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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云琅,叩见公主。”因并未在军营领兵,云琅只着一身雪青色江水长袍,指着身旁的少女道:“这是微臣的小师妹…………迦罗。几年前,凤将军曾救过她们母女,后来又帮着安顿。如今师妹已经长大,心中念及过往恩情,愿前往青州一行,以报答凤将军的救命之恩。”
乐楹公主闻言看去,只见那少女身形甚弱、肤色麦黄,虽然穿着女儿装束,却仍旧掩不住一身小子气,方才释然道:“那这位迦罗姑娘,为何还不前去?”
“凤将军因命前去丰阳,怕是要过些时日才回,丰阳又并不安定,所以只好让她先滞留在京中。”云琅侧首看了一眼,又道:“微臣整日东奔西跑,师妹又是女儿家,跟在身边多有不便,因此想留在公主身边暂住一段时日。”
这个理由固然牵强,乐楹公主却不在意,只觉得那少女不跟着云琅才是正理,因此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迦罗留下来罢。”仔细往下看了一眼,问道:“你的名字叫迦罗?好奇怪的姓,从来不曾听闻过。”
“我随母姓,复姓独孤。”那少女先时一直静默不语,因许久不说话,猛然出声显得格外低沉,倒把乐楹公主吓了一跳。
云琅有些歉意,苦笑道:“师妹是师父晚年收的弟子,微臣与她并不相熟,先前师父走得匆忙,也不知道她的全名。只是她从小在流落民间,不懂得规矩,若是有失仪的地方,还望公主勿怪。”
乐楹公主不悦道:“云将军若是觉得委屈她,不如带回去。”
云琅有些没明白过来,不由一愣,迦罗在边上道:“云师兄并不得空,既已交待妥当,不如先回去忙正事。”
乐楹公主正后悔失言,少不得敛了气,缓和声音道:“云将军放心,迦罗姑娘既然在我这儿,自然不会亏待她的。”
毕竟公主已嫁,云琅不便多加逗留,遂道:“是,微臣告退。”
眼见云琅的身影自转角没过,乐楹公主才慢慢收回视线,吩咐阿璃打起竹帘道:“你是云琅的师妹,那么,功夫也定然不错罢。”
迦罗神色平淡,眼角眉梢透着不合年纪的冷静,回道:“公主过奖,我年纪小、又不是男子,并不会什么功夫,只是在师父身边服侍而已。”
乐楹公主点点头,细细打量着她,想了半日道:“反正我身边不缺人,你既然是云琅的师妹,也不用做什么活计,只当在这儿做个伴好了。”
迦罗微微欠身,道:“是,多谢公主优待。”
第四十章 迷雾
夏烈王一路急行赶往京城,本是志在必得,然而今晨连接两封消息,才知道眼下的情势已经大为不妙。辽王在信中称,自己行到丰阳时遭遇流寇,原先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竟突然难缠得脱不了身。而广宁王那边,本许诺同时进京,谁知道两位胞弟突然失踪,阵脚顿时大乱,兵出垗西又折了回去。
“王爷,东王亲函!”
夏烈王正微眯着眼,似乎在遥望着京城内的爱子,闻言忙将信一把抓过,一目十行的掠完,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闽东王的口气十分客套,说自己年迈多病,愿素食三年为太后祭奠,而今还应遵守皇命安镇封地,此次不再入京。
“王爷…………”信纸似一片秋叶悠然飘落,随行近侍大惊,忙跳下地将信捡起,小声疑惑道:“难道,东王那边也不来人?咱们岂不是……”话犹未说完,只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踏声,一名赭袍将官带着两队羽林卫奔来,步伐整齐有素。
夏烈王坐直身子,冷笑道:“你看,接着咱们的人都来了。”
来者约莫五十左右年纪,身形颇为发福,翻身下马却十分利索,行礼道:“京城九门提督江尚隆,奉旨前来迎接王爷,请随行人马前往小溪口处扎营。”按照规矩,藩王入京兵马不得进城,夏烈王熟知其中手续,大队人马很快便安顿完毕。
“王爷千里跋涉,一路辛苦。”江尚隆先客套了两句,跟着夏烈王等人往公主府前行,脸上笑容可掬,“世子和公主翘首盼了好几天,已在府上准备好宴席,正等着为王爷接风洗尘。皇上得知后,说是一家人团聚要紧,特旨王爷先不用进宫面见。”
夏烈王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上次接犬子进京的云将军,可否还在京中?先时多亏他一路照拂,犬子才能平安入京,得空还想答谢一下。”
江尚隆的笑容有些僵硬,干笑道:“王爷真是客气。不巧云将军出城公干,待他事后回来,下官必将王爷美意告之。”
夏烈王微微一笑,颔首道:“那么,有劳江大人。”
因夏烈王入京,乐楹公主不便再分居别院,虽然十分不情愿,却也忍耐着搬回了公主府。此刻猛然看到车侯玉,乐楹公主不由一怔,努力半天才让自己相信,眼前的陌生人是自己夫君,心下只觉荒唐可笑。
车侯玉礼毕道:“有劳公主,亲自出来等候。”
乐楹公主不去看他,轻轻吹着手中的清茶,饮了两口才道:“世子客气,王爷千里奔袭而来,做儿媳的又岂能怠慢?再说……”奉旨前来的话终究没有出口,既然已成一对怨偶,又何必再给彼此心头添刺?
殿内不自然的静默,好在夏烈王很快就已赶到,车侯玉忙快步出门迎接,俯身单膝跪道:“父王!!儿子给父王请安。”相比神色冷淡的乐楹公主,更显出他内心激动,认认真真行完大礼,方才躬身站起来。
“我儿,这些日子在京中可还好?”夏烈王目中透出慈爱,将车侯玉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才朝乐楹公主笑道:“公主千金之躯,不辞辛苦在此等候,本王在这里先行谢过。”略作欠身,又问道:“听说佛宝早生,如今长得如何?”
乐楹公主毕竟是晚辈,忙回礼道:“多谢王爷惦记,佛宝虽然早了些日子,底子却还足,周岁那天还抓了三样东西呢。”
车侯玉笑容深刻,道:“都是托皇上的福,才能有佛宝的今天。”
此话一出,周遭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阿璃忙道:“公主,接风宴已经备好,还是先请王爷和世子进去,到里面坐下再说。”乐楹公主点了点头,侧身让夏烈王先行,自己和车侯玉跟随其后,一路都没再说话。
席上的菜肴虽然繁多,三人却都没有胃口,乐楹公主知道自己在场,他父子二人不便说话,遂道:“昨夜佛宝受了些凉,也没睡好……”
车侯玉忙道:“有我陪着父王,公主先进去歇息罢。”
乐楹公主微微冷笑,又道:“王爷请慢用,恕儿媳礼数不周。”不待夏烈王客套,便起身站起来,领着阿璃等人大步离去。
回到自己的寝阁,乐楹公主方沉下脸来,只觉满腔忿恨无处释放,正好桌上放着一盏热茶,恨恨往外推道:“拿开,都滚出去!!”阿璃吓了一跳|奇…_…书^_^网|,眼见热茶碗盏要溅开一地,不由自主往后闪了一步。
“公主…………”迦罗迅疾抄起茶碗,热茶洒得她满手都是,顿时烫出一片腥红色,却只是面不改色轻轻放回去,平声静气道:“王爷刚到京城,公主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事值如此动气?”
乐楹公主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她语气直接,只是疑惑道:“原来你也…………”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迦罗烫伤了手,忙道:“啊呀,你的手没事吧?先别着急,等阿璃取点镇热伤的药膏来,得赶紧抹上才行。”
“没事,过会就好。”迦罗不以为意,却拧不过乐楹公主坚持,只好任凭小宫女折腾,涂了满满一层白玉降真膏,又裹了几层细纱才算完事。
乐楹公主摒退众人,问道:“你跟云琅他们同出一门,想来应该很了解,小时候的事情也差不多罢。嗯,云琅他……”
“这个,怕是要扫公主的兴。”迦罗打断她,只道:“公主有所不知,我们虽然是一个师父调教,可我入门的时候,凤、云二位师兄早已下山。今次入京,也是头一次见到云师兄,所以并不知道以往之事。”
乐楹公主略有些失望,不过如此一来,云琅和迦罗便没有丝毫瓜葛,只好叹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不知道也没关系,你烫着手,先回去休息会罢。”
“多谢公主好意。”迦罗略欠了欠身,却道:“多半是方才的药膏起效,手上已经不痛了。再说,我并不认识人,自个儿呆着也是闷,还是陪在公主身边自在些。”
乐楹公主没心思琢磨她的话,心不在焉道:“嗯,随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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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烈王进京已经好几天,明帝只象征性的召见了一次,其余时间皆是不闻不问,君臣二人都是心思沉重,各自按兵不动。近日来,明帝越发繁忙,不过却甚少在朝堂上廷议,多半是与谋臣间小范围商讨。特别是杜守谦,为了能让皇帝随时召见,经常通宵达旦呆在霁文阁,几乎都快住在皇宫内。
明帝草书了几道密旨,推给侧桌的杜守谦道:“你再誊清一遍,字数尽减,意思却要清楚,写妥当立刻让人送出去。”说完揉了揉眉头,朝旁边唤了一句“水!”,立时有小太监捧着热茶上来。
杜守谦埋头用小楷誊着草召,绕是他平日极为镇定,看到最后一道旨意也不禁有些动容,抬首微笑道:“皇上,陈廷俊是否才堪大用,就要看今次了。”
明帝笑道:“嗯,朕看着他呢。”
杜守谦将密旨卷好,放进特制的小筒内,接话说道:“他顶替乔思远接任邺林郡监察官,身在辽王虎穴周旋,其中惊险非常人所能想像。这两年来没出半点岔子,听说日子过得十分悠哉,还博了个风流才子名头。”
明帝笑了笑,突觉腹中有些饥饿,于是唤道:“多禄,弄碗粥来!”
多禄赶忙上前,陪笑道:“皇上,不是奴才偷懒。今儿是七皇子生辰,泛秀宫里早预备好宴席,只怕淑妃娘娘正在盼着呢。”
“瞧瞧,朕都忙晕了。”明帝连声笑叹,嘱咐了杜守谦几句,又道:“赶紧的,预备车辇过去,淑妃倒是不会说什么,祉儿又该委屈撒娇了。”
多禄忙笑道:“时辰刚好,皇上不用着急。”
因在太后丧逝不久,不宜大肆热闹。椒香殿只略挂了几盏彩灯,内殿稍用彩绸点缀几处,便算做是布置妥当。小太监禀报皇帝驾到,慕毓芫亲自迎出去,上前道:“大家都饿的不行,皇上可算来了。”一面跟着往内走,在腹内斟酌了一下说辞,“惠妃身子还是不大好,熹妃也偶感不适,已经着人送了酒菜过去,让她们两位都不用过来,其余的人都到齐了。”
明帝略微沉吟,颔首道:“嗯,难为你费心。”
帝妃二人在正中间入座,七皇子穿着银红色八团福字小锦袍,宝黄色小缎坎滚着花边,扑过来嚷嚷道:“父皇,父皇,儿臣的礼物呢?”
“没规矩,好好呆着。”慕毓芫将他搂在怀里,四岁大的孩子,正是粉雕玉琢的小模样,柔声道:“你瞧,弟弟妹妹都看着你,做哥哥的就该有个样子。”
七皇子不依不饶,嘟着嘴扭道:“父皇答应过的,答应过的……”
“来,到父皇这里来。”明帝颇有身心放松之态,伸手将七皇子抱在腿上,“祉儿虽然淘气些,却是跟朕最亲,上次吃个芙蓉糕都不忘记,还给朕偷偷藏了一块。”
陆嫔顺着皇帝的话陪笑,插嘴道:“皇子公主里头,就数老七的嘴最甜,小模样又可人,像足皇上和淑妃娘娘,嫔妾等人也喜欢的紧。”她既如此说,众妃自然也不能落后,都纷纷附和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