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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4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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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是个很随和的人,来一壶竹叶青也行。唐诗有云:‘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搭上二两猪头肉,味道想必是极好的。”

“没有竹叶青。”

“那就来一壶琥珀酒,唐诗又有云:‘北堂珍重琥珀酒,庭前列肆茱萸席’,搭上二两猪头肉,味道亦是极好的。”

“没有琥珀酒。”

“那么,文君酒?唐诗还有云:‘始酌文君酒,新吹弄玉箫’,当然,酒后吹箫这种事我们不提倡,但若搭上二两猪头肉还是极好的……”

朱厚照目光有些不善了:“小店没有文君酒!”

“柏叶酒?”

“没有!”

“芳春酒?”

“没有!”

“桂酒,蜜酒,杜康酒?”

“也没有!”

秦堪索然叹息:“什么都没有居然敢开店,这世道怎么了……”

朱厚照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你今儿是来砸场子的吧?”

秦堪眨眨眼:“猪头肉总有吧?”

“这个倒是有。”

秦堪笑了:“那就二两猪头肉,不要酒,其实我戒酒已半个月了。”

※※※

“昨日听宫里太监说,你在闹市被刺,瞧你的样子应该毫发无伤,刺客拿住了吗?”

“刺客自尽了,今日臣是来向陛下请罪的,为了缉拿刺客同党,锦衣卫昨日在京师闹出了一点动静……”秦堪有点心虚,他知道昨日闹的可不止“一点动静”。

“这个我已知道了,今日早朝那些大臣们正打算拿这事做借口针对你呢,造船出海违祖制在前,锦衣卫大索京师在后,这次大臣们可没打算放过你,幸好我天纵英才,猜到他们会有什么反应,索性将朝会停了,让他们想告状都找不着地方。”

秦堪拱拱手:“多谢陛下为臣周全一二。”

朱厚照得意地笑了笑,随即脸色微沉下来:“秦堪,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件事从根子上来说,还是造船出海一事,我顶多只能拖住半个月,明年上元节一过,皇宫恢复朝会,你若还想不出法子把这件事妥当处置,恐怕新年的第一次朝会会很不妙。”

第668章 因势而合(上)

朱厚照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颓然,作为一个皇帝,这话无疑很没出息,从来只听说过臣子畏君如虎,至不济也该是君臣一团和气,到了他正德朝,说话行事却无时无刻不在小心着朝臣,他不怕得罪大臣,然而也不愿得罪大臣。

“不怕”与“不愿”两个字眼,往往透露出心中的许多秘密,忌恨,畏惧,甚至是打碎一切的冲动,唯他自知。

好虎架不住狼多,皇帝也架不住群臣嘴多,朱厚照登基三年多,秦堪明显觉得这位原本阳光开朗的少年郎已显出了疲态,以往因为无知才无畏,然而渐渐知道这个名义上属于他的江山里,文官们的势力有多大之后,他终于有了顾忌,有了畏惧。

秦堪深深看着他,道:“陛下,咱们咬牙撑过这一关,只要过了这一关,陛下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朱厚照强笑几声:“过了这一关又怎样?文官们还是趾高气昂,我还是小心翼翼。”

秦堪意味深长地道:“那可不一定,陛下,从古至今,钱这个东西还是能够解决很多问题的,陛下的内库若年年丰盈,很多时候根本不必看大臣的脸色,如今大臣们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是因为很多人也看清了未来朝堂格局的改变,君臣攻守之势行将易位,促使这些变化的最大原因,一则因权,二则因钱。”

朱厚照似懂非懂,以他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确实只能摆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秦堪很想举个例子让他彻底明白钱有多重要,按正常历史的数十年以后,明朝有位年号为万历的奇葩皇帝,有一年日本进犯朝鲜,朝鲜国主派人至宗主国求救,当时万历已二十多年没上朝了,因朝鲜求救一事破天荒召开朝会,问政于群臣,群臣当然不答应。开玩笑,说是藩属国,但大家根本不太熟好不好。这年头说起打仗,兵员,粮草,军械,运输,战后抚恤……哪一样不要钱?国库怎会拿得出如此庞大的一笔开支?

万历自己也没想到,潜水二十多年没冒泡儿,好不容易出现一次大家却这么不给他面子,万历出离愤怒了,硬邦邦扔下一句很欠抽的话,不就是钱么?本皇上如今穷得只剩钱了,这笔军费朕来出!

万历这句话可不是气话,他真的很富裕。之所以说他是奇葩,是因为这家伙除了创下四十多年不上朝的昏君记录外,还有一个非常呆萌的优点,那就是喜欢攒钱,大抵是当时张居正太过强势,万历这个皇帝当得很没有安全感,于是对钱财产生了狂热的爱好,所以皇帝当得不像皇帝,反而像个身怀巨款的大老板。托了张居正变法的福,皇宫内库那些年也富得流油。

所以万老板一拍胸脯说一应军费由内帑开支,下面反对的大臣们顿时没了声音,于是轰轰烈烈的抗倭援朝之战开始了,事实证明万历的选择并没错,这一战终于将日本撵回本土,而大明宗主国也充分争取到了藩国民心,此后三百多年,甚至一直到清朝灭亡,朝鲜国还非常固执地坚持使用明朝最后一位皇帝的年号。

这件事便是大明历史上非常著名的经济影响政治的例子,万历手里有银子,才有这个底气跟群臣叫板,哪怕满朝皆是反对声,他也能以一种吾独往矣的强硬姿态将他的意志贯彻到底。

秦堪目前要做的也是这件事。不管是皇帝有钱还是国库有钱,对整个国家来说,终归不是坏事。只可惜朱厚照没听懂他的深意,而秦堪实在也不方便将几十年后的事情拿出来举例。

※※※

京师内城,大学士梁储府上。

梁储不算坏人,非但不坏,他在士林里甚至有着极佳的清名,否则当初刘健谢迁致仕之后,朝廷补任梁储为大学士,朝堂基本没有半点反对的声音,但凡清誉稍有污点的人断然不会这般无风无浪当上大学士的。

但是梁储这种人也有缺点,他的缺点就是他的名声,他的名声太好了,不知道他年轻时有没有被姑娘发过好人卡,临老到了晚年,倒是收到了无数的好人卡,久而久之自己也觉得自己果然是好人,所谓正邪不两立,既然是好人,当然要与坏人不共戴天,比如秦堪这种坏人。

此刻坐在梁府前堂的还有还几位大臣。

为首者白面长须,生相颇为富态,若非穿上官袍,看起来就像一位和气生财的胖老板。

这位憨态可掬的胖子姓曹,名元,成化十一年二甲进士,累进工部主事,右副都御史兼甘肃巡抚,刘瑾当政之时曹元眼疾手快,抱上了刘瑾的粗大腿,官升兵部右侍郎兼督团营,刘瑾伏诛之后,按说曹元本该倒霉了,可这人手眼通天,魄力非凡,当即散尽家财打通关节,又第一个站出来连上几道痛斥奸宦的奏疏,其大意无非是权奸如何祸国殃民残害忠良,他又是如何的身在曹营忍辱负重,得亏刘瑾没二大爷,不然看我怎样对他二大爷没羞没臊云云,总之奏疏内容很黄很暴力。

不得不说曹元这人真有几分聪明劲儿,他写完奏疏后首先发往的不是内阁,而是国子监,满篇痛骂权奸的奏疏裹挟着一股深深的忧国忧民忍辱负重味道,引来国子监无数不明真相傻学生们轰然叫好,曹元在士林中的清名也扶摇直上,到了这会儿,朝堂里就算有人想把他办成阉党也根本没法下手了。

于是在这场巨大的政治风暴中,曹元居然非常意外地存活下来,非但没被一刀砍了,连官职都没有变动,稳稳当当如定海神针。

国子监的傻学生不明真相,但梁储身为大学士,当然知道曹元是个什么货色,按说曹元这种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进梁府的门,然而今日曹元却还是坐在梁府的前堂内,正合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因为他们都有着同样的敌人,为了对付这个敌人,梁储捏着鼻子忍着恶心让曹元进了门。

第669章 因势而合(下)

曹元在梁府的前堂内坐得很端正,肥肥的脸上永远带着憨厚可掬的笑容,令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在他脸上狠狠踩一脚他也不会生气的错觉。

梁储冷眼看着曹元,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和蔼憨厚的胖子绝不是善类,这些年一门心思向上钻营,抱上刘瑾的大腿后更是变本加厉,得势之后的小人嘴脸一览无遗,许多曾经与他有过间隙的大臣流放加害,甚至连朝堂站错了队这么严重的事情,他都可以败中求胜抓住一线生机,稳如磐石屹然不倒,这家伙岂止是朝堂常青树,简直是万年不倒翁了。

小啜了一口茶,梁储端着大学士的架子,淡淡瞥了曹元一眼,道:“曹大人……”

曹元急忙道:“梁公可直呼下官表字以贞。”

梁储又瞥了他一眼,目光讥诮而不屑。

官场中人以上对下称呼表字是为了表示亲切和彰显资历,可是曹元这种货色严格说来比秦堪好不到哪里去,梁储根本没打算对他太亲切,大家根本不太熟,而且梁储也根本不想跟他太熟,还是保持纯洁的同僚关系比较好。

没理会曹元的示好,梁储仍固执地采取了一种很疏忽的称呼:“曹大人,老夫不想与你绕圈子,昨日闹市刺杀秦堪,可是你所指使?”

曹元一呆,急忙指天发誓:“梁公冤枉下官了,下官区区一个兵部侍郎,哪有胆子敢刺杀当朝国公。纵然对秦堪这厮再痛恨,如此目无王法之事下官是断然不敢做的。”

梁储冷笑:“你是不敢做,但你后面那些人也不敢做么?老夫虽年迈,但眼不瞎耳不聋,老夫针对秦堪是为国朝除贼,荡靖天地正气,你们敢拍着胸脯说是和老夫一样的目的?三年前浙江布政使因绍兴织工一案被秦堪推下,新任浙江布政使古潭是你们在背后使力推上去的吧?除此之外,还有福建布政使刘清松,宁波知府,宁波卫指挥使,台州知府,泉州知府,福宁卫指挥使……”

看着冷汗潸潸的曹元,梁储脸上的笑容更冷了:“我大明这些临海城池和卫所,皆被你等渗透得入骨三分,难怪沿海那些铜臭商贾无视大明祖宗律法,造船扬帆,与藩国私通贸易百无禁忌。有这些衙门和卫所军队保驾护航,更有你等这些二品三品京官大员遥相呼应,想必你等如今已是钱财满仓,富可敌国了吧?”

“现在多出一个秦堪要抢这海运的巨利,秦堪一人抢夺这份巨利倒也罢了,毕竟他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又掌着锦衣卫,偏偏秦堪这人不识趣,不仅将两京的勋贵拉绑在一起,而且更有可能开我大明百年海禁,海禁一开,全民皆可出海,尔等不能再一家独大,所以你们忍不下去了,于是打着有违祖制的旗号欲将他除之而后快,曹大人,老夫老眼昏花,这番妄自揣度之言,不知然否?”

曹元听完这番话,肥肥的老脸勃然变色,冷汗愈发滚滚而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话教他怎么回?梁储仿佛将他和他背后那个派系的用心全看透了,私下出海贸易这种事本就是犯了忌讳,半个字都不能提的,梁储却很不讲究地一言戳穿,曹元死也不能承认,否则不仅官员的体面全失,而且之前针对秦堪的一切全是在打自己的脸了。

前堂内气氛很尴尬,曹元脸上憨厚的笑容已比哭还难看,擦了把额头的汗,再忐忑地看了看梁储无悲无喜的脸色,曹元咬了咬牙,终于道:“梁公,所谓殊途同归,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秦堪铲除,秦堪此子虽年轻,但手段毒辣,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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