中,“灯泡”纷纷熄灭、散去。
小溪边,安静一往情深地注视着佟雷。清亮碧透的溪水静静流淌,鱼儿在石缝中无忧无虑地嬉戏玩耍,不时跃出水面,翻起圈圈涟漪。一只大青蛙蹲在草丛里,瞪大眼睛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的军中情侣。
“雷子哥,你瘦了。”她从小就这样称呼他,因为佟雷跟她哥哥安祥是同学。
“静静,你长成大人了。”他也从小这样叫她。
安静垂下眼帘轻声说:“这一出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雷子哥,我想家了。”
佟雷帮她整整皮带:“你看你,刚表扬完,还没出去就想家了,轮战结束咱俩一起探家。”
安静摇摆着腰枝道:“人家也就是说说嘛!其实,更多时间是想你,也不按时写信,懒!听说你们大队在最前面,肯定挺危险的,上了前线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佟雷:“不危险那还叫前线?没事,一身钢筋铁骨,别人都趴下了咱也得站着!放心吧。”
安静指着他脑门:“你是有名的拼命三郎,小时候学习就不好,光打架!打仗不比别的,仔细点好,听见了?”
佟雷忙正色道:“是!坚决执行命令!”
安静笑了:“你正经点,哎,你说让咱们换的这身军服怎么看着这么别扭?不像解放军,有点像国军。”
佟雷赶忙把一根手指按到安静的嘴唇上:“嘘——,你自己正经点,别乱讲!什么国军、共军的?想当反革命啊?”
“去你的。”安静娇羞的看他一眼,两腮一热,“你们的人刚才说咱们是情侣双双上战场,真有意思。”
“难道不是吗?咱们互相之间瞒了半天也没瞒住,敢情干的是一件事,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佟雷兴高采烈的。
“谁跟你是一家人?”安静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
意外的重逢使安静从见到佟雷的那一刻起就激动不已。三年里,这个恬静、倔强的女兵时刻思念着面前这个从小就对自己百般呵护的兄长。在她心目中,佟雷是那样完美和值得信赖,因为她爱佟雷。每当夜深人静铺开信笺的时候,便有一股灼热的爱情之水翻卷着浪花从心田涓涓淌出,流向笔尖,周身的血液也随着情感的激流不断撞击青春的胸膛,使人产生些许的迷乱。
现在他就奇迹般站在自己面前,安静陶醉了。
送走安静和刘振海,望着渐渐远去的救护车,手上依然留有与安静握别时的余香,相聚虽然短暂,佟雷已是心满意足。
当即将出征的人们一个个怀着好奇的心情,兴高采烈地更换新军服时,周援朝却听到一个使他心惊胆战的消息,兄弟连队两名战士因父亲的“走资派”问题没弄清楚,被强行滞留在留守处失去了参战资格。据说这两名求战心切的优秀士兵无论怎样解释、表决心,甚至写血书,痛哭流涕寻死觅活,就是无济于事。心如铁、志如钢的单位领导始终坚持原则,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担心发生意外而把他们临时看管了起来,等待这两个年轻人的命运将是被遣送回去。
周援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在那个灵魂扭曲、是非混淆的年代,多少人的理想毁于一旦,堂堂七尺男儿凛凛报国之志,就这样被莫须有的恶浪吞没了!
周援朝“周司令”何许人也!别说还不到穷途末路,即使如此也不能任人宰割。他就像一个行将坠崖时老练的登山者,迅速从暂时的慌乱中镇定下来,首先冷静地把自己面临的形势彻底分析了一遍,然后刻不容缓地将连长沈长河悄悄拉到僻静处,紧急磋商起来。
周援朝再次向这个他认为靠得住的朋友加兄长,倾诉了自己坚定不移的决心和满腔悲愤,斩钉截铁地说:“小队长,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次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我怕是真要踏上不归路了。”坚定中满是苍凉。
沈长河凝视着这个命运坎坷、勇敢无畏的战士,心潮起伏忿忿不平。在他眼里,周援朝是指挥连“五虎上将”之一,是个冲锋陷阵的勇士,不可多得的“兵头”,在决定命运的时刻,决不能眼看他坐以待毙任人发落。沈长河不想趋炎附势,更不能落井下石,什么“走资派”不“走资派”,什么“特嫌”,什么“叛徒”,不是没弄清吗?就让他们弄去吧!反正也是弄不清楚。
“援朝,沉住气。你不是从原籍入伍的,你的情况基本没人知道,入伍几年地方上那帮人没来找过你麻烦,想必不知你去向。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士兵,部队政治部门对此也不十分敏感,从来不予过问,你入党时不是挺顺利吗?这说明并未东窗事发,不用紧张。反正只剩半天时间了,下午三点部队开拔,一步跨出国门便万事大吉,即使情况有变化,我也自有办法。”沈长河小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目光。
“小队长,周援朝永远忘不了你!”“周司令”眼眶涌出热流,动情的望着自己的连长。
“去吧,你现在要做的是从容镇定,准备出发!”
“是!”
'奇·书·网…整。理'提。供'正文 第三章 滇路弯弯(四)
在一个阴冷潮湿的下午,部队朝边境出发了。
越接近边境道路越狭窄,除了军车外已很少见到地方车辆。沿途村寨稀疏行人寥落。按照要求,战士们都戴上钢盔,汽车插上树枝进行伪装。大家都把怀里的枪支握得紧紧的,没一个人大声说话。这是一段寂寞万分的征程,天黑之前抵达“摩憨”边防检查站。
车队稍事休息,部队集合,暮色中指挥连队列严整。
“报告小队长!全小队集合完毕,人员装备齐全,请指示!值星排长佟雷!”
“稍息。”
“是!”
沈长河威严地站在队伍面前,用他那双令人敬畏的小眼睛仔细观察每张面孔,足有两分钟没说话。这是他倾注了全部心血调教出来,马上就要走上战场的指挥连,连同负伤的刘振海,一共是一百五十名战士,沈长河要带着他们出去英勇战斗流血流汗,还要把他们平平安安地带回来,岂是儿戏?此时的指挥连长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一个没有打过仗的指挥员,率领一群同样没有打过仗的士兵,去参加一场只有精神准备而无实战经验的残酷战争,仅凭胆量和书本知识是远远不够的。要想战胜敌人,首先要战胜自我,前面的路还很遥远,也很险恶,甚至凶吉未卜,谁也无法预测在炮火硝烟的战场上会发生什么。
他深感责任重大。
“同志们!说实话,我也有点紧张,既然都是第一次出国参战,这很正常,无可非议。现在大家脚下还是祖国的土地,站在这里觉得安全,心里踏实,感情有所依恋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要记住我们是军人,受祖国派遣的军人!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前面将有更大困难和危险,每个人都应该从容不迫一往无前不辱使命。但是,进入战区后不要大惊小怪搞得草木皆兵,一切按命令执行,按作战预案实施。今晚夜行军,天亮前到达隐蔽集结地,明天白天隐蔽休息待命,天黑后继续前进,直接进入防区预设阵地。梯队指示,现在原地休息一小时,解散后各班最后检查一遍武器装备、随行物品,十分钟后开饭。”
队伍散开,情绪高昂的班、排长们立即组织逐人逐车进行最后的检查。
王怀忠在人群中找到正在忙前忙后紧固车辆的李常义。
“常义,听卫生员说,你胃病又犯了,两天都没好好吃东西,马上要出去了,还能坚持吗?”王怀忠关切地问,其实他明白,事到如今不坚持也得坚持了。
“指导员,我不碍事,医院已经治得差不多了,有点反复是路上颠的,你放心,到地方就好了。”李常义边忙着手里的活儿边说。
“要重视,该休息就休息,同志们都理解。把我的暖水瓶和这几块苏打饼干带上,今晚夜行军,没有中途加餐,饿了就吃。”王怀忠把暖瓶和一个小纸包递了过来。
李常义忙不迭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这儿还有压缩干粮。”
“那东西更不好消化,你不怕胃穿孔?拿着!”说着,王怀忠放下暖瓶转身走了。李常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热乎乎的。
“有蚂蟥!”不知谁扯着变了音的嗓子喊了一句。
第一场始料未及的战斗开始了。听到喊叫不敢怠慢,车上车下所有人一齐动作,弯腰驼背解衣挽裤,紧紧张张地翻找起来,活像一群手忙脚乱,猬集一处梳毛捉虱的猴子。路旁草地里果然有不少“吸血鬼”,在草茎上和泥地里一拱一拱地蠕动可怖的肉身,到处寻找人体的气息,伺机“作案”,不经意中许多人被它们叮上了。
魏立财被叮在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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