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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杀人犯,你怎么不去死。”
陆显皱眉,眼底结一层薄薄的霜。瞬时一股沉闷气压,逼得人不得不退怯。
“听着,你读书工作,谨小慎微,一辈子到老不敢越雷池一步,那是你们的世界。我的,人命不值钱,法律是狗屁,我杀人放火坏事做尽,你们那些正义之士又能拿我怎么办?老子照样住海景房,开德国车,睡最靓的女人。所以,别拿你们那套假仁假义的规矩来要求我,什么美好社会,共襄盛举,都是他*妈的放屁。”
“那真是太好了。”温玉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演讲稿,掌心冷汗浸湿了稿纸,隽秀的字迹变作模模糊糊一团,再难分辨清楚,“我同你这样的人渣也没什么好说。”转身就走。
陆显并不去追她,他的雪茄还未燃尽。
“我也是有病,跟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讲这些做什么?不过你记得,你还欠我三十五块半,我放赌债利滚利,转眼你就还不起。”
温玉根本不想理他,一路小跑,到电梯口,乘电梯回二十四楼继续上课,心却一阵慌乱地跳动,不听大脑指示,砰砰砰似鼓点,越来越急。
她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去天台,再也不要遇到那个王八蛋。
回家时一切照旧,欧玉芬没事找茬,骂尤美贤笨手笨脚没长脑,一碗甜汤都端不稳,家中入不敷出,偏偏吃白饭的还这么多,天天就只知道在家看电视,难怪生出个男仔也是白痴。
二太闲闲刺一句,“白痴就白痴,好歹带把儿能生仔。温家的香火到头来要靠白痴仔,大姐,收收火气吧,将来还不知道是谁当家。”
二太的亲女温晴接口:“什么嘛,谁知道他能不能生,谁又肯嫁个白痴。还要找乡下妹?我们家有一个乡下妹还不够哦。”说着话,嫌恶地瞟尤美贤一眼,谁都知道乡下妹三个字骂的是谁,但这屋子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当事者都不出声,谁肯仗义执言。
温玉也懒得抬头,闷声喝汤。
大太还有个女儿二十七未出嫁,不服管教四处夜蒲,这一回真是见鬼,十二点之前居然赶回家,满身酒气,哭哭啼啼,一看就知道情场失意,哭到花妆仍不忘骂男人下贱,不挑不捡,是个女人就拖上*床。
大太那点威严都被温敏败光,气急了要赶她出门,转眼叫阿珊凤贤两个扶她回房。料不到温广海竟也早归,揽着身姿妖娆的四太袁碧云嬉笑着进门,大约现下也不该称作四太,一夫多妻早年废止,袁碧云身份不入流,在女人堆里也没地位,名不正言不顺,不过她更看不上这些生在当下活在上世纪的太太们。她凭本事赚钱,你问哪里的本事,当然是床上功夫。
温广海赌完归家,心情甚好,谁知遇到四女温敏醉醺醺哭天抢地,二话不说就要打,全然不记得一个小时前他是怎样揽住二十几岁陪酒女揩油偷食,花样百出。
温广海是中葡混血,六十几岁一样身姿挺拔,不缺女人。
大太同温广海吵起来,一家人站在一边看热闹。二太最开心,拉着温晴就快憋不住笑。
温玉深感无聊,决定上楼休息,省的哪天大太想起自己被人看了笑话,一个个抓出来秋后算账。没想到袁碧云也跟上来,同温玉一道,边走边说:“阿玉,我多一句嘴,你爹地今天又输钱。”
“他几时赢过?”温玉的声音轻而又轻,事后咀嚼,才读懂她话中轻蔑。
袁碧云捂着嘴笑,“他杀红眼,没赌资就找高利贷借款,三分利,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你爹地他还不起的,我看,迟早要卖祖屋祖产。”
温玉道:“哪来的祖产,温家就剩这一座夜半漏风的古宅,倒是大妈还有存款,要看她舍不舍得拿出来堵这个无底洞。”
袁碧云说:“我是迟早要走的,他去马来开餐厅,早晚要接我过去。你也该早作打算。”
“我打算什么?我一分钱没有,大不了再回西江去陪外公外婆,你知道的,我妈有再多钱也不会分给我。”
到卧室门口,袁碧云握了握温玉的手,道一声:“晚安。”
“你也是。”
她与袁碧云的默契,无非源自于女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路过的。。。给个评。。。让我知道你们还在
话说,初期开坑真是难啊。。。
写得好慢,慢慢熬出来的
6第四夜(上)
昨晚吵到凌晨才睡,今早一家人吃早餐又开始口水战。欧玉芬与温广海半世夫妻,到头来满身戾气,他恨她见死不救,她怨他赶尽杀绝,反正吵来吵去不过是早八百年那一套,温广海做过多少对不起她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从一九六三年讲起,一字不漏一路讲到明天早上都没问题。
阿珊偷偷跟温玉说:“摔掉两只花瓶,砸掉一整套骨瓷碟,四小姐挨了打,发誓闭门不出,饭菜都让送到房里去。唉……大太又在骂人,我最多做到年底就回乡。”
温玉道:“也好,回去之后代我问钱姑好。”
欧玉芬的嫁妆里还剩一座建在泰国南部的橡胶厂值钱,温广海多半想逼她卖掉还债。欧玉芬虽然脾气火爆,但大约抵不过温广海死缠烂打,赌鬼要钱,就和瘾君子找白粉一样,没有下线。
阿珊上楼去给温敏送早餐,不多时就听见哗啦啦一声清脆的响,餐厅天花板都在震,温广海的鱼片粥里掉了点灰,老先生满头白发但脾气不减,一拍桌就要去教训温敏。大太怕闹事,最先跟上去,二太笑呵呵拉着温晴去看热闹,不过多久原本坐满席的餐桌上就只剩下温玉一个,慢悠悠喝茶吃早点。
不想二楼越吵越凶,一个个拔高音调憋足劲盖过对手。
温玉放下碗筷,再不去,肯定要被大太骂冷血没心没肺。只看一眼,看过就回房温书。
温晴站在小卧室门口,一把将她抓住,兴奋地告知:“阿玉,四姐吸白粉,昨夜没得供给,今早居然犯毒瘾,四肢抽搐眼珠翻白,好可怕,好像鬼上身!”
大太在里头抱着温敏哭,要叫救护车来。温广海高声反对,骂她是不是还嫌不够丢脸,要让周围亲友都知道他温广海养了一个食白粉的女。
“谁也不许报警,她不是没脸出门吗?正好,就把她绑死在床上,什么时候戒掉什么时候放人!”
又是哭又是闹,接下来的日子更不好过,温玉想着,这个家是不会好了。
尤美贤想要做富太太的伟大理想,看来更加渺茫。
生活一切照旧,只是隔壁多一个戒毒瘾的姐姐,时不时高声哭,尖声骂,搅得全家人都快得神经衰弱。
而温玉也再没有在周六晚间去过大厦天台,那是个极度危险人物,不应当有任何交集。
学校里,汤佳宜一如既往地缠着她,整座女高里除了温玉,也再没有人理她。因她胖得可怕,校服要特制,一人占两人座,夏天还有异味,人人喊她猪扒妹、死肥婆,而她好像没有羞耻心,从来不出声不反抗。越忍越被欺,今天上体育课,玩躲避球,又被班里半数女生联合起来作弄,皮球瞄准了都往她胸口上砸——女生恨她乳*房长得肥大恶心,一大团如同市场里挂起来称斤两的肥猪肉。
砸到她趴在地上哭,旁边也没有人管,大姐头一样笑嘻嘻,指着汤佳宜说:“死肥婆,你怎么去不死?又臭又脏,看见你就想吐。”
袁珊妮看不过眼,在场外推一推温玉,“这也太过分,还有没有人性。温玉,我们去…………”
温玉拉住她,摇头,“她自己都不吭声,我们帮忙又有什么用?下一次你不在,她只会被教训得更狠。”
“那怎么办?”
汤佳宜终于从运动场上下来,满身狼藉,哭得脏兮兮的一张脸,看见温玉,竟然还能扯一扯嘴角扮一个笑。
对面有人喊:“恶不恶心,伊莎贝拉你不要吃错药跟死肥婆搞同性恋哦!”
谁说校园最美,这里恶毒压榨暴力欺凌,绝不比社会少。
旷日女高与德信中学只隔一条街,状况却天差地别。前者管教严格名门淑女趋之若鹜,后者声名狼藉不时挂上社会版头条。校长恨不得在永华道与长安街之间砌一道五百米高墙,将两所中学彻彻底底隔绝。每周五照例都要在广播里喊话,同学们与邻校生交往只会拉低你们水准,诸位需言行谨慎,不要给旷日女高抹黑。
临近夏日,温玉开始着手准备期末考。校内文德森奖学金数额丰厚,没理由放弃这类轻轻松松挣钱机会。
温广海的赌债上门,欧玉芬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卖车抵债。家里能用的车只剩下一辆,大太二太素来爱讲排场,出门打牌购物没有车太掉价,怎么还有可能轮到她来用。她放学只能乘小巴,站在巴士站对着地图研究二十分钟,还是不懂那些弯弯曲曲蛇形路线究竟通向哪里。
突然间瞥见汤佳宜唯唯诺诺跟着三个穿德信中学校服的女生往永华道暗巷内走。温玉犹豫一番,最终决定跟上前看看状况,就当是闲来无事凑热闹,不必有仗义勇为的心理负担。
小巷建在两栋高楼之间,不过两三米宽,狭窄逼仄,两侧堆满发臭发馊的黑色垃圾袋,时不时有流浪狗跑过,咬破垃圾袋觅食。
“死肥婆,要你一点零用钱都舍不得,丑八怪,做一辈子老姑婆。”为首的女生对汤佳宜很是鄙夷,一把抓过她书包,哗啦啦书本文具倒了满地,眼见一分钱没有,自然不甘心,对同伙说,“搜她身,她老爸不是开皮革厂正赚钱,怎么可能才带三十块上学。”
她们扒汤佳宜的衣服,时不时掐她一把,汤佳宜却只知道哭,眼泪鼻涕一大把。小太妹终于在她的白袜子里搜出五十块,这下更生气,命令左右手扇她,扇足一百个耳光才算。
噼里啪啦三个人轮番上阵,小太妹还命令她自己数,高声数,听不到的不算数。
汤佳宜哭得越发惨,可惜这暗巷太隐蔽,一时半刻无人来,就算有人路过也懒得管,才下班被老板同事气到呕血,谁有心情管别人。
小太妹打人打到过瘾,突然身后有人拍她肩,一回头,不耐烦的一句“谁啊”还未说完全,肚子上就已经挨了一脚,胃部一阵痉挛,痛到满头汗,止不住往后退。
身旁一根废木棍,头部扎着两根生锈的钉,温玉的动作极快,再一脚蹬在对方小腹上,将人踹倒在垃圾堆上。抬脚踩在她胸上,铁钉已经对上她的脸,“打人耳光有什么意思,我这一下拍下去,拍出你脑浆才好玩,你见过没有?红红白白黏糊糊液体流一身啊——”说话间铁钉越压越紧,仿佛下一刻就要突破小太妹的脑颅,钻进软趴趴大脑里。惊得人双眼凸出,浑身发抖。
到底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两个陪练打手也被她变态杀人狂一样神经质的笑容吓住,躲躲藏藏不敢上前。
汤佳宜抓紧自己被撕裂的领口,脸颊肿的老高,看温玉好像看一座神,抽噎着说:“伊莎贝拉…………呜…………伊莎贝拉多谢你…………”
温玉拿开木棍,对脚下憋不住大哭的女生皱眉,瞪一眼喊:“滚,你他*妈有多远滚多远!”
本来事情就这样解决,谁料到中途起变,小巷尽头走出来两个瘦得只剩骨头的古惑仔,看女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