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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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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横惨嘶道:“卢横若弃了将军而去,天诛地灭!来吧,都冲我来吧!”奋身如疯虎般搏杀。敌军见到这般武艺高强,又凶悍无比的野将,都流露出恐惧之色。但合围上来的敌人,仍是越积越多。往圈外望去,黑夜之中如蝗虫般的敌军人影,密密匝匝,不可胜数。

第四十七章 猛将卢横

鲍秉被打散的前锋部队又一次冲了进来。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的。卢横大呼我的名字,更加奋不顾身地冲杀出去。斜刺里突地窜出几名敌兵,拿着长矛乱刺,卢横长刀猛挥,切下他们的首级,高叫道:“鲍秉快来救主!”

隐隐的,火光之中现出了我军的憧憧人影。鲍秉杀得枪损甲糜,脑门带伤,却仍狂叫着横刀跃马,又急又怒地抢到前来,“谁敢伤我主帅?”大枪指处,连挑带戳,敌军纷纷授首。刹那间,四面八方无数的士卒纷涌杀来,在我还晕晕乎乎的时候,将我们拉出险境。

“将军,司马恭杀退了李文侯那贼厮。猛甲骑也冲过来了!”

我轻叹一声,不知道当笑还是当哭,身体却已乏力之至。卢横兀自牢牢握定我的缰绳,交到鲍秉手里,大叫一声,突地一个筋斗栽到地上。

“卢横!”我流着泪叫道。他舍生忘死地把我救到这儿,却因为我已脱险,再无什么能记挂心上,于是累晕过去。我又急又恨,恨我怎会这样不中用,非得把别人一个个累死、拖死……而竟然毫无办法。当下木然地任凭军卒上前包扎了我的肩伤,待鲍秉候我吩咐之时,这才勾起了最深的痛恨,嘶叫道:“给我杀,杀!一个都别留,统统杀光!”

铁骑、号角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轰鸣之中大地颤抖。敌军大溃,而我军乘胜追击起来,泥阳守军也不失时机地消耗了敌军,因而取得大胜。但甲骑冲击敌阵之时,我却因伤重过度,被抬下战场。但我仍旧是清醒着的,我在流泪,我在叹息,我在哀祷。只是我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会有卢横这样忠心耿耿的部下。刚刚那场厮杀,主角已然易位,不再是颜鹰,而是军司马卢横。

此役我军损失两千多人,受伤七百余。歼敌三千、追剿残寇一千余,其余都被击溃。宰杀敌军将校十五人,生俘五人。李文侯弃了辎重粮草,只百余骑跟随,向西逃命,估计他赶着去会合边章、韩遂了。但这一战的损失,原本不应该那么大的。高敬怎么这样晚才到呢?

铁甲骑兵除了一人因失蹄受伤外,无人身亡!可以说该打的仗我们都已经打完了,甲骑竟然是到了最后,才来收拾残局罢了。这一仗从天黑打到天明,我身边的亲兵死伤殆尽,连卢横都至今未醒。而高敬这衰人静悄悄没个动静,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他,战斗却已快收尾。这叫什么嘛?我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该死的东西!需要你的时候,你死到哪儿去了?

天光大亮,此际一部分部队已开始就地做饭了。我已命令众军准备休息一晚,明日便撤往频阳。但我没有立刻发告捷文书给朝廷,他妈的,仗打成了这样,先追究责任要紧,不然光是像喜鹊一样打鸣,那叫报喜不报忧,毫无意义。

吃过饭,我强忍伤痛召集将官结会。众人见我眉头紧皱,一点喜色也没有,都不敢吱声。当下众将依位次站成两列,参见已毕,都面面相觑,不敢发话。

我扫了一眼众将,突地怒哼道:“高敬呢,他怎么不在?”

一名小校在帐尾躬身道:“禀大人,右司马自缚在帐外,正听候发落。”

我拍案大怒,道:“他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吗?自己绑自己有什么能耐?我要他杀敌,他干什么去了!好大的胆子!王巍呢,滕邝呢?”

两个面无人色的将领从帐外小步奔进,跪倒在地:“末将参见颜大人!”

“你们两个……”我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们的鼻子道:“我让你们跟着高敬,不是傻跟着,是要办事情的!你们为什么那么晚才来?知不知道我军伤亡有多惨重,你们都他妈到哪去了!说,说呀!”

王巍嗫嚅着看了滕邝一眼,后者鼓起勇气,小声道:“都是末将等没能尽职尽责。右司马见敌撤兵攻泥阳,本欲立即出战,但他又担心敌军士气太盛,便想,便想稍缓一缓。没想到,惊动了将军贵体,实在是……”

我起脚踹翻了案几,站起来呼呼喘气,“别说了!妈的,敌人士气盛时,便该出击消耗他们呀。铁甲骑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不是要他们像乌龟一样缩到后头,到末了再捡便宜。我是要他们在关键时候,发挥威力!你们把它藏在后面,算什么?算什么?!哦,想追求战果,看表面效应。是啊,你们杀敌最多,你们功劳最大!你们都是能人!我说的话,你们也都当做放屁吗?”

两人趴伏在地,都瑟瑟发抖起来。司马恭等暗自低下了头,不敢搭言。这种行为,的确是不允许发生的。不但是人命关天,而且还是在残酷的战场之上,无人能为任何错误辩解。

“拉下去!”

两人连呼饶命,被军卒强行拖走。众将皆有惧色,司马恭终忍不住劝解道:“将军请恩准在下一言。王巍等不是有意触犯军纪,冒渎虎威。况又是将军旧部,多次戴功。此际抵敌羌寇,正当用人之时,望将军格外开恩。”

我咬牙道:“先把这两人关起来,待退了羌贼,一并处罚!来人,把高敬带上来!”

帐口众士卒忙把高敬带了上来。他精赤上身,背负数根荆棘,跪倒帐前。

我心里又气又恨,想到:你这家伙如此耽误大事,竟然敢违抗军令,故意推迟进攻时间,该当何罪?我今天若不严惩你,他日作战,又有人效仿,可怎么了得!冷冷地看了他足足两分钟,没有一句言语。所有人的呼吸都窒住了,他们在猜测,我到底会如何处置这个对全军来说举足轻重的人物。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突然,我尽量放缓了语气,淡淡地问道。

高敬全身一震,已知我要处以何种刑罚,半晌磕头流泪道:“是我辜负了将军厚望!此次虽然战胜贼寇,我亦不能免罪。一着失则全盘误,险些害了将军性命!此时万语千言已然无用,望将军看在我跟随左右的分上,照顾我的家小。”

司马恭突地伏地道:“将军万万不可!我司马恭以性命保举,高敬此人才智过人,又对将军忠心不二,不能因为一次错误,便将他处斩啊!”

众将闻听“处斩”二字,都吓得跪了下来,连声恳求不已。我手上捏着命牌,虽然想效仿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勇气,但突然又觉得,我这样做并没有多大用处。临阵脱逃、贪生怕死自然要斩,可他不按计行事、陷主帅于危难,并不足以说明他犯了死罪。况且战役的成败,并不是一方统帅死活就能够决定的。讲起来我有没有命应该服从于整体利益才对……更何况我还没死,还取胜了,应该是够本的。

我长叹一声,折射出心中的矛盾与困惑,“高敬,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不按计划,及时到达战场,而迟迟在外观望呢?”

高敬哽咽起来,道:“大人别问了,全是我的错。我不该擅作主张,猜测敌军士气。若是我再晚来一步,恐怕大人真要因此而丧。还是斩了我吧!”

我见他不为自己辩解,却口口声声要把我逼上杀他的道路,暴怒起来,“斩你,斩你!杀了你就会救回那么多弟兄的命吗?你这家伙,怎么这样自以为聪明?我要你统兵便宜行事,可没让你拿战役的成败开玩笑,立你自己的功劳!以前我真是错看你了,还以为你是个可以大用的人才,没想到你这样愚蠢,这样自私,弄出这么个名堂!你想想呀,我们好几千人,被困在敌军阵里,要不是人人奋勇杀敌,甭说你区区一千多甲骑了,就算再多几倍,一样要被人家杀得大败!若你早些上来,我们是不会有那么多损失的!现在你还觉得委屈吗?你是不是觉得你仍很聪明呢?下去,我不杀你!我只要关你三天,让你好好想想。我要你知道,我颜鹰要的是整体胜利,不是你们一支两支部队的个别胜利!你就算把敌人杀得干干净净,我这头人死得光光,一样是场败仗!”

高敬呜呜地哭了起来,连连磕着头,喃喃认错。我吩咐甲士把他押下去,这才猛喘了口气,道:“让王巍、滕邝去陪他。先撤了他们的职,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众将都不约而同吁了口气。司马恭叹息道:“将军所言,为将士所计,无以为过。反观高敬等所为,真是太不应该了。在下建议让猛甲骑属好好整饬一番,也免得别营部众风言风语,影响士气。”

两旁军士扶起案几,又搀扶我坐下来。我顿感疲累,放缓了声音道:“他们都是士兵,只知领受将命,又怎能怪罪?传我的命令,甲骑队人人有赏,凡奋勇杀敌者,更与他营加赏一倍。”

“这样做……似乎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的?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铁甲骑是我军的中坚力量。以后每三个月筛选一次,合格的继续留任,不合格的,就以别营中合格军卒替下!铁甲骑不战则已,一战必胜!赏赐加倍,惩罚更要加倍。若是有犯罪违规的,以别营三倍处罚,以示其咎。”

众将闻听此法,都心悦诚服,躬身称是。当下又命重赉军司马卢横白银千两、绢五百匹,以示隆重。众人都已知道卢横舍生救主、身受重伤的事情,都极表赞同。自然我也没忘了鲍秉、司马恭等人功劳,传文案司马一一登记在册,以备复查。

次日,掩埋了阵亡士卒,吩咐举营默哀三分钟,这才收拾军械、器物、战利品,撤回频阳。路过漆垣时,举城百姓自发地在道路旁迎接,欢呼声不断。左冯翊丞孙奋在道上迎我,笑道:“将军大获全胜,令李文侯百骑逃归的消息,这里已是人尽皆知了。将军正可收复失地,怎么如此匆匆就撤回去了呢?”

我吩咐后军跟上,下马道:“孙长史也知道了。其实我早已算好此仗必能获胜,但实在胜得勉强。此次虽击退李文侯,但贼羌大军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我等势单力孤,又无强援,是以不可再战。长史也最好带着百姓,跟我等一起撤回畿辅,否则那些贼子烧杀掠夺,只怕比从前更加无道。”

孙奋点头,又心事重重地道:“朝廷传命死守,孙某不得不为啊。这些百姓都是些老弱,恐怕难以远遁。唉,但愿皇甫将军踏平羌狄,免去生灵之灾啊。”

我无言以对,心想:那就难说了。皇甫嵩几十万大军指挥惯了,现在人手变少,仍是老一套战术,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叹道:“孙长史,那么后会有期吧。若是事情紧急,请务必遗信频阳,我一定会来。”

孙奋淡然道:“如此,则多谢将军了。”长揖过后,率众而去。我重新上马,心想:下一次贼寇再来,恐怕数目只会比这次的多。你们只七百人,还想搞鱼死网破,岂不可笑吗?又觉得百姓们真是太可怜了,偏偏真正为他们着想的人,太少太少。汉末乱世,谁不拼命刮他们的钱呢?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妈的,这不是曹操写的诗吗?摇摇脑袋,想要甩掉这么些古里古怪的念头。

二月,皇甫嵩令副将持军令严督我军,遭拒。而中郎将董卓却写了奏章,申告朝廷这一次颜鹰击贼大胜的喜讯,据闻是和我的报捷文书前后脚到达。

庚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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