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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稼祥站在碑旁,一手扯着枝子,听颜珏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你们这些孩子啊,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濮稼祥跺跺左手的拐杖转过身,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小珏,当年你妈嫁你爸的时候,我也把她带到你外婆的墓碑前,现在你要和那个什么厉小子在一起,我也把你带来见你外婆,知道为什么吗?”
北风在吹,濮稼祥头发被风吹乱,颜珏眼尖,却恍惚分不清是外公的头发白,还是飘雪的白,在那刻,意识到苍老是这么轻而易举事情的颜珏突然不想和外公争辩什么,她走过去扶住外公,“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我最疼的女儿和最喜欢的外孙女都重蹈我的覆辙……”
濮稼祥的故事很长,长到完全出乎了颜珏的意料。颜珏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外婆来自那样的家庭。
外婆姓徐,晚明文渊阁大学士、著名科学家徐光启是她不知道哪辈的家祖,她家之前住的那个地界就是现在上海四大城市副中心之一的徐家汇。
“啧啧,外公,那咱家怎么没在上海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个一砖半瓦的?”第一次见外公不是严肃着脸和她说话的颜珏真是不大习惯,她扶着外公在古烈路远铺满白雪的小路上慢慢走着打趣。陷入回忆中的濮稼祥眼睛一瞪,伸手要敲颜珏的头,却在看到她眯眼的时候收住了手,“小珏,你的眼睛可像你外婆了……”
外婆那时候读的是上海市第三女中,也就是宋氏三姐妹曾就读的中西女中。外公第一次见她时,外婆正在追着几个小混混打。试问哪个年纪轻轻、血气正方刚的少年见到个穿着闺秀,却一脸青春激荡的漂亮姑娘舀着包,一脸英勇正义的样子能不心动。
所以外公和外婆的故事古老到颜珏才一听开头就预见了结局,外公帮外婆打走了混混,少年少女在翩翩的年纪第一次心动。外公说过去的事时,脸上带着颜珏从没见过的和煦情怀,那是属于怀旧一代的爱情。
“那时候,你外婆总穿条蓝布长裙,过膝盖的那种,白袜子,扎两根麻花辫,斯斯文文的。可每次见我,她总吵着要我带她去爬树、抓鱼。小珏,你知道,这些那时候只有我们这种穷小子玩的游戏,她竟喜欢。她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姑娘。”濮稼祥当年只读到小学二年级就被送到上海去做了学徒,没什么文化,像“美好”这种斯文词汇她之前从没听他说过,可见,外婆真是外公一辈子的“美好”。
颜珏听外公继续说。
“后来,她高中毕业,我开了自己的第一家店,本来我们想着等我攒点钱就去她家提亲,可你知道,以你外公当时的身份有什么资本去和大官家去提亲?”外公苦笑,弯弯地嘴角写满苍凉自嘲,“后来我俩的事还是被她家知道了,她那样的家庭自然是极力反对的,和那时比起来,我对你妈,还有对你的,太小巫见大巫了。”
外公还是敲了下颜珏的头,像是怒其不争。颜珏努下嘴,不服,“可你后来不是还娶到了外婆?我妈说你俩生活的很幸福。”
“哎……”濮稼祥难得叹气,“可你妈不知道你外婆一直不快乐。后来因为和家里抗婚,再和我私奔,你外婆终于和家里脱离了关系,跟我来了蓉北,后来你大舅、二舅出生,你妈出生。你外婆不说,可我知道她是想家的。”
“外公,你既然知道和家里脱离关系外婆会难受,你和我妈脱离关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我妈她会难受?”爸爸病后,最初和家里断绝关系的那一年,颜珏知道妈妈心里难过。
濮稼祥眼一瞪,直接挥起了拐杖,“混球,我和你妈,还有你外婆和她爸能是一回事吗?她爸那断是真断了,这些年都没见,我要是断利索了至于在这里和你操心吗!”
老爷子的拐棍挥了几挥,有几下真打在颜珏身上,不过她知道,那几下一点都不疼。
“外公,那你还反对我和厉铮吗?”外公口气的松动让颜珏突然想到什么,她拉下濮稼祥的拐杖带着他往回走。
雪一直没停,绵延的像外公的絮叨,两人来时踩出的脚印被几层雪白盖住,几乎找不到踪迹。濮稼祥倒没颜珏想得那样直接答应,他摇摇头,“小珏,你要是真心疼外公,就和那个厉小子分开。”
“可是外公,你明明和我一样是过来人,为什么要反对我们呢?”和外公交心后的颜珏这次倒是心平气和。濮稼祥又摇摇头,“正是因为是过来人,知道其中的艰辛,才反对。”
只有亲自走过荆棘,才知道荆棘林的刺痛,只有自己痛过,才不希望亲人再痛一次。这大约就是老人们的想法。
颜珏低着头,“那外公是希望我和霍东川那样‘门当户对’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吗?”
“霍东川也好,谁也好,囡啊,只要不是像厉小子那种高官家的孩子就好,高官家的人咱们高攀不起!”
可怜像外公这么骄傲的人,靠自己双手打拼出一番天地的人能说出“高攀不起”这种话,颜珏心绪总还是有些乱了。
看出颜珏的动摇,濮稼祥趁热打铁,“小珏,你是不是以为前一阵是我让银行限制了厉小子的资金往来吧?其实说白了,你外公就算生意做的再大,人面和能力上也还没到能要求银行的地步,其实厉铮她妈早知道你们的事了。”
“呵呵。”颜珏轻笑两声,也意外,也意料,“怎么办?厉铮,咱们还要在一起吗?”
颜珏看着远方,十米远处,一片白雪茫茫里,她看着那人一步步朝她走来。
颜珏七点出门,厉铮是七点半开车出门的。
厉铮在颜珏外婆的墓地前等了有一会儿,肩膀上积了两块穴都不自知。他走到近处时,颜珏放开濮稼祥,朝他走过去,她拍掉厉铮肩上的雪,“你怎么来了,这么大雪?”
“给你送衣服。天冷。”厉铮说话,颜珏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的东西,是入冬前她买的那件大羽绒服,颜珏觉得臃肿,一直没穿。
厉铮抖开衣服,兜头罩在颜珏上,“肿就肿,暖和重要,我不嫌难看。”
厉铮细心的把扣子给她系上,继续批评,“这种天气,哪能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领口还带着属于厉铮的温度,颜珏只是闻着就觉得温暖。
被忽略半天的濮稼祥咳嗽一声,又像强调似的跺跺拐杖,“厉小子,别以为你送件衣服,说两句好话我就放心把孙女交给你了,你和小珏不合适,我不同意!”
厉铮笑着,拉起颜珏的手,“濮老先生,我和颜珏的感情和送不送衣服没关系,这和你答应不答应我们在一起我们都会在一起是一个道理。我和颜珏,是要在一起的。”
没说什么命中注定这类花哨的话,厉铮只是简单陈述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
“可是,你的耳朵……”濮稼祥手在抖,他不甘心。
颜珏的手也在颤。
厉铮拍拍颜珏,示意安抚,“我是一只耳朵没听力,我另一只耳朵的听力并不影响正常生活。至于你担心的我妈妈,我的公司现在基本被她逼得停止运转了。不过我和颜珏有过共识,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们都成了穷光蛋,我们也在一起。”
厉铮的声音夹着细雪嗖嗖的声音,断续的飘进濮稼祥耳朵里,他并没听清全部,不过少年脸上的坚定却深刻进他脑海,和记忆夹缝中某个影子叠加重合。
“倔瓜!”老爷子脸僵了一会儿,说了这么一句。
厉铮听不懂,颜珏在一旁解释,“是我们家乡话,说你犟。”
厉铮吸下鼻子,笑了。雪越来越大,天却没见阴,天地间依旧亮亮的。濮稼祥又瞪了厉铮几秒,拄着拐棍竟然直接从他和颜珏身边走了过去,“以后遇到事了别和我哭!”
“老先生这算同意我们了?”厉铮紧紧握着颜珏的手笑着看濮稼祥背影。?p》弦咏畔露僮。换赝罚叭⑽彝馑锱翘旒堑酶目诮型夤〕粜∽印?p》
其实这世界上,不是只有父亲在嫁女儿时候会伤感。在确认把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嫁”出去时,濮稼祥心里也不好受。
颜珏也笑了,她拉着厉铮在外婆墓前鞠了一躬后赶去扶外公。
细雪静悄悄的下,古烈墓园随着离去的几人恢复了平静,不远处一棵高大树木在远处挺拔,一声动静后,树上的积雪跨啦坠下一块,濮玉带着墨镜从树后走出来,她看着远处,说声恭喜。
雪映着她的眼镜,遮住了眼镜后面的伤。
颜珏是在墓园门口和外公分手的。外公临走前的一句话让她想起了遗忘很久的一件事,濮稼祥说:“颜良那小子既然来了蓉北,你这个做姐姐的就把他看好了,那小子淘着呢,我是没那个心力管了。”
“厉铮,我们去蓉大。”颜珏坐上厉铮的英菲尼迪,对驾驶位上的他说。
颜良来蓉北三个月了,之前每周总有几天来她和厉铮的家,可现在想想,最近颜良竟两个星期没出现了。颜珏心急,可厉铮的车却没开快。雪天路滑,安全第一。
车开到蓉大校门口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上午十点半,校门口车辆不多,厉铮做好车辆进校登记后,开着车直接去了五号宿舍楼。
消息果然是不好的,颜良没在宿舍,他的同室室友说他最近经常翘课,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颜珏几乎找了他可能去的所有地方——自习室、图书馆,微机室,都没有。
“那死小子能去哪呢!”零下十五度的天气,颜珏却在雪天里满头大汗。厉铮拉着她不让她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颜良都成年了,别那么担心。”
厉铮的温柔细语这次没能安抚得了颜珏,“我怕他惹事!”
颜珏正焦躁的时候,一个人从他们身旁经过,看到颜珏后,突然定住了脚,“颜老师,你弟弟的事情你知道吗?”
是颜良他们的辅导老师。
☆、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人生何处不相逢;总有一些人或事停留在你人生的一个转角等你走近,然后突然跳出来对你说:“嗨!”那时的你,是惊喜,是惊讶,还是惊吓……】
蓉北的这条城区老巷,背阴的高地;连雪都落的少。颜珏之前来过几次,是来接厉粒;她没想到,今天自己会为抓颜良而来。
慧智康复学校在老巷进去第二间,三层小楼窗子明亮,颜珏上了二楼;看窗里几个小孩儿坐在里面;有的在画画,有的在无意识挪动着面前的小火车玩具,有的则在无聊发呆。厉粒坐在房间角落的地方,挨着暖气,旁边果然坐着嬉皮笑脸的颜良。
颜珏一气,当时就要冲进去把这个不务正业的弟弟揪出来,却被赶来的厉铮拦住了。
“别那么强权,民主些,最起码先要知道他来干什么。”厉铮拍拍颜珏,却依旧盖不住身为姐姐心里的怒火。
“一会儿你别管!”说完这句,颜珏直接进了屋子。
房间里放着首钢琴曲,颜珏听过,是林海的那首《远方的寂静》,绵长悠远的节奏的确让人静心,颜珏压下心中的火气,绕过几个小朋友,走到弟弟身后。
“颜良,你不在学校好好读书,跑这儿干嘛来了?”颜珏揪着颜良的耳朵说。
对这个空降的姐姐,颜良显然一点思想准备都没,他压低声音嗷嗷叫了两声朝颜珏摆手,“姐,我的形象,咱出去说。”
颜珏算服了这个弟弟,他还知道自己有个形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