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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击的力量生生受了,内伤先不说,骨骼受伤、吐血的情况下,手上的力道,便不会有方才那般足。
而在他们后方,“金眼彪”施恩伸手捂着脖子站在了那里,血液一直在从指缝间流出来。喉咙被一剑刺穿,这也已经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刻了。
并不算多的时间里,九去其六,林冲等人甚至连愕然的心情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升起来。他们也已是绿林上一流的高手,但这女子吃鲁智深一拳而不伤,武艺修为已臻化境,只是短暂的交手间,她的风格与绿林间其他的好手,又实在太不一样了。
“铁臂膀”周侗乃是很长一段时间内被推崇的天下第一,他在御拳馆教拳期间,虽然也曾教过各种地趟刀,护身搏命无所不用其极的招法,但实际上的出手,还是颇为自持的。武朝习惯,讲究文人风尚,一旦有点身份的人,就讲究个气度,绿林中的人也是一样。像这女子拥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却还向地下滚,甚至从人胯下钻过去劈一刀的事情,其实是很难看到的。
他们自不明白,眼前的女子是自小经历饥荒肚饿,又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她的一身武艺,是为了让自己和身边的人能够吃饱饭,而不是因为习了武艺,就去寻求什么光明磊落杀人打人的“意义”。
此时那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再度将古剑换回右手之上,目光沉了沉,再度朝这边走来。林冲吸了一口气,大喝间迎上前去,随后鲁智深也跟着冲上。这一次,那女子手中剑法变得沉稳古拙,几剑之下,锋芒便在他的脸上划了一道血痕。
倒是鲁智深,受伤之后似有越战越勇的感觉,舞杖如疯魔,铲得草石乱飞。只是武学境界的差异在这时已经不是蛮力可以补上来的,相对而言,师从方七佛的陈凡一拳打出,就可以在她面前将蛮力的优势发挥出来,而鲁智深这边哪怕有倒拔垂杨柳的力道,一招打出,对方却只需找到破绽便能将之逼退,若非有林冲在旁,他就算悍勇,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这次换过几招,旁边那小头目被一剑划开喉咙倒下去,再接下来,鲁智深的手上、肩上先后中剑。女子的剑法以杀人为准,也是因为林冲在旁拼力抢救,鲁智深本人也已拿出跟人同归于尽的劲头来,这两剑才没有刺中要害。
他们从梁山上败下来,原本以为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还有些时日可以过,冷不防遇上这样一件事。眼见着绝望的感觉越来越甚,道路那边的林子里,却有一队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人眼见这边的打斗与尸体,陡然冲来:“谁敢伤我兄弟!”
那年轻人身材高大,持一根铁棒,从旁来助。女子皱起眉头,交手几下,才陡然飞退上竹筏。这新赶来的男子武艺高强,后方又来了二十几人,她便也不恋战,竹竿一撑将竹筏驶离岸边。手持铁棒的年轻人与其余几人都已追过来,冲向那竹筏:“想跑!”只见那竹竿已经刺了过来,几下交手,竹竿砰的炸开,十余条砕竹签一扫,将好几个人扫倒在地,其中一人便就这样被割了喉咙。
阳光明媚,竹筏朝着河岸那边荡过去,有人拿飞石乱砸,但根本砸不中对方。林冲叫着“别再追了”的时候,有两名水性好的已经下了水,眼见那竹筏飘到河中央,一人陡然从竹筏下方的水底刺出一刀,那女子身体跃起在空中。单手持剑,凌空朝着竹筏刺了一下,落在众人眼里,竟如同姿态翩然的水鸟,看准鱼儿,只以长喙刺下水面便飞走。这一剑之后,女子落下来,水底已经逐渐涌出红色的鲜血。
尸体浮上来的一刻,竹筏一头用于绑住竹子的绳索陡然爆开,却是另一名梁山兵卒在下手了。那女子还剑归鞘,俯身抓起其中一根长竹,横在空中,一次呼吸之后,朝着水底砰的刺了下去。水下人影挣扎不停,然后是更多的鲜血涌出来。那红衣女子撑着长竹,在竹筏完全散架之前,上了那边的岸。只回头看了一眼,朝那边林间走去,消失不见了。
事情至此,岸边的众人才从讶然中反应过来,那持铁棒的年轻人回头看了看:“林大哥,鲁大哥,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子……只有一个人?”
林冲点了点头,回身看看施恩、樊瑞、项充等人的尸体,眼中含泪:“史兄弟,亏你来的及时……”
眼下过来的,却是“九纹龙”史进,方才虽然只是交手几下,他就已经打得心惊,眼下若真只是那女子一个人出手,岂不是说她差点一人杀了九名梁山好手,一时间,也是问道:“那她是什么人?”
林冲将方才的事情,那女子的问题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看来是与那血手人屠认识的,她原本提问,可能是想放我等一条生路……这女子武艺的可怕,我一声所见,唯恩师周侗可堪比拟……史兄弟你未跟朱兄弟、宋头领他们一道?”
这次梁山的事情,朱武是与吴用一道操持的,而神机军师朱武又与史进关系最好,林冲却想不到史进为何会出现在这边。史进便也摇了摇头:“朱兄弟之前与我说过,这次的事情,最好能够置身事外。而且他们那样挑人,我本就不喜,所以便护了些兄弟下山,后来听说林大哥、鲁大哥你们在这边,便想来寻寻,还好到得及时。”
他说到这里,陡然想起一事,扭头望向对方的树林:“对了,那女子……会不会再来。”
林冲道:“恐怕安顿了几位兄弟之后,我们还得赶快走,这女子出手果决,走时也毫不犹豫,我怕她不是会善罢甘休之辈……”
这样一说,众人都是头皮发麻,一般人要离开、退走,多半会留下几句什么话来,但那女子方才却是干脆利落,一句话也没有说。到这时,已经不可能有人能够找到她,以这女子以一敌九都能战胜的身手,她若是衔尾杀来,自己这边二十几人的阵容,未必就真能撑得住。这样一想,便赶快在河滩上挖坑,准备祭奠了便走。
另一边的树林间,陆红提走出不远,穿出了林子,在一条小溪流边用湿巾擦了擦脸。她看了看天光,便再度折回,坐在一棵大树下拿出简陋的地图来看了看,然后安静地休息,盘膝打坐。到得黄昏时刻,她才又回到那小河边,拿出半只硬饼一边吃,一边查看河边的几座坟,以及周围留下的脚印线索。
吕梁山不太平,打劫、杀人,为了不被人杀,又得躲人,没东西吃时当猎户,辽人打草谷时,被追杀也得漫山遍野的转。她这一路过来,听得苏家的惨剧,有些难过,听得他在山东做的事情,又有些为他高兴。但实际上想想,自己过来,真能替他做的事情,恐怕也不多,眼下遇上,就也该顺手处理掉。梁山也好,好汉也罢,只有二十多人,衔尾杀掉,应该是不难的。
夕阳之下,古剑红裙的女子拿着手中的硬饼,沿着脚下的痕迹朝林子里过去,心中的情绪,俨然像是在冬天的山岭中,追杀几头野猪。
而与此同时,在数十里外的小河边,宁毅正没心没肺地吃着大鱼大肉,跟身边的一些人研究有关宋江逃亡的情况……
不久之后,两人或将不期而遇……
第四三零章 抽丝结网 焚水涸泽
梁山大战之后的几天时间,宁毅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在赶路与吃饭中度过的。赶路的途中整理各种讯息,吃饭则多是应酬,与一地的知县、知州又或是这样那样管着后备、物资调拨的官员来往协商。忙碌之中,难有停歇。
当然,虽说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多属后勤,但宁毅的应酬却并非为此。
在对付梁山的这整个过程中,巧计剥离分解了可以去掉的五万余人,在旁人看来,已经是难以估量的成绩,但对宁毅来说,事情才做了一半。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自己的计策可以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到得最后,打是一定要打的,但关于打仗,他自知不熟。虽然方督行那边与独龙岗如今都愿意向他询问最后的定计,但关于指挥权,宁毅是全盘放开的,官兵的归官兵,独龙岗的归独龙岗,他只是以学习的心态看着一切,偶尔对自己不解的方面提问,但绝不质疑对方的决定。
在梁山先前的战绩打底的情况下,他如有质疑,对方不听也就罢了,如果动摇,恐怕才是最麻烦的事情。想要做事,便必不能由外行指挥内行。
梁山一战,有关战绩、军功、金银所得如今已能定下,宁毅算是与人为善,将整个事情在舆论上做成了周围几个州县与武瑞营联合围剿的大事。在这期间,他一方面要协调各方,分配利益,将整个事情请功的问题往右相那边报。另一方面,则需要督促几个州县的官员,不要三心二意,如此一家家的拜访过去,藉着灭梁山的声势,秦嗣源的虎皮,对周围的官员不光利诱,其实还有威逼。
“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也不想整天把苏家的血仇挂在嘴上……但现在只能这样做,免得有人拖后腿……”
几天的时间里,宁毅在郓州、济州等地来回。一拨一拨人的见,除了分配利益和请人做接下来的协助,酒席之间,每每也会说到有关苏家的事情。这说话看起来无意,但只有随着一道的王山月、苏文昱等人明白,那几乎是每一顿饭桌上的固定戏码。宁毅见人时看来与人为善,只有说到苏家的事情,又或是他曾经教过的孩子时。会眼眶微红,目光冷冽,甚至于在众多官员面前往桌子上轰一拳,然后再反应过来,与人道歉。
第一次说起的时候,王山月也是心生恻隐,苏文昱本就是苏家人,想起那些孩子亲人,也差点要哭出来。但持续几次之后,他们才知道,这段看起来无意提到的话语,才是宁毅每一次要输出的重点。甚至于要求独龙岗的人出去宣传梁山溃败消息时,他也曾强调,自己这边不仅仅是朝廷派过来做事的,而且是因为血仇过来的,这一点必须强调。
而经过了几日的奔波与饭局,只有返回来与独龙岗的两千多人碰头时,宁毅才会将整个事态,一五一十地告诉栾廷玉、祝彪、扈三娘等人。在他口中,这个是政治层面与军事层面的通气,只有知道战略的方向,领兵的人才能更好地决定战术。
独龙岗的大战之后,关于梁山的一战,栾廷玉等人并未参与。但安抚庄户,救治了伤员以后,他们还是集合了三千多人,按照宁毅的指示往这边衔尾追来。这三千多人中,最能打而且又与梁山有血仇的庄户,作为主力的大概两千出头,而且扈三娘带的扈家庄人还要稍微多些。至于另外一千来人,却并非为出征队伍准备的后勤人员,而是按照宁毅的安排,以大夫、账房、管事为首的众多执行琐事的人员,专为收拾宋江留下的烂摊子所做的准备。
这天中午,宁毅已经去与武瑞营的长官通了气,最后才来到独龙岗人一路尾随着宋江而上,暂时驻扎的名叫夜鸦岭的荒山,对栾廷玉等人交底。
“……打仗我是不会了,但梁山一战之后,宋江他们能选的一共是两个方向,说白了其实也简单,要么拖要么降,至于第三条路,离开山东投靠田虎王庆他们,应该不会。”
夕阳西下,夜鸦岭上扎起的营地中,宁毅将带来的诸多美食摆开在草地上,一只野猪正在篝火上烤,却是祝彪等人在路上的收获了,此时油滋滋的滴下,不断地传出香气。栾廷玉等人聚在这一块,若有年轻人过来瞧,宁毅便也跟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拿一盒饭菜,切一块猪肉去。
“拖很简单,山东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