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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行点头道:“是老夫思虑不周,如此老夫不敢强留,申豹,速取五百两诊金来。”
陈烨微笑道:“不必了,草民与聘君前辈来申大人府上为小公子瞧病,并非为诊金而来,说实话,草民也是第一次医治此病,心里也很忐忑,所幸没有出丑,实在是纯属侥幸。”
申时行又是一愣,苦笑道:“老夫素闻高聘君为人洒脱,向来不拘泥于小节,没成想陈烨小友行事也如此。看来有大本事之高才之人都是这般特立独行,令人高山仰止。”
高启恶狠狠的瞟了一眼陈烨,心里一阵阵的刺疼,脸上的笑容轻微颤抖着:“大司寇岂不闻,圣贤有云,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老夫性格乖僻,因此与老父相交之人,多少都有些与常人不同,呵呵,呵呵呵呵。”
心里咆哮道,五百两啊,就他娘这让你小子两片嘴皮轻轻一碰就没了,你当老子是吃风喝烟的神仙吗?!臭小子,老子与你没完!
陈烨抱拳深施了一礼:“申大人,实不相瞒,草民之所以央求聘君前辈带草民来府上为小公子诊病,实在是有事相求与您。”
申时行心里一松,积郁的郁闷和歉疚立时消散了大半,忙笑道:“陈烨小友不必客气,有何事请讲,只要老夫能做到,绝不推诿。”
“多谢申大人,草民是想请问犯官柳湘泉妻女的下落。”陈烨双目满是希冀看着申时行。
申时行脸色微变,目露犹疑:“小友与柳湘泉相识?”
陈烨点头道:“准确的说,草民与柳夫人和柳小姐相识。草民曾说过,草民曾在官洲鹿野镇叶家老药行做过坐堂郎中,叶仁宣大掌柜对草民恩重如山,柳夫人就是叶掌柜的亲姐姐,柳夫人和柳小姐在柳知府身陷囹圄前曾在叶家药行住过一段时日,因此晚辈与他们相识。叶掌柜夫妇受柳湘泉牵累,含冤罹难,临终前,让草民无论如何都要救出柳夫人和柳小姐。因此草民这次进京就是为搭救柳夫人母女而来。申大人,柳湘泉身犯王法,罪有应得。可柳夫人母女是无辜的,请申大人能告知晚辈她们的下落。”
申时行静静地瞧着陈烨,沉默了片刻,沉声道:“陈烨小友不忘故主所托,进京救人,方今天下还有小友这般守信的君子,真是令老夫钦佩不已。但你可知,官洲知府柳湘泉丢官弃民致使暴民横生生灵涂炭,他之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天子震怒,御旨三法司会审,是钦案。若不是圣上如天之仁,只追究了柳湘泉一人之罪,否则按大明律,是要诛其全族的。”陈烨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申时行叹了口气,道:“柳湘泉妻女是何下场,沦落何处,想必你心里应该清楚。老夫刚才所言只是提醒你,柳湘泉一案是御案,在大明朝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敢为他说半句话,抱歉这个忙老夫帮不上,小友还是不必费这个心了。”
陈烨抱拳道:“大人误会了,草民并非不自量力想为柳湘泉翻案,草民只是想搭救柳夫人母女。”
申时行摇头笑道:“看来小友还是没听明白老夫的话。也罢,老夫就直说了吧,柳湘泉的妻女之所以有如此下场,根结全在柳湘泉身上,柳湘泉若不能无罪,他的妻女又怎能逃脱为奴为妓沦为贱民的下场。”
陈烨苦笑道:“草民明白,草民没妄想过除去柳夫人母女贱民的身份。草民只是想不让她们沦为贱奴娼妓任人欺凌,无论花多少银两,草民都要救她们出火坑,让她们这一生能平平静静的度过。”
申时行苦笑道:“你想私买官奴官妓?!陈烨小友你可知你若真这么做了,是何罪吗?”
高启脸色也是一变,忙低声道:“小子你可不要犯浑,私买官奴官妓,按大明律,你也会被流配三千里,沦为贱民的。”
陈烨咬了咬牙,抱拳道:“晚辈再次恳求申大人,请申大人能告知晚辈柳夫人母女的下落。”
申时行静静的瞧着陈烨,一双如鹰凖般的双眼闪烁不定,沉默了片刻,沉声问道:“小友主意已定了?”陈烨无言,点了点头。
申时行叹了口气:“你与老夫有恩,老夫无法拒绝你,明日老夫调阅一下卷宗,帮你查查她们母女的下落,小友明日下午再来吧。”
陈烨激动地抱拳深施了一礼:“草民多谢申大人。草民明日下午再来府上,恭听佳音。草民告辞了。”陈烨又冲申夫人深施了一礼,这才和高启迈步走出了卧房,下了台阶,沿着青石板道向院外走去。
第三卷 峥嵘岁月 第275章 窥视
申时行迈步出了卧房。站在台阶上,双目若有所思瞧着陈烨兴奋的背影。
“汝默,神医可是咱家的恩人,这件事你可千万要帮他一把,万万不能因此事牵累了他。”申夫人轻声说道。
申时行苦笑了一下,扭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又望向迈步走过来抱着小孙儿的三儿子,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小孙子的鼻子,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柳湘泉的妻子其实就在玉平贤弟家为奴。”申夫人一愣,吃惊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申时行捻着颌下的长须,脸上露出几分倨傲之色:“夫人放心,老夫会为这位年轻的神医扫除以后的麻烦的,凭老夫这张老脸还有这几分薄面,就算被那些六科廊言官弹劾到圣上面前,圣上也不至于为了两个女人对老夫怎样的。这点自信老夫还是有的。只是……”
申夫人忙问道:“只是什么?”
申时行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双目露出复杂之色。有些茫然的望向院门,心里暗自苦笑,夫人至今还不知晓钱正义就是死在沦落为奴的叶仁慧身上的,虽然是钱正义命数到了,可这般死法,他那个妒心极大的夫人又岂能轻易放过这个害死丈夫的情敌?!委实是有些头疼啊!
申府府门外,陈烨拱手道:“有劳申管家相送。”
申豹忙还礼,脸露敬畏的笑意:“不敢,神医请慢行。”
“父亲!”
“东家(主人)!”
高文常和刘全宝、郑三刀、廖仆全都兴奋的迎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高启瞧着自己的儿子,阴沉着脸问道。
高文常躬身拘谨的答道:“父亲两日未归,孩儿实在是担心……”话未说完,高启已暴跳如雷道:“混账!你担心个屁!不好好在医馆为人瞧病,跑这里来做什么,老夫已经很郁闷了,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还敢再跑来,你想活活气死老子吗?!娘的,你不瞧病,想让全家都喝西北风吗?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老夫这是招谁惹谁了?!”
高启狰狞的瞪向陈烨,刚要张嘴,陈烨微笑道:“全宝兄,钱票一千五百两。”
刘全宝急忙从袖内掏出厚厚一沓钱票,数了三张出来,递给陈烨。
陈烨瞧着面额五百两一张崭新透着浓浓油墨味的钱票,微微一笑,双手奉与高启:“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请聘君前辈笑纳。”
高启脸上的狰狞瞬间消失了,立时眉开眼笑,慌不迭的接过钱票:“汇合钱庄?文常好像离咱们家很近嘛,不知口碑怎么样?”
高文常有些尴尬的低声道:“汇合钱庄虽然在京城生意不如六和钱庄,但口碑极好,从没有见票不兑的事发生。”
高启眼睛眯成一条缝,点点头,将钱票小心翼翼的放入袖内:“贤侄啊,这是怎么话说的,区区小事,你又何必如此放在心上,这真是让老夫不知如何是好了,好,你的心意老夫愧领了,愧领了!”
陈烨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镶嵌着指甲盖大小祖母绿的金戒指,悠悠道:“原打算这件据闻是成祖年间三宝太监下西洋带回的小玩意送与聘君前辈,可是去了贵府上才知聘君前辈喜欢春秋玉璧,这个嘛……”
高启的眼睛瞬间亮了数倍,脸上的肉都轻微抽搐起来。不待陈烨的话说完,出手如电将祖母绿宝石戒指抢到手里,一张老脸连褶子都笑平了:“贤侄啊,老夫就晓得没交错你这个知己,哈哈哈哈哈哈。”
郑三刀吃惊的瞧着高启,低声道:“兄弟,这老家伙出手的速度好快啊!”廖仆微笑着轻摇摇头。
高文常瞧着自己父亲状若疯子一般的傻笑,脸色涨的通红,既尴尬又羞臊的翻身跪倒:“小侄文常代父亲谢过小叔的厚礼。”
陈烨忙笑着搀扶起高文常:“文常兄不必如此,说起来陈烨还要感激聘君前辈,若没有聘君前辈相助,陈烨怎能如此顺利得到柳夫人母女的消息。”
“这话说得有良心,为了小友,老夫足足担惊受怕了整整两日,这把老骨头险些就此散了。”高启将宝石戒指珍而重之的揣进袖里,强挤出一副劳苦功高的苦脸,不过在儿子和郑三刀等人眼里瞧着这副苦脸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暗藏其中得意扬扬的老狐狸笑意。
陈烨微笑道:“聘君前辈这两日确实辛苦了,晚辈不敢再劳累前辈了,文常兄快扶前辈上车回去吧。”
高启一愣:“小子你不随老夫一同回去吗?”
陈烨摇头道:“晚辈也出来两日了,半论堂还有晚辈的人在等候着晚辈,晚辈也要回去报个平安,省的让她惦记。”
高启点头道:“也好,明日下午老夫再过来与贤弟相会。”
陈烨摇头道:“不必了,前辈该帮得已经都帮了,下面的事就让晚辈自己做吧。”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高启瞪眼,刚要嚷嚷,陈烨抱拳躬身道:“前辈,这不是闹意气的事。里面的轻重前辈心里都清楚。前辈要是不为文常兄和两位爱孙着想,晚辈决不阻拦。”
高启噎住了,半晌,苦笑道:“你小子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噎人?!”
陈烨嘴角绽起一抹苦笑:“晚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高启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真要到了那一步,让人给老夫捎个信,老夫虽不济,天南地北也有些朋友,藏上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陈烨微微一笑:“无论事情是否到这一步,晚辈与前辈这一别都绝不是永别。晚辈这一次若能化险为夷,还有大事要与前辈商议。”
高启深深地瞧着陈烨,咧嘴一笑:“我就知晓你这头小狐狸不会没有后路的,咱们可是君子一言,老夫就在隆中高卧,等你三顾茅庐,请老夫出山,随你共图大事!”高启哈哈大笑着,转身迈步走向儿子的车驾,边走边不时用手捏着自己的大袖。
陈烨望着高启的背影,微笑喃喃道:“我有信心和你这些老家伙们干出一番让你们吃惊的不一样的事业出来。”陈烨沉声道:“走,回半论堂!”
棋盘街,半论堂斜对面一间专营杭州丝绸的绸缎庄内,靠着宣纸竖棂红木大窗旁摆放着一张红木八仙桌。桌上碟碟碗碗盛放着各种蜜饯、点心和一大盘切好的沙瓤西瓜。
整张八仙桌旁只放着一把圈椅,圈椅两旁各站立着两名神情肃穆,头插金钗,身穿蓝绿比甲长裙的绝色俏婢。
圈椅上端坐着一位年约十八九岁,身穿御贡湖绸长衫,腰横玉带,腰际间垂悬着的几件饰物,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上品挂件。脚蹬罩纱薄底软靴,乌黑如锦缎的头发高绾,横插了一只鲜红如血的玉簪,一张娇嫩如凝脂的脸俊的出奇。透出一股子不健康的惨白色的少年公子。
少年公子一双黑瞋瞋深邃的明眸眨也不眨的透过开启一角的红木大窗望着街斜对面的半论堂。
绸缎庄的掌柜和几名伙计都脸如土色躲在柜台后,一动都不敢动,身子都在轻轻哆嗦着。
大堂内在少年公子周围分列站着仿若泥塑一般十几名头戴黑纱竹骨小帽,一身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