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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阶微垂着头,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一双已清晰显现出老年斑的手紧紧地握着圣旨。纵虎归山,功亏一篑啊!
数十年政治漩涡内翻滚碰撞,徐阶早就练到洞若观火,领悟到了官场之术的深邃。什么永不叙用,那不过就是个说辞而已。一击不中,后患无穷的道理,初为官因忤首辅张璁就得到了深刻的领悟,不过最终胜利的不是张璁,而是他徐阶。而在与严嵩明争暗斗十多年间,他更将这个道理领悟到了深邃的境界。
他阴授南京给事中陆凤仪弹劾胡宗宪,暗中往来书信的情景不断在眼前闪过,一滴冷汗如虫爬从徐阶后脊梁骨缓缓向下滑去,隐隐感觉圣上突然开释胡宗宪,景王恐怕难逃干系。
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徐阶眼中露出一抹茫然和惊疑,老夫并没又做出什么明显针对景王的举动,可为什么景王这次回京似乎明里暗里都在针对老夫?徐阶心里升起了一丝丝沁骨的阴寒。
“徐阁老和各位阁老,咱家还有主子万岁爷的口谕。”传旨少监皮笑肉不笑的话将徐阶惊醒过来,刚要翻身跪倒。
传旨少监急忙笑道:“主子万岁爷说了,口谕不是传给各位阁老的,徐阁老及各位阁老可以站着听。”徐阶和李春芳等阁臣都是一愣,惊愕的瞧着传旨少监。
传旨少监转过身,脸脸色已阴冷如冰,尖厉地说道:“主子万岁爷口谕。”
六科廊言官们都是一惊,醒过神来,呼呼啦啦全都跪倒在地,齐声道:“臣等恭听圣谕。”
第三卷 峥嵘岁月 第355章 收买人心
今天家中宴客,有些耽搁,只能传五千字了,明天两章,传一万字。
“尔等听了,身为朝廷命官,不在衙署好生当差,却聚众跑到宫门、内阁鼓噪咆哮,是何居心?要挟乎?谋反乎?”传旨少监尖厉阴森到了极致,语风中已显露出明显的杀机。
内阁院落内已是鸦雀无声,跪倒听旨的六科廊言官们的脸色全都白了,双目都露出惊怖不敢置信之色。
徐阶的身子微微一晃,身后的李春芳急忙用手轻扶了一下。
传旨少监的双眸如鹰隼一般扫视着跪倒的官员,嘴角露出满意混合着得意的笑意,冷哼了一声:“朕姑念尔等初犯,不予计较,速速退去,好生当差,才是正经!”
大统夹枪带棒句句诛心的话将满院子言官包括李春芳等阁臣全都打懵了,心神骇惧中又有些惊疑自己这双耳朵是否听错了?
徐阶的脸色已苍白如纸,默默地看着传旨少监的背影,眼眸深处闪动着不甘屈辱和怨怒,嘴角轻轻向下一撇,无声的冷哼了一声,目光慢慢瞧向院内跪满的言官们,下撇的嘴角若隐若现出一抹诡异阴森的冷笑,子系中山狼,得势太猖狂,老夫倒要看看谁才真正笑到最后!
传旨少监眼中阴鹫厉色密布,厉声喝道:“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速速退去!”
“冤枉我等聚于内阁全是一片忠君之心,我等只是上本弹劾朝中奸佞!”一名给事中哽咽嚷道。
传旨少监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混账,身为朝廷官员,连朝廷的规矩都不懂吗?想上本先交通政司,由通政司转内阁,再由内阁交司礼监,你们公然聚众威逼内阁,是何居心?”
“奸佞势大,党羽近万,圣听已被其蒙蔽,我等若按规矩上本,恐怕奏本还没到内阁就被淹了。公公问我等是何居心,我等之心皆为忠君爱国。我等聚于内阁,是想让内阁这些国之重臣,为国除奸,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不错,我等请问公公,朝廷是否要阻塞言路?”
“是啊,当年太祖设言官制度时曾言,治国之道,必通言路,言犹水也,欲其长流。水塞则众流障遇,言塞则上下雍蔽,公公阻挠我等上言,下官请问,公公是想阻塞言路,致我皇上于偏听偏暗,任由奸党祸国,毁我大明江山社稷吗?”
传旨少监脸色一变,阴森狰狞道:“好啊你们将污水泼到咱家头上,接下来还想干什么?看来你们真是要造反了!”
郭朴脸色大变,刚要闪身而出,李春芳暗中一把抓住袍袖,站在前面的徐阶微微摇摇头,双目闪烁了一下,向前一步,躬身道:“曹公公。”
传旨少监脸色微变,急忙挤出笑容,躬身道:“咱家可不敢当徐阁老如此大礼,徐阁老有话要说,咱家洗耳恭听就是。”
徐阶脸上露出带着苦涩的笑意,低沉道:“他们聚于内阁,确实不合朝廷的规矩,但他们也是一时义愤,心忧我大明社稷,其情可悯。老夫身为首辅,是老夫没有做好,论罪,老夫首当其咎。请公公待为转奏陛下,臣会安抚好他们,然后再去向陛下请罪。”
传旨少监眼角一跳,皮笑肉不笑道:“这是怎么话说的,阁老怎么反倒将罪名揽上了。阁老既这样说了,咱家也不敢说什么,阁老放心,咱家一定会如实禀奏主子万岁爷的。”
“不用你假惺惺的充好人各位同仁,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徐阶他们这些所谓的朝中重臣,贪生怕死,他们这是准备向奸佞摇尾示好了同仁们,奸佞上下其手,沆瀣一气,蒙蔽圣听,大明危亡已现,正是我等言官为国慷慨赴死之时,走,咱们跪谏万寿宫!”
“走啊万世瞻仰,就在此时!”
十几名给事中情绪激烈,站起身来,就要往院外奔去。传旨少监眼露杀机,厉声喝道:“杀!”
话音刚落,头戴黑纱竹骨小帽,身着大红麒麟过肩飞鱼补子曳衫,脚蹬黑面红底软靴的黄霸带着二十余名锦衣卫冲进内阁院内。
走在最前面的给事中,眼前一花,黄霸已到了身前,紧接着身子突然腾空而起。黄霸脸色狰狞,双眼爆闪凶光,沉喝声中,将抓鸡一般举起的给事中扔了出去。
那名给事中的身躯狠狠的撞在院墙上,院墙剧烈震颤,给事中全身骨碎寸断,摔在地上,气绝身亡。
没等院内官员从震惊中醒过神,黄霸身后的锦衣卫也出手了,如钢钳一般揪住其他冲向院外的给事中,顺手扔了出去,半空一片人箭射向院墙,内阁院墙不堪重负的剧烈摇晃,地上十几具官员尸体垒摞在了一起。
院内死一般的寂静,跪着的给事中震骇不敢置信的瞧着刚才还活生生悲呼呐喊如今已变成一具具冰冷尸首的同僚们。
传旨少监狰狞的冷笑道:“还有谁想找死?”
跪着的给事中身子都是一颤,慢慢扭头瞪向传旨少监和满脸暴戾杀气的黄霸等锦衣卫,眼珠都开始充血,突然全都站起身来,愤怒哭喊叫嚷冲向传旨少监和黄霸等锦衣卫。眼看不忍睹的流血屠杀就要发生。
徐阶扑通跪倒在地,流泪悲呼道:“你们真的想造反谋逆吗?都跪下!”被悲愤弄得近乎疯狂的给事中们闻言愣了一下,望向徐阶。
徐阶流泪大声喊道:“传旨内宦代表皇上,而他们是皇上的锦衣亲军,你们若还自认是大明的臣子,就给老夫全都跪下!”
给事中们身子又是一颤,醒过神来,呼啦啦,扑通全都跪在了地上,伏地悲呼道:“皇上!”
传旨少监瞧向徐阶,眼眸深处闪过不满之色,脸上忙挤出笑容,上前搀扶起徐阶:“徐阁老、各位阁老快快请起。”
徐阶拱手道:“曹公公,他们都是文弱书生,求公公高抬贵手。”
传旨少监脸色一变,露出惊惧,慌忙拱手道:“徐阁老可千万莫这样说,咱家只是奉主子万岁爷的旨意行事,绝没有半分僭越狂悖。徐阁老这样说,会害死咱家的。”
徐阶忙拱手施礼:“徐某情急,一时言语无状,还请曹公公见谅。若公公还不肯放手,徐阶就跪求公公了。”说完又要跪下,身后的阁臣也翻身跪倒。
传旨少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稍显即逝,苦笑着急忙搀扶住徐阶:“这怎么话说的,咱家是奉旨办差,徐阁老和各位阁老如此,让咱家怎么交差。”
徐阶拱手道:“请曹公公回复圣上,徐阶愿以项上人头作保,会劝他们回去,好生当差。他们经此教训,再不敢任意胡为了。”
传旨少监冷冷的瞧向满院跪在地上放声痛哭的六科廊言官们,沉吟了片刻,抱拳拱手道:“既然徐阁老如此说,那咱家就按您说的复旨。徐阁老,咱家这颗人头可交给您了。”
传旨少监不待徐阶开言,吧嗒着嘴,迈步向院外走去,眼神瞧向院墙下那十几具尸首,冷哼了一声:“给脸不要脸,哼!”迈步出了院门。
黄霸冲徐阶等阁臣深施了一礼,转身瞧都没瞧一眼依旧哭嚎的六科廊言官们,带领着手下离去了。
徐阶脚步有些踉跄走向院墙,站在那十几具已成软泥的尸首旁,脸上的肉轻微颤抖着,痛苦的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下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跟随在他身后的李春芳、郭朴等阁臣也是泪流满面,冲尸体鞠躬施礼。
“少在这里假惺惺充好人,奸臣,败类魁礼兄他们忠义光照千古,不许你们侮辱他们!”跪着的给事中内有人大声呵斥道,一双双流泪血红的眼厌恶鄙视的看着徐阶等人。
郭朴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喊道:“愚蠢糊涂要是没有徐阁老委曲求全,后果是什么,你们不会不知晓吧?”
李春芳也脸露怒意道:“郭阁老说的是,你们怎么是非不分,忠奸不辨了呢。若不是徐阁老小心周全,今日你们中还不知有多少人会蒙冤惨死。”
“少来这套虚情假意,我们宁可为国而死,也绝不摇尾乞怜苟活。你们怕死,可别将我等也当成贪命畏权的小人我等为国而死,是杀身成仁!”
徐阶摆手阻止郭朴和李春芳和他们辩解,悲伤的看着言官们,慢慢鞠躬深施了一礼,不屑的嘘声鄙夷声四起。
徐阶直起身,抱拳拱手道:“诸位国之忠良,你们怎样说徐某,徐阶都不会介怀。徐某声名有些许损伤,无足轻重。只要能保住你们这些国之忠臣,徐某就是再受百倍侮辱,也心甘情愿。因为你们是天下读书人的风骨,是我大明朝的元气护住了你们,就是护住了我大明的元气,有你们在我大明才有中兴的希望,老夫拜托你们了!”
徐阶撩袍跪倒在地,双手抱拳,已是泪如涌泉。李春芳等阁臣互相瞧了一眼,也翻身跪倒。
六科廊言官们全都震惊了,呆呆的瞧着,慢慢的眼中流露出感愧激动歉疚之色,不约而同抱拳施礼,哭道:“阁老!”
“国事艰难,百姓苦啊听老夫一句劝,今后不要轻言生死,因为活着,更艰难你们的身上寄托着我大明百姓苦盼期望的眼神,肩上担着我大明江山社稷,共赴惟艰,振兴大明,老夫拜托了!”徐阶一躬到底,拜伏在地。
六科廊言官们感动的鼻涕眼泪一大把,心里的愧疚真恨不得正反抽自己大嘴巴子,也同样拜倒在地,痛哭道:“恩相,学生们错了学生们向您保证,今后决不再鲁莽,一切为恩相马首是瞻!”
徐阶嘴角轻微颤动了一下,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喜色,但稍显即逝。慢慢直起身子,温声道:“大伙都起来吧。”支撑着要站起身来,身后的李春芳急忙搀扶,徐阶站起身,微笑示意:“多谢子实兄。”李春芳微笑摇摇头。
徐阶望向站起身来,歉疚敬畏看着自己的六科廊言官们,叹了口气:“还要麻烦你们将这几位为国罹难的忠臣的尸首移走,今晚老夫会去他们府上亲自吊唁。”
“是!”言官们流着泪将那十几具尸首抬起移出了内阁,低声哭泣着离去了。
徐阶叹了口气,缓缓收回目光:“公事要紧,咱们也散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