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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卢鸿在卢安陪同之下来到这房间之内时,只见卢安的大儿子已经将料准备好了。这全料乃是先将皮料、草料分别打成糊状纸浆,然后将皮料浆与草料浆按不同比例混合,再打匀滤净方得。此时卢鸿一声令下,卢安家的大儿子便将准备好的全料置入石槽之中,移过旁边的竹管来,注入泉水,卢安将备下的杨桃藤汁慢慢混入,旁边的卢安的另两个儿子手拿木耙将纸料打匀之后,几人便各拿一支木棍,用力搅拌起来。
这纸坊中原来也就十来个伙计,多是卢安一房的家人亲戚。卢安自打从卢鸿处得来制檀皮纸之法后,所有试制过程都是小心谨慎,唯有家中大儿子全程跟同试制,其几个儿子也只是负责各自的具体工作,原本有两个雇佣来的外工都让他寻个借口打发了。此时这房间之内,除去卢鸿、小三儿,便只有卢安父子四人。
待卢安看这槽中纸浆搅得差不多了,便做一个手势,几个人同时停将下来。卢安大儿子便拿起早就预备在旁边的竹帘,一头递于卢安,两人分别站在石槽两头,准备抄纸。
一般说来,抄纸视其大小,需二人至多人不等。今日试制,只抄四尺左右纸张,故卢安与大儿子两人即可,卢安乃是掌帘,他儿子抬帘。此时卢安站在槽边,目光凝重,两只手稳稳把定帘架,微一示意,便将竹帘缓缓攒入石槽内纸浆之中,然后双手同时发力,摇动竹帘,将纸浆振得翻腾起来,待纸浆浪动,便倏的持帘迎浪而起,将竹帘平平抬出。等帘上余水由帘隙中滤出,纸料留在帘上,一张新纸已然抄出。
卢安将帘架放于一侧槽架之上,将竹帘用右手担起,左手拿帘下端,将所捞之纸,平平放于槽侧备好的一叠湿麻纸之上。然后再持帘入浆,抄纸出槽。每抄一张,卢安儿子便报一个数。父子二人配合默契,忙而不乱,四臂倏起倏落,却是寂然无声,只有其子不时报数。只过得大半个时辰,已经是抄足一刀。
卢安待大儿子报数满一刀时,轻轻呼出一口气,将竹帘放了下来,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这抄纸一节,最是考验手上的功夫。纸张薄厚多少、平匀与否,全靠抄纸人手感而定。若是平时,卢安一口气抄上几百张纸也是有的,也不似今天这般劳累。还是因为他对这新纸期望甚高,因此竟然也略有些紧张。
抄出的纸放在一旁,足有厚厚一叠。卢安几个儿子动手,将其移至木榨上,微微用力,将纸中所余之水缓缓榨出。经此一步,纸张已经进一步成型,只待上墙焙干,就已经是成型的纸张了。
第二卷 文房四宝
第八章 远方的客人
那焙房就在院子一角。卢安几个儿子动手,将一叠新纸抬到焙房之中。原本纸抄好后,多为晒干。今天因为卢鸿急着看新纸的效果,便在焙房中生起了炭火。那焙房中几面墙内壁中空,炭火中燃,热气烘得墙壁烫热,好让纸干燥得快些。只是此时方到秋后,天气尚热,那焙房之中炭火烘烤,实在是酷热难当。老远的卢鸿便停下脚步,只由得卢安父子抬了纸张进那焙房去了。
卢安进焙房后,便将那一叠纸一张张地揭将下来,手拿一把方刷,将整张纸平平地刷在热墙面上。待两面墙上都铺得满了,方才停手。过不片刻,墙上纸都干得透了,这才动手将纸由墙上揭将下来。
此时卢安已经浑身湿透,便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脸上却是笑逐颜开。他同大儿子一齐将新纸搬将出来,乐呵呵地对卢鸿说:“公子请看,咱们这纸如何?”
卢鸿看这新纸尚发着热气,颜色略有些带灰,还不是纯白色,却光滑平洁,细薄紧密。卢鸿拎起一角,就着阳光仔细端详,只觉得帘纹齐整,通体均匀,捻动几下,手感绵韧,不由大喜说:“好纸,就是这样子!”
卢安脸上全是汗水,连皱纹都泛起油光,笑着说:“刚才我手摸着,这纸软软绵绵,又很有韧劲,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用那稻草和檀皮混在一起。以前见过的皮纸,虽然精工细作,光滑坚韧,这绵性就差得远了。想来有了稻草掺入,这纸便越发绵软,吸墨更好。以前听说最好的纸,就是宣州和四川才有。咱们这纸一出来,嘿嘿,怕是天下再没有更好的纸了。”
卢鸿听了点点头说:“正是。皮料和草料相掺,这纸便又绵又韧。二者比例不同,纸性也不一样。皮料多草料少的,纸性坚韧,便称做净皮;草料多皮料少的,纸性绵软,便称做棉料。安叔你不妨反复试验,做出各种绵韧不同的纸来。”
卢安听了,自是连连点头。此时卢安儿子动手,已经将纸剪裁起来。卢鸿急着试用新纸,才得半刀便卷了要先行回去。卢安忙拦住说:“公子却是不可着急。这新出的纸叫作原白纸,纸性生燥,不经加工难以使用。还是待做成笺纸后再试用吧。”
卢安所说的原白纸,便是后世人称的生宣。这生宣作泼墨、写意的山水花鸟,自是极佳,只是笔墨洇透扩散,难以掌握。唐时书画,均以工整风格为主,因此并不惯用。
卢鸿却哈哈一笑说:“安叔放心,我便用这原白纸也是不怕的。剩下半刀,安叔可试制各种笺纸便是,这半刀我先拿去过过瘾。”说完便让小三儿抱了纸,出门上车回家试纸去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卢鸿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功课进展依然顺利,最难啃的子部已经接近尾声,现在卢鸿已经开始按照习经的方法整理攻读子部。黄晖时不时便拿过几种新笔来给卢鸿试用,卢安则用不了几天就会拿过一种新制笺纸来向卢鸿请教。
一晃时间已经到了年底,卢鸿要卢安做了一批大红的方形笺来,写了数张福字送给族中长辈,倒是很得了一番夸奖。只是没有想到,红红的大福字在卢鸿建议下,倒着贴在影壁上之后,又漂亮又喜庆,一下子便在范阳城中引起了轰动。家中最先贴上去的长辈很是飘然了一回,先是得意洋洋地给旁观众人讲上一通这“福到”的含义,再说出这便是家中神童的手笔,大大的炫耀了一把。其结果就是每天都要有几个亲朋好友着人下帖子来求这福字,有那性急的干脆就跑上门来,非要硬逼着卢鸿当场写了,再如获至宝的捧回家贴好。到后来,如果这范阳城中哪位大户人家没有贴上个卢神童写的福字,你简直就没脸再开自家大门,这年都没法过了。几天下来,不只是卢鸿累得不行,就是卢祖安也烦坏了。卢安本来还想关了纸坊收拾一下准备过年呢,没想到这些天求福字的涌将上来,那红纸立马告急,卢安一家不得不赶着重新开工,没日没夜的忙了大半个月,一家子差点没过了年。还好眼看到除夕,这股风潮才算渐渐平息下来。
除夕祭祖、守夜一系列风俗卢鸿都见得惯了,也没有了太多的新鲜感。只是听到父母之言才知道,今天这个年还些不同的地方——今年是卢夫人五十小庆。原来当地风俗,不到六十不庆寿,但一些大户人家,在五十时却要备办三牲五果六斋,祷告祈天,以求添福添寿,称为“小庆”。这小庆不办酒席,也不宴请邻里,只是家中人操办。
这次卢夫人小庆,卢鸿早就出嫁的姐姐也要回来。卢鸿这位胞姐,名唤卢秀儿,大了卢鸿足有二十来岁。卢鸿出生之时,卢秀儿早就出嫁,这些年来回娘家的机会也不多,这次正要借此机会,回家小住一段。就连卢秀儿的婆婆郑夫人,不知怎么这次也说要同来,给亲家母庆生。
其时女儿出嫁,除了二月二回娘家,平时是难得回来的。这卢秀儿嫁到了荥阳郑家,离范阳路途遥远,回家就更不容易了。上次回来,还是四年前卢祖安小庆之时。卢祖安本大过卢夫人三岁,只是当地有个习俗称做“男九女十”,即男子在四十九、五十九、六十九岁时便要过小庆、六十和七十寿辰,女子则要到实岁数方过,因此卢祖安小庆,倒是比卢夫人早了四年。当时卢秀儿夫妻在家住了一段,成天地哄了弟弟玩,爱得如同珍宝,就连卢夫人都说她太宠着弟弟了。彼时卢鸿正是初显神童风范之时,每日里常缠着姐姐姐夫,要他们给自己寻找各类字帖善本。卢秀儿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只是可怜卢鸿姐夫差点愁白了头。
家中自然是喜气洋洋,上下做了准备,便等着亲家母、姑爷和大小姐上门。一直到了初四这天午后,才闻得送信的下人前来,说是郑夫人一行到了。
一家人欢天喜地,忙将一行人等迎进府来。此次郑夫人前来,却是要多住几日,大包小件的带了好几车东西过来,自然也少不了给卢夫人准备的礼物以及给卢鸿收集的书帖等物,于是收拾物品,安排房间,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第二卷 文房四宝
第九章 天上掉下个柔妹妹
收拾物品自然有下人办理,卢夫人却引着郑夫人及卢秀儿夫妇到正房中说话。郑夫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并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环,也都一齐进得后院来。那卢祖安因有外客来访,早就着人带过话来,由卢夫人、卢鸿陪着郑夫人等,叫卢秀儿夫妇也不必急着拜见,晚上再述就是。
一行人便进了屋来。那唐时已经有了高椅等物,只是多安置在前厅待客时用,后室便由着自家方便,还是低低的床榻。此时正值天寒地冻时节,室内置了数个火盆,小翠将正中的火盆拨弄得旺旺的,只觉得室内温暖如春,众人便去了外边的裘衣,共聚在榻上,述起家常。
卢夫人同着郑夫人,自是先都问候家人,述起几年来的别情。卢夫人便叫了卢鸿来给郑夫人见礼,郑夫人却笑着一把拉过来,仔细打量着说:“这便是咱们卢家的小神童了!整日里听人说起这孩子少年天才,字写得是极好的,我这耳朵里都生了茧子了。今天这一看啊,真是没见过这么灵秀的孩子。怎么就生得这么好看呢,倒比我们家这丫头还漂亮了!”说完,便招呼身旁的小女孩说:“柔儿,见过你哥哥。”
只见那小姑娘轻声唤了声“哥哥”,便偎在郑夫人身后,黑亮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卢鸿。这柔儿白白净净的,形容瘦小,长相算不上特别出色,一双眼睛却是极有神采。
郑夫人轻轻拍着小姑娘,便向卢夫人介绍起这柔儿来。
原来这柔儿名叫郑柔,郑夫人乃是其伯母。这郑柔说来也可怜,自打小就没了父亲,幸亏他家这一房也颇有实力,除了族中一份例钱,郑夫人也时常接济些财物,生计倒是不愁。不想天有不测风云,去年春天,郑柔母亲也因病故去,这郑柔便成了孤儿。郑夫人将她接了过来,当成自家女儿。这郑夫人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年纪也都成人,忽然得了这么个小女儿,也是万般疼爱。见郑柔因为双亲故去,心中总是郁郁不乐,就借了给亲家母小庆的机会,带她来范阳散散心。
听着郑夫人说着郑柔的经历,卢夫人也是心酸不已,拉过小郑柔来,摩挲着她头上的双髻,问她来范阳好不好玩,愿不愿意多住几天。这小郑柔,倒是一点认生的意思也没有,大大方方的,问什么答什么,声音软软柔柔的,很是讨人喜爱。
这时那郑夫人便又说起,这郑柔从小在家就颇有主见,由其母教导读书,文学女红,竟是样样皆精,俨然便是个小小才女。
卢夫人听了此言,就笑了说:“那倒好了。我家这个淘气宝贝蛋会写两个字,就会什么的似的,成天价在外边瞎鼓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