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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后政事堂召开的议事之会上,马周出席为在座诸相讲解案情时,更是表现出前所未有地强硬姿态。他一一列举了推举官吏的荒唐行径,更将下属统计情况报出,这些由新任权贵京官推举的所谓“贤良”,大多不学无术,其中多有糊涂透顶、肆意妄为者。马周大声疾呼道:“以此等尸位素餐、横行跋扈之辈为百姓父母。宰相之过也!在座诸公,任由此等恶奴推解出仕,不知欲置我大唐天子与何地,置天下众生于何地?”
在马周举出地铁证面前,便是以房玄龄为首地朝庭重臣,也认为前时以京官五品以上推举地方式,确实难以保证官吏的质量,需要加以改进。而各大世家中人。更是纷纷上书。痛陈新任权贵推举时,任人唯亲,以致新任官吏恶劣不堪。要朝庭改进推举之法。由地方自下而上,广纳民意,以求贤良。
在此不利局面下,当然也颇多反对的声音。便有相当多的权贵上书,言道前时种种,不过是有人夸大其词,将少数官吏中的不法行为,扩大为整体推举人员,更以此打击新任权贵。更有人言道,世家子弟所谓自下而上,不过是掩人耳目。各世家把持地方,早非秘密。若以此行事,则推举出仕,全为世家子弟了。
双方反复辩争,每日里互相指责,奏折满天飞,弄得李世民也是一时难以决断。虽然他有打压世家之心,但是世家子弟良好的教育素质,确实不是这些爆发户能比肩的。以前虽然也想过这些新贵子弟为任地方或有不足,但没想到这次事件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难以收场。但要再改回旧路,仍由地方推举,又心有未甘。
这时,一位名叫张秀地新科进士的奏折,引起了上层的注意。这张秀本也是寒门出身,由科举入仕,身后并无背景。他提的建议也是两边不讨好,意思是,既然推举之法不能保证官吏的质量,不如便大幅缩减推举官吏的数量,改由科举取士,公平公正,免得各方争论不休。
张秀的建议得到了世家及权贵的一致抨击,尤其新兴权贵等,更是不遗余力。某位将军更是在朝堂之上大放阙词,言道“那些个世家不过比咱们多混了几百年罢了,能做得什么用?那些世家子弟除了多些花花肠子,真上了马一刀一枪与爷来试试,保管让得这群娘娘腔尿了裤子。那个叫张秀地小子,毛还没干就胆敢来指手划脚议论朝庭大事,要是当年,爷早就送他吃上两挂板刀面了……”最后还是李世民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怒将他斥了出去。
虽然张秀地奏折被世家及权贵批得一文不值,但却得到了以马周为首的御史台及房玄龄等重臣的支持。近几次政事堂会议中,很是将这个提议反复协商了多次,李世民也是颇为意动。尤其是马周在御史台内部会议上,有人提出“今日权贵,便是明日世家。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推举之法不绝,则世家尾大不掉之势终不能绝”地偏激语言后,马周更是深以为然,当即进宫将此观点密奏于李世民,君臣二人在室中密议到深夜。第二天的政事堂会议上,李世民已经要求宰相拿出对张秀提议的更具体的施行报告了。从各方面反应来看,压缩甚至去除推举制,着重科举取士的方案,基本已经被确定下来了。
但是不知为了什么,在昨天的朝堂之上,李世民忽然口风大变。他绝口不提削减推举一事,反倒要求吏部仍行旧法,先将推举出仕名单拟上,言道相关事宜另议,一时令诸人都摸不着头脑。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二十章 何方高人
承庆等几个世家中人,对此事当然更为关心。本来是顺利,缘何突生变故,众人都是大伤脑筋。各家这一段都加大了活动力度,从传来的消息看,李世民改变主意应该是近一两天的事,甚至如房玄龄、马周等人,均不知情。在朝上宣布仍行推举旧法的当天,房玄龄被召入宫,与李世民议事到很晚才回家;第二天的政事堂会议上,风向大变。房玄龄提出,为应对推举官吏素质参差不齐的问题,在继续采用旧有方法的同时,每个推举上来的官吏,都要由吏部组织为期两个月的上任之前训导,以保证处理政务的能力。如果发现其经过培训后仍无法达到要求的,不仅要给予斥退,还要对推举人员给予惩罚。
这个消息一传来,各世家中人均感觉不妙。真若如此计行事,不仅改变不了世家受打压的局面,而且以后,更是难以翻身了。就算是地方推举上来的世家子弟,朝庭依然可以培训中表现不佳等理由,给予斥退。那最后的阵地,也是大受威胁了。
因为目前此议还是政事堂中圣上与宰相正在商议,未曾在朝堂上公开,因此各世家也不便立时上折反对。但如何应对这一局面,众人都是束手无策。因此卢承庆不得已,才不顾风险,将卢鸿接过府来商议。
卢鸿听卢承庆一脸沉重地说完之后,一时也陷入深思。朝庭这一招,下手确实又准又狠。既堵住了推举人员莠不齐的漏洞,保证了官吏地质量,又可以借此打压世家,可谓一石双鸟。尤其卢鸿这有后世记忆中人,更明白朝庭这做法,类似于干部上岗前培训,不仅可以借此考察人员,还可以大肆洗脑。虽然世家中人。对于家族都是忠心不二。但经过这样的培训后。难免对朝庭。有更高的忠诚度。长此以往,也难说便不会一心投向朝庭。
卢鸿反复推敲,自己策划的这招釜底抽薪之计,虽然不敢说天衣无缝,但若说有人能从蛛丝马迹中便推断出世家目的所在,也实在另人难以相信。卢鸿宁愿认为是有人误打误撞地说出了这个么主意,偶然被李世民采纳了。但是这样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事关大局,不得不谨慎行事。
卢鸿想了片刻,问卢承庆道:“不知叔父可设法获知,究竟是何人,能够说动圣上,改变主意,推行这任前训导之法的?”
卢承庆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众世家对此也颇为好奇,但诸多耳目均一无所知。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应该不是房玄龄、马周等朝中要员。圣上改变主意。不过短短一两天。这几天中,接见地人员均被我们一一排除。若非是圣上自己圣断,便只能是他身边之人。或为侍随,或为亲眷等。但这也只是估计,无法完全确定。”
卢鸿又寻思片刻,又问道:“叔父可知,太子与魏王,分别持何态度?”
卢承庆苦恼地说:“太子对此事,竟然是毫不过问。你那老师孔老夫子奉命修书,不再担任太子右庶子;原左庶子于志宁又因丁忧去职,少了此二人约束,太子便如脱了缰地野马一般,哪里还有心思管顾政事?魏王地态度,则是比较暧昧,一直未表明偏向何方。只是据报,其实魏王也是偏向新任权贵,他手下不少人,都与这些权贵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只不过因为此事确实有些棘手,为着名声,他不便公开出头罢了。”
卢鸿又问道:“那训导此事,有无可能是魏王的主意?”
卢承庆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说:“这事却难以断定。不过据消息来看,当时那两日,魏王为了躲上门游说的人们,一直在城外别墅中未曾回城,更没有见过圣上。这件事,似与其无干。”
停顿了一下,卢承庆说:“卢鸿你如此关心魏王,莫不成是想从魏王身上下手,有所策划么?”
卢鸿点点头说:“如果此事是圣上的主意,只怕我们就很难再有回天之力了;如若不是,而是某个身边的人出的点子,那么我们说动魏王力持废除推举、倡行科举之议,尚有一线希望。”
卢承庆皱眉说:“虽然此计听来甚妙,但那魏王本来就倾向于权贵一方,如何能按我们地思路,赞成废除推举之法?”
卢鸿说:“此事自然没有万全之法。不过据孔师言道,明日魏王会代表朝庭,到孔府上来亲自观看小侄演示格物试验。届时小侄看有无可能说动于他吧。”
卢承庆连忙摇头说:“此事却是不可。本来你力拒
揽,虽于你有不利处,也树立起超然之态。若再投前功尽弃,更易为人说成摇摆反复,绝不可行。”
卢鸿笑着说:“叔父放心,无论如何,小侄不会以投靠的方式去说服他的。只是叔父还要做一些其他准备。”
二人在书房中,直商议到深夜才分别休息。第二日一早,卢鸿便又悄悄地坐车,回到了孔颖达府上,准备迎接魏王亲临观摹格物试验一事。
次日一早,孔颖达府上便开始忙碌起来。审书小组关于刊行《格物论》全卷的奏折上奏后,朝庭极为重视。因此派了魏王及黄门侍郎刘,亲至孔颖达府上,着卢鸿当场演示格物实验之法。若确有价值,则必不遗余力,光大其学。
因着孔颖达府上并不宽广,因此这场试验演示,便直接在院中进行的。好在魏王为人甚是随和,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架子,见到孔颖达、颜师古时居然以弟子礼相见,让审书小组中人都极有好感。
魏王也未多说废话,只代表李世民对审书小组近期取得的成绩做了表扬,然后孔颖达又简单说了几句,谢过圣上及魏王,卢鸿便粉墨登场了。
卢鸿演示的这几个小试验,小组中人都已经见过,而且大都亲手实践过,自然觉得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但李泰、刘等人虽然有所耳闻,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尤其当魏王与刘,在卢鸿地指导下,自己动手重复了其中几个小试验,并听着卢鸿以他那一套经学理论以为解释地时候,只觉得大开眼界。魏王与刘称赞不已,连道匪夷所思,将深奥义理以如此简单手段演示明白,实为经学开一新天地,功莫大焉。自己二人,定要如实上禀朝庭,为卢鸿及小组中人请功,并请示尽快按照奏折所言,刊行《格物论》,筹建格物学。
诸事已毕,孔颖达便请魏王及刘,到会客堂中小坐。诸人便都自行继续修订经义,卢鸿陪侍在孔颖达身后。魏王见孔颖达手持一把折扇,正面绘的是几笔山水,背面则是古隶大字“清风”,不由称赞道:“孔老夫子手中便是现下士子最为喜爱的折扇吧?现下若说咱们审书小组,虽然没有多地俸禄,却最是让人眼热的地方。不说别的,一人一把扇子,就足以让人口水流三尺了。”
孔颖达一听呵呵笑道:“魏王殿下说笑了。说来都是卢鸿闹的。我这个不成器弟子却有些小聪明,就是不大用在正途上。幸好所为倒也都是士林雅事,不至于见笑于方家。魏王素爱文学,诸艺皆精,这些东西便入不得法眼。”
李泰听了笑着说:“孔大人何需过谦。卢鸿若还不成器,天下哪还有人了。若说本王,倒确实很喜欢这扇子。不知卢公子可肯割爱,雅赠一件。”
卢鸿忙道:“魏王有令,敢不从命。小可屋中,新制了十数把扇子,绘了些山水花鸟,只是字尚未题。若魏王殿下不嫌粗陋,还请移步,慢慢捡选如何?”
魏王一听大喜,道:“若得能卢公子亲题画扇,可谓不虚此行了!孔大人、刘大人请稍坐,小王不免失礼少陪了。总要劫点东西回去才好。哈哈。”
卢鸿客房距此不远,向后过了角门,转了弯便是。小院甚是清洁,进了屋内,纤尘不染,正中悬了一幅篆书对联,乃是卢鸿亲手所书:
绣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
映着窗外竹影摇曳,清风徐来,更增雅致。
此时卢鸿忙请李泰就坐,洗砚奉上茶来。李泰取过茶杯来,却是邢州的上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