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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扶着母亲,默默地听了一会儿,等二人暂时不说话了,他才看着爸爸道:“爸,你听我说两句行么?”
林嘉树点头,示意他说。
林风道:“我看那位岳奶奶说的是真的,他们身体不好,能把孙女安顿下来,他们也就没什么牵挂了。如果我大哥没做错事,这女孩可以嫁给附近乡农人家,现在这条路不通,是我大哥堵了他们一家的生路。此事人命关天,我觉得该给大哥打电话,让他尽快回来,这女孩才十五岁,不会真的领结婚证,就是做个样子给旁人看看。半年的时间,等生完孩子,我们给了钱,就什么事都没了,你看怎么样?”
林嘉树想了想,叹口气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权力再大,钱再多,也有摆不平的时候。你跟你妈看着办吧,我不管了。”
林妈妈拿出手机拨号,拨完了才想起林岩在俄罗斯,自己叹口气道:“我真是气糊涂了。”她急着回家,率先上车。
林风跟在后面,上车之前,忍不住向窝棚后面看了一眼,四处静悄悄地,那个女孩始终躲着,不曾出来。
林家的电话因为业务的关系,经常开通国际长途。林家三口人进了门,林妈妈走到电话旁边,拨了林岩电话,一遍又一遍地拨那个俄罗斯电话号码,却始终是滴滴的盲音。
这个逆子是没带电话,还是存心不接呢?
林妈妈试了几十遍之后,终于放弃了努力。
客厅里静静无声,三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很久,林妈妈开始啜泣,手捂着脸呜呜地哭。
林风盯着母亲,他疼惜妈妈,却不知道怎么让母亲安心,只闷声劝道:“妈,别伤心了。实在不行,我们再多给些钱,岳家有了能养那个女孩子一辈子的钱,也不用非得跟我哥要名分。”
林妈妈不答话,林嘉树被妻子哭得心烦,气道:“给钱给钱,要多少给多少。我这辈子赚的家私,没有上亿,几百万还给得起,她们只要不全要了,就给她们。”
林妈妈哭了半天,后来抹了抹眼泪,对林嘉树道:“不光是钱的事。嘉树,小岩这个儿子是讨债的,以后不知道会惹什么天大的麻烦,你有多少钱堵这个无底洞?”
林嘉树听了,一向强悍的人,也一时无语。
林妈妈站起身,叹道:“我去求岳大娘,只要不出人命,就算我给她跪下,也没什么。”
林嘉树坐在沙发上没动,林风却起身,跟在母亲后面一起向外走,林妈妈回头看看林风,叹了口气道:“你在家休息吧,跟着跑什么。”
林风不答话,只是跟在母亲身后,把母亲安顿在车后座,自己发动车子,这一次路熟,不够十几分钟,就到了岳家门前的那片树林。
母子二人走进去,此时将近傍晚,进门的灶屋,一个黑魆魆的灶膛处,那个小姑娘岳好正在弯腰烧火煮饭。听见门响,她抬起头,看见林家母子,她似乎吓了一跳,目光不敢看向林风,把头扭向墙里,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看上去十分可怜。
林风几乎听见了母亲发出的同情的叹息,以他对母亲的了解,这个小姑娘一辈子应该衣食无缺了。
向屋子里走时,林风在岳好身边停下,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是林风,不是林岩。”
她没有抬头,反而用手抱住脖子,把头紧紧地贴在膝盖上,不肯抬起。
林风微一踌躇,不再说话,进到里屋,母亲正坐在炕沿处,跟岳奶奶说话。他站在母亲身后,听了半天,见岳奶奶脸色越来越不佳,果然听见母亲说林岩不能回来摆酒,她立即道:“那咱们就法院见,我看那畜生有能耐一辈子呆在俄罗斯,再也别回来。”
“大娘,我知道林岩是罪有应得,可那样一来,你的孙女的名声也跟着毁了。我们各退一步,你提的的那些钱,我明天给你送过来;你怕别人笑话孙女,我可以把她送到外地,等孩子生下来,小孩我负责养,你孙女还是回来跟着你过。这样人不知鬼不觉,你看怎么样?”林妈妈对岳奶奶说道。
“钱?”岳奶奶慢慢地说,浑浊的眼睛里,渐渐地溢上泪水,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我知道你们家有钱,有钱人以为用钱,就什么都能打发。你那个儿子,仗着有钱,就那么青天白日地在沙滩上把我的孙女祸害了……”
岳奶奶的话没有说完,只听外面岳好的声音“啊”地一声,声音惊恐而尖利,林家母子和岳奶奶一齐出去看,只来得及看见岳好瘦弱的身子匆匆跑掉,消失在门外。
“我不该提沙滩那事!”岳奶奶自责地哭了:“她吓坏了,听见我提起,就会吓一跳。”
林妈妈害怕岳好做傻事,自己要追出门去,林风拉住母亲,低声道:“我去看看。”
林妈妈忙推着林风,催促他快去。看着儿子跑出去,林母心情更加低落,她原本以为,自己先前所说的解决法子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看来,不管自己出多少钱,林岩给这个小姑娘心里上造成的伤害都难以弥补。
林风追在岳好后面,他对此地不熟,看见她在林子里一拐一弯,自己脚步不停地跟在后面,将将要跟上了,见那小姑娘一个闪身,整个人消失了。
林风愣在当地,四处观望,野外护堤的杨树林子,沿着整个旷野铺排开去,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哗啦声,一个人影都没有。近处野花铺径,沿着一道土岗上去,都是密密丛丛的野花,姹紫嫣红地怒放着。
他沿着土岗走上去,弯弯斜斜的土路尽头,是一个柴草搭就的小木屋。他知道那个小女孩可能在里面,自己立在原地,想着要不要过去。她明显害怕他,就算跟她解释自己是林风,不是那个对她做了坏事的林岩,可她的样子,似乎并不能分清他所说的话的意思,联想到众人说她智商有问题,也许她确实是有些迟钝吧?
林风轻轻走上前,小木屋的门紧紧关着,他伸手拉开,见岳好果然缩在木屋一角,怀里抱着一个破烂的枕头,见他进来,目光抬起,表情十分害怕。
“我是林风,不是林岩,你不用怕我。”林风第二次说这句话,他站在门口,为了让她安心,没有向里走。
岳好不但没有安心的意思,反而更向墙角缩了缩,目光躲闪着看向林风的方向,不是看他,而是看他身后的门——林风满心懊恼,同时也不无同情地想,这女孩被哥哥吓坏了,此刻看见自己,心里害怕,却连逃开的勇气都没有。
“你看,我退出去了,你不要害怕,好么?”林风慢慢后退,一直退到小木屋外,外面光线明亮,小木屋里的女孩渐渐变成一团模糊的影子,但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很清楚。林风看着她的眼睛对她道:“我不知道我的话你能不能听懂,你可以放心,我们不会扔下你的,将来就算你祖父母不在了,你的生活,我母亲也会安顿好的——也许比你现在的生活还要好。你若听懂了,千万不要作傻事,懂么?”
里面的岳好一动不动,不知道听没听懂。
林风看着她的眼睛,被所有人称为白痴的她,竟会有这样明净清澈的眼睛?在黑魆魆的木屋内,黑白分明得恍如明镜一般,让人心中不由一动。他想了想,看着她身边的小木椅小木桌,这木屋似乎是她孩童时玩耍的地方,到处都是搓的泥球,皮弹弓,泥雕的小动物,她脚前还有一个木制的滑冰的冰车。林风指着桌子上的泥球,对她道:“听懂了,就把那个泥球扔一个出来,我就会离开。”
她没有动,林风等了半天,差点以为她真的是听不懂话的白痴,却见她伸出手去,摸到一个泥球,后来竟又抓起弹弓,出手飞快,没等林风反应过来,一个泥球嗖地一声,对着他迎面而来。
正中他的额头!
林风被打得头昏眼花,抚着额头晕了半天,听见里面小木屋的女孩结结巴巴地道:“我——听懂了,给——给你泥球。”
如寄
林妈妈为这件事烦恼得心里又憋闷又委屈,此时听了儿子的话,哭不得笑不得,叹道:“胡说八道,连书都没有读完,就想起媳妇了。”她长出一口气,伸手去拍儿子的肩膀,又高又大的儿子,要她微微欠起脚跟才能拍到:“有一个这样好的儿子,真是前世积来的福气。”
她走到一旁伫立的岳家祖孙俩身边,跟岳奶奶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商量婚礼的事。林风留在当地,眼睛扫到那个小女孩岳好也要离开,他走到她身旁,对她笑道:“我是林风,不是林岩。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写信——你会写字吧?”
他等了好久,眼前的岳好才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第一次在他脸上逗留了一秒,这短暂的一秒,林风知道她是在努力地分辨自己与哥哥林岩之间的不同。
林风走到车里,从里面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手机电话号码和在北京的地址,走过来递给岳好,叮嘱道:“婚礼过了,我立即就要回学校。你以后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要是你怕电话里说不清楚,就给这个地址写信。我会给你回信的。”
他说完了,见岳好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他心里暗暗叹息,伸手把纸条塞进她手里,自行进屋去看视母亲。
屋子里的林妈妈和岳奶奶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因为娶自己孙女的人变成了林风,岳奶奶也没有那么固执了,很通情达理地同意了林妈妈的想法。婚礼就定在后天,随便请几个街坊吃饭,顺便作证,等到林风开学走了,岳好要是愿意,可以到镇子里林家去住。
岳好一直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听着长辈在那里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只对最后一条小声说了一句:“我——我不去镇里。”
除了奶奶,林家母子都没听见她的话。岳奶奶把脸微侧,那深深责备的目光把岳好接下来的话堵在口里。
可她搬去镇里,爷爷奶奶怎么生活呢?
谁来煮饭?谁来给爷爷翻身,换洗衣服,喂他吃饭?奶奶腿脚病犯了的时候,谁给奶奶烧热水烫脚灌水瓶呢?
她这些担忧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她从奶奶目光里的深意知道,自己的命运或许到了最重要的转折口,在这个转折的关头,她的一言一行,不经过奶奶的允许,就都是犯傻气。
她们一家,除了个子小小的奶奶最聪明,自己和爷爷都笨笨的。
从小到大,磕巴和傻丫这两个外号,一直跟随着她。最初听见附近同龄的孩子唤她这两个外号,她还不停地哭,痛苦不堪,后来她渐渐地接受了自己确实是磕巴和傻瓜的事实,在无力反抗的无奈与屈辱中,她转向了自卑与自闭——她长到十五岁了,但从未有过一个玩伴。
除了如寄。
住在山上苹果园子里的如寄。
她不知道如寄的真名字,只知道他比自己大三岁,他本来住在城里,但是从去年苹果熟了开始,他就一个人搬到苹果园的楼房里去住了,奶奶说,这个坐着轮椅的如寄得了一种活不长的病,到乡下静养来了。
对于她生活里即将发生的这件翻天覆地的大事,她心里既害怕又抗拒,恐慌成一团的内心这时候想到的只有如寄。在沉默的心惊胆战中,终于等到林家母子离开了,她快速起身,向苹果园跑去。
这个世上谁都不愿听她讲话,因为她又笨又结巴,小小的事都说得缠夹不清,但是如寄愿意听,他总是笑着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