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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致拳拳 作者:柴丝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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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凌波很快地察觉出了陆东宁的不对劲,因为这男人实在是太反常了,就连身边的朋友看见了都问她说你们家陆东宁现在是不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了啊?怎么好久没看见那人出来玩了呢?
她想他大概是真地要回头了吧,只是不知道要靠的是不是她这个岸。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正坐在顾家自己的房间里一张一张地翻看着手里的照片,一张,两张,三张……每一张都是那个女人,或站或坐、或走或跑、或喜或怒、或开心或落寞,其中有几张是她和陆东宁两个人的。
照片中的陆东宁穿着一件细条纹格的蓝色衬衫,白色休闲西服和天青色牛仔裤,打扮得那样年轻,跟他平时总是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可他居然还背着另外一个人,在林荫浓密的羊肠小径上慢慢地踱步,那女孩一头长发黑亮如瀑,安静地散落在他的肩膀上。她想陆东宁一定是忘记了,他在香港的时候其实也曾这样背过她的,尽管起因是她从电梯上一脚踩空的时候假装扭到了脚。还有一张照片则完完全全地拍到了他们的正面,因为陆东宁把她放到了车上,竟然舍不得走,站在副驾驶的位置旁俯身一次又一次地吻她,像小孩子吃到糖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用力地啄,意犹未尽的那副样子。车子是绝对的好车,为了避嫌他其实很少开那辆迈巴赫的,因为她的父母从小就教育他们万事要低调。当然这个教育的对象可以完全排除掉顾修捷,因为那小子从小到大实在是太会讨人喜欢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人人都拿他当个宝似的。就上个月退居美国的外公生病,还特地把他招过去作陪。回来以后喜滋滋的,因为舅舅偷偷送了一辆最新款的玛莎拉蒂给他,而外公居然也睁一眼闭一眼的,把家里的那个老的气得要死,又不好意思直接打电话给老伙计兴师问罪。
凌波想扮弱小何其容易?如果她也能够放得下自尊的话。他们家兄弟姐妹三个,她和大哥的性格最像。但顾修宸是雷厉风行的,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计较手段。他对她说凌波你就是太较真了,有时候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人也是好的,这个道理其实早在她和他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只是现在看来,她连他的人都快要失去了。
凌波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把手里握着的照片慢腾腾撕了个粉碎,她撕得太认真了,以致于连顾修捷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他蹲在地上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拨弄着那些被撕碎的照片,动作很慢,很认真,连手指每一次划出去的长度都几乎是相同的,他抿着嘴角,脸上的表情漠然,但凌波知道这已经是他生气的前兆了,果然下一秒钟他“嚯”一下就站了起来,转身离开的时候动作飞快,房门被摔得“哐当”一声,她追出去的时候他都已经开着车子走了,小周还站在院子里头莫名其妙地干瞪眼,小声地嘀咕说:
“是谁那么大脸惹到咱们这祖宗爷了?”

第二十六章
寒假很快到了,林薄言照例要到舅舅家去过年。其实如果真地要她选择的话,她宁愿就这样一个人在学校里待着。因为孤独虽然可怕,可是仍然敌不过寄人篱下的那种凄凉漂泊之感。凭良心说舅舅对她真的不差,但是再不差也始终只是舅舅,见面的时候总是客客气气,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她找到那种熟悉的归属感。舅妈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不会短了她的吃穿,但没事的时候总要在薄言的耳边唠叨几句,说什么“你妈妈死得早呀,有时候看你也挺可怜的”,“谁曾想会发生这种事情呢?当年你爸爸好歹也给咱们省干了不少实事”,或者“牢饭不好吃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说到底都是一时糊涂,做人最要紧是千万不能贪,你看看现在这样子,为了满足一时的欲望搞得家破人亡,哎哟,啧啧……”如此这般、诸如此类……
薄言从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可怜,尽管她实际上的确挺可怜。六岁的时候没有了妈妈,母爱的缺失本该为她赢得更多人的同情和关爱,但却因为那时她有个高官父亲而被人无意识地忽略,更多时候人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甚至是敌意。然而现在那羡慕和嫉妒早已经彻底被同情、鄙夷和不屑给取代。薄言不消沉,因为消沉是弱者才会使用的发泄方式,而她已经没有再当弱者的福气。那些疼痛的过往,母亲的早逝,母爱的缺失、孤独的童年以及父亲的锒铛入狱都是她心里不能触碰的伤痛,那些伤痛就像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水泡一样密密地遍布在她敏感而又脆弱的心坎上,一碰她就会疼。她讨厌舅妈那些绵里藏针的论调,却又不得不感激她在自己四下无依的时候慷慨地伸出双手接纳了她。可是她在段家的身份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客人,客人是不能够抱怨主人什么的,太亲近了不好,人家会嫌你这人太麻烦,太疏远了也不好,这样人家会认为你不识好歹。薄言讨厌做客,但是却又不能够不知好歹地拒绝,因此每逢学校里放长假,她总是宿舍里最后走的那一个,现在她就坐在宿舍里自己的书桌旁,慢慢地整理着架子上的课本。蓝天走的时候看她是一个人,就问陆东宁待会儿会不会送她去车站,薄言微微笑着摇头,因为到了年底陆东宁的公司里会很忙,而她又根本不想麻烦他,所以只是跟他打了招呼说快要回家了,没有告诉他具体是什么时间。
顾修捷送给自己的鱼薄言养得很好,两个“轻佻”的家伙此刻正在鱼缸里快活地游来游去。薄言坐在书桌旁理了一会儿书,又看了一会儿鱼,脑子里想着这段时间自己和陆东宁之间的点点滴滴,心里头不由得泛起了丝丝甜蜜,却带着一缕无法摆脱的心酸和愧疚,因为太贪心了,窃取了原该属于别人的幸福。而这样的幸福究竟又能够持续多久呢?没有期限,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一个月……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说再见,所以过一天少一天,过一点少一点,所以她把每一个关于自己和陆东宁的回忆都妥帖而细心地收藏好,闲着没事的时候一遍有一遍在脑子里回忆,这个时候的她永远也不会想到,不久以后她会产生与这样的“记忆”截然相反的心情,恨到极处、唯一希冀自己的就是遗忘,宁愿时光倒转、山河变色,也决不愿遇见一个陆东宁。
正在心里面想着,突然宿舍门“哐当”一声被人打开,把她吓得整个人往起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顾修捷,这少爷,每次和他见面都有惊喜!正想着翻他一眼损他一句,他却已经慢腾腾地走了过来,靠近的时候她看清楚了,顾修捷的脸色铁青,眉毛紧紧蹙起,眼睛里面阴云翻滚,瞳孔却急遽收缩,像跳跃着两丛焰火,她吓得冷不得往桌角里一退,却被他一伸手从角落里拉了出来,拉向他自己,他用得力气太大、太猛、太快,以致于她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身体在拉扯中猛转了个圈,下一秒就被他用力地抵在了桌沿上,她连一句“你干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左手紧紧地箍在她的腰上,身体抵着她的,像要用力把她整个人给从中折断了,而他的右手却死死地扼在了她的下巴上,声音愤怒而压抑,他说:“什么时候的事?”
她终于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东窗事发,他这是为自己的姐姐报仇来了。她本能性地想要说一点什么,可是无能无力,下巴被他紧紧地扼在手心里,被迫抬向他,和他的眼睛紧紧相对,他比她高太多了,她被他卡在那里只能踮着脚尖,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痛得她连自己的嘴巴都张不开,身体不住地发抖。而他也压根就没打算要听她的解释,他太愤怒了,咬牙切齿:
“为什么是他?那么多人,为什么会是他?!怪不得见不到你的面,怪不得你总是不接我的电话,原来暗地里勾搭上了陆东宁!你还要不要脸?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你明明知道他是个有妇之夫,你明明知道他是我姐姐的丈夫!”
薄言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对他解释什么。顾修捷说得没有错,他的话句句属实,是她不要脸勾引了有妇之夫,是她不知羞耻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她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没想到来得竟然这样的快。而那让她为之失去理智为之付出的爱情呢?它再伟大,它再高尚,也始终敌不过道德和良心的谴责,面对顾修捷的责备,她甚至羞愧得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遑论反驳?可她也有委屈,她的委屈不过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说话的时候眼泪掉了下来,嗓音哽咽,她伤心地说:“可是我爱他呀……”
他听了几乎发疯。她永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而她偏偏在哭,那么大的一颗眼泪,“哧”一下坠落在她漂亮的脸颊和嘴唇上,这样美好的人,偏偏做出这样卑劣而叫他愤恨的事情来!他一用力就把放在自己右手边的鱼缸给扫落了下去,“哗啦”一声支离破碎,他说:
“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谁知道竟这样笨!”

第二十七章
林薄言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因为要赶火车。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些找不着北了,走一会儿哭一会儿,哭一会儿停一会儿,头晕眼晕,又因为天气太冷,半边身子都已经冻得僵了。好不容易挤到了火车站,刚从公车上下来,已见人山人海,广场上人头攒动,黑压压地好似望不到边。正拖着行李举步维艰地往台阶下走,忽然手臂一紧,回头一看竟是顾修捷黑着张脸跟着来了,不是早就怒气冲冲地摔门走了吗?她本来还只是伤心,现在却突然觉得委屈,眼泪哗啦啦的,努力瘪着嘴忍着不哭,被他扯着胳膊拖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落在别人眼里,看上去倒很像是小俩口在闹别扭。其实这俩人都是极出色的,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娇俏动人,就是一张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叫人想生她的气都难。所以顾修捷才会不由自主地跟来,一个人坐在车里在清华门口待了好久。他太生气了,心里火煎火燎的,像五腑六脏都被人架在柴火堆上一个劲儿地烤着。其实他刚才气得简直都想要揍她,可是他没有办法,她一哭他心就乱了,脑子里纷纷沓沓,被无数看不见的细小物体胡乱地牵扯着,以致于他根本完全就狠不下心来,所以一咬牙气冲冲地转身走了。看见她拖着行李抽抽搭搭地从校门口出来,他只觉得心里十分无力,他都已经被她气成什么样了啊?她还在那儿哭哭哭哭哭,哭得他乱了套了都……
顾修捷把林薄言拖到马路边,他的那辆很拉风的玛莎拉蒂正威风凛凛地泊在一边,在这样拥挤杂乱的地方,真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极尽炫耀之能事。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有几个人正围在车子周围左摸右看,还有捏着手机对着它拍照,看见主人过来,一面走开一面好奇地不住回头打量。
林薄言已经哭得连嗓子都哑了,身上又冷,缩在副驾驶座上的样子让人看上去真是又小又闹心。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多穿点,就一件薄毛衣外面套了件羽绒服,看着倒挺薄小轻便的,就是叫人气得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所以他一脸嫌弃地瞪着她看,她晤了一会儿就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他:“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这时候倒知道担心自己的处境问题了。他哼了一声没搭理她,一路开着车向北,直到上了高速她才又怯怯地小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可以坐火车的。”
他更加嫌弃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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