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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公主听了笑道:“难得卢公子也大方一回。如此高阳便却之不恭了。”
卢鸿只淡淡一笑,却有些心不在焉。离家已久,将归之时,这份思乡之情,额外强烈。
按唐时法令。官员在春节时。有七天假期。但卢鸿向来懒散惯了,打了个巡察学务的招牌。又由太极书院来人弄了个邀请函,便早早回家去也。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这首小诗本是写给代表太极书院来京地卢涛的,但不知怎么地被《曲苑杂谈》刊登出去。这下子众人都知道了卢鸿回返范阳的消息,除了诸多朋友送行之外,居然还有相当数量的各家报刊的专题撰稿者一路同行,将一路所见的消息记录下来,再由驿站传递回长安报坊之中。
好在一路风和日丽,绝无冬日雨雪交夹的情景,卢鸿一行非常顺利返回范阳。卢祖安与卢夫人见儿子归来自然是欢天喜地,一家人团聚,说不尽的天伦之乐。
现在有了报纸刊物,其上关于卢鸿地信息甚多。从卢鸿写地戏曲到美侍的小道新闻,卢夫人等知之甚详。此时说来,更是言笑无尽。
郑柔一年未见,似乎开朗了些许,笑容比以前灿烂了很多。夫妻相见,卢鸿才恍然觉得一年光阴似水,想来却是辜负娇妻。再回到熟悉的家中,与郑柔缠绵相对,心中额外踏实安定。
第二天,卢祖安与卢鸿在书房中细谈了半日。
“太子之事既已成定局,鸿儿你觉得是否形势便再无变数?”卢祖安沉稳地说道。
卢鸿不太肯定地道:“儿子却觉得不能如此说。事实上,对衡阳公主,儿子还有诸多怀疑?”
“哦?莫非你是指衡阳公主与长孙大人联盟之事么?”
“不错。虽然衡阳公主也承认与长孙无忌共为盟友,共推李治为太子,但他们之间地合作必然是临时组成的。长孙无忌此前一直是铁杆的李承乾拥护者,只是因为李承乾被废,他才不得已选择了李治。而衡阳公主很明显一直与李承乾不搭调,那么她一开始与儿子所说合作时,李承乾反迹未露,必然与长孙无忌尚未达成一致。”卢鸿慢慢说道。
“嗯”,卢祖安点点头道:“如何一来,就说明衡阳公主身后另有其人。长孙无忌不过是临时合作的人选罢了。这一节为父也想过。但既然此时双方已然成盟友之势,暂时应该不会再有变故了吧。”
“但儿子总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李治明显离衡阳公主更为贴近,长孙无忌虽然是临时加入的一方,但依他地心性如何能接受这样地局面?而衡阳公主背后一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始终未露面目。按说此时大局已定,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此事也有些奇怪。”
卢祖安面色也沉重起来道:“长孙无忌与衡阳公主两方必然会有冲突,争夺李治的信任,自然是无疑地。但圣上英明神武,双方也只能在暗中角力,万不会摆到台面上来的。”
卢鸿点点头,随即又道:“此外,儿子对那吴王李恪,也有些感兴趣,也曾要族中注意他的行动的,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卢祖安叹了一口气道:“自你道关注李恪后,族中特别加强了对其观察,这位皇子,确有可疑之处。虽然他在长安淹留一年,但与其封地通信,颇为频繁,竟是从未中断。而其王府,经营得极为严密。虽然族中花了大力气,但急切着,硬是无从下手,难得有价值的资料。”
卢鸿问道:“除了与其封地,还发现他与其他人有什么联系没有?”
卢祖安道:“现在看来,他与宫中似乎有一些秘密联系,但没有更细的消息。此外与在外的几位王爷,如荆王、徐王走得也很近,但也比较隐密。”
荆王李元景、徐王李元礼都是李世民的兄弟,平素也各自在封地。虽然说来李恪与这几位王爷乃是至亲,但这般交往本是比较忌讳的事情。
卢鸿叹了口气道:“李恪这次久居长安不去,本身便极为可疑。虽然世人都道其性最似圣上,因此留连戏曲亦是承父性,但却全不想时机不对。当今圣上神明英武,为皇子时决战杀伐,何曾有留连温柔乡之事。只是如今天下升平,方有此举。而李恪若真似圣上,绝不会甘心王爷之位,更不会为了一个莺娘置大事于不顾。因此他滞留长安,必有所图,且只怕就在不久。”
卢祖安略有怀疑道:“若真有所图,这般大计,总不至拖了一年尚无动静。若真这般,他何苦不先回封地,以待来年?非要在长安呆上一年的时间。既然我们能想到与其性格不符,有心人未必便想不到。如此行事,岂是深谋远虑之行?”
卢鸿也是想不透此点。按李恪留在京城之中,必然是有所行动需要准备。但一年未见动静,确实于理不合。除非其中有了什么变数。
父子二人分析来分析去,总是猜不清其中究竟有何奥妙。说着说着,忽然卢祖安道:“对了,前两天又接到一份密信,只是此事也拿捏不准。就在上个月,吴王府上忽然半夜有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登门,天快亮时才匆匆离去。此事乃是一个探子窥见,据称那人身影,竟然大似胤国公杨元静!”
卢鸿一听,不由大惊。
这胤国公杨元静,便是前代王杨侑之子。杨侑本是李渊兴兵反隋时,所立之帝。后来炀帝杨广既死,才逼着杨侑退位,禅让于自己。杨侑死后,其子杨元静继封为胤国公,乃是标准的前朝皇族之后。
李恪其母本是炀帝杨广之女,与杨元静算起来,可谓甥舅之亲。但杨氏既为前朝帝族,在大唐自然多受制约,李恪这般与杨元静神秘相见,大可怀疑。若此事确是真的,那李恪所谋,不问可知。
卢鸿大觉头疼,喃喃道:“李治、长孙无忌、衡阳公主、李恪,现在又多了一个杨元静。唉,此中谜团,还真是乱得很呐。此事倒真令人无从下手了。”
卢祖安看儿子这么发愁的样子,不由笑道:“一直以来,你不都是事事成竹在胸么?怎么今天反倒为些猜测之事发起愁来了。这些事或有或无,不过是我父子推断而已,何必太过劳神。既然回了家,便好生陪陪你娘和家人才是。至于这些事务,只要我们把准方向,即便有些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到时也会迎刃而解。”
卢鸿一听,脑中一闪,明白了卢祖安的意思。无论谁要动手脚,总不外围着李世民、李治来算计。只要把准李世民的心思,看好李治不出纰露,则任什么人,也翻不出大的风浪来。
第七卷 杨花落尽
第二十七章 松花石
卢鸿自己知道在很多细节上,比照卢祖安这等久经磨炼的人物,还差得多。既然族中已经决定参与其中,那这些事便由明白人负责去,自己能省省心,还是省省算了。
因此这些天,除了走马观花地到太极书院转了转,履行一下国子司业视察的必要手续,便安心守在家中,体会又一次过年的团圆气氛。
虽然蜗居家中,但各类刊物报纸之类,还是很多消息可以看到的。尤其让卢鸿感到惊讶的是,随着自己回返范阳,不仅他在太极书院的言行等被报纸一一刊登,就连去年时卢鸿曾在家中做元宵的有关情况都被人给发了出来,后边还附上了详细制法。
现在的报纸真是无孔不入,居然连这都挖出来了。更令卢鸿没想到的是,有家小报还比较详细地介绍了郑柔的有关情况,甚至说出这一年来,郑柔在家中主要活动便是研习盆景及花草等,包括从荥阳运来数盆精品兰花,以及数件郑柔作品的图样。
卢鸿真是服了,这些事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这小报是怎么搞到的。
正如报上所说,这一年郑柔带着红袖、小翠,成天摆弄这些花花草草,颇有些成果。尤其是红袖,虽然为人少些心机,但在盆栽上却极有天份。在荥阳时,就随着郑柔养护兰花。现在更是成天维护她那几件木桩盆景,乐此不疲。
年后,卢鸿才抽出时间来,一一会见奚老大、黄晖、卢安等人。虽然奚家已经被赐姓为李,但奚老大的称呼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并无人更改。
有一件事是卢鸿绝对没有想到的,便是现在卢家背地里这些产业,最挣钱的不是书籍,也不是文房,而是从来不起眼的元书纸和石油墨。
卢鸿开发元书纸和石油墨的初衷。只是为着自己印书之用。但这一切随着刊物与报纸的尉然成风,有了巨大的变化。现在包括长安在内,大唐怕不有几十家刊物,再加上印制传统书籍的书坊,对元书纸和石油墨的需求达到了恐怖地程度。而这一切。依然牢牢掌握在卢家手中。就算是《国风》及官报的发行,也依然离不开这两样东西。
“那石油墨工艺上或许一时无人能破解,但元书纸应该不难吧?难道也没人做么?”卢鸿提起这事时,略有些惊讶。
奚老大嘿嘿笑道:“有自然是有的。本来那边就有土法竹纸,虽然不如咱们的元书,不过也还用得。而且这几年他们也慢慢地看出门道,有些厉害的纸坊出地纸与咱家的已经相差不远了。只是咱们在提供各世家活字印刷术时便有言在先,得了咱们的印刷之法。日后所用的纸与墨。均需由咱家购买。只要这些大户都握在咱们手里,任其他纸坊如何了得。也别想和咱们抢饭吃。”
卢鸿一听不由哑然失笑,心想奚老大这招确实厉害。又问道:“那只咱们一家做这些,供得过来么?”
奚老大有些苦恼地道:“就这一条有些麻烦。咱们已经尽全力地招人手、建新纸坊了。但还是供不上用。前几天我已经派人去四川那边,商量买下当地土人的纸坊,只是当地人守着各家坊子,虽然出高价,也不愿意卖。”
卢鸿听了便道:“既然如此。你不如不要买他们的纸坊。只买他们的纸便是了。只要你事先与他们议定纸张规格与要求,约定期限与数量。到时候提了货,再转手放给书报坊。这样一来,虽然赚得少了些,但省了管理诸多纸坊的人工,又能很快稳定下纸业地局面。”
奚老大有些迟疑地道:“但这样做来差价有限,咱们忙活半天,好处全落在小纸坊手中。时间长了,他们若因此发展起来,咱们岂不是一场空?再则若定了章程,到时候他们交不出纸来,自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咱们没了纸给书报坊,可是误了大事。”
卢鸿不以为然地道:“虽然表面看来,纸坊因为这个挣了钱,但咱们其实落得更多,便是由此垄断了纸业市场。你看现在这报业发展势头,对纸地需求量只有越来越大,寻常小纸坊,就是三四家联起手来,也供不上一家报坊的用纸。只要咱们把规模做大了,那些大报坊除了向咱们一家订纸外,再没个寻处。到了那时节,自然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了,不管是报坊还是纸坊,都要和你来低声说话。若现在不抓住这个机会,还是只自家造纸自家卖,真过两年咱们供不上报坊地需求了,只能任他们自行采购。那时候这块大饼才要丢了呢。”
奚老大一听如梦初醒,连拍脑门道:“果然如此!还是公子高见。我这就安排人去做这事。”
卢鸿笑道:“这还过年呢,你也不用如此急吧。还是说说,又找到什么好石头了没有?”
奚老大呵呵笑道:“这个自然。这几年咱们中原地带都走遍了,开始四处借着卖书的机会,到边远之处寻觅佳石。前两个月,小水他们按公子所说,在大北边那找到了公子说的松花石,可真是不错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