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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让不禁莞尔一笑,掩嘴道:“别逗人笑了,快随我进宫罢。赵常侍约好了申时等我的,你这一打扮,费了不少时辰,却还是怪模怪样的。”
我苦笑着点头,心道:灵帝玩心甚重,若见了我这么只企鹅,岂能轻易放过?但愿他不要玩得太过火。心头只盼小清有些心灵感应,一路随侍左右,不然竖着进去,横着出来,那就糟糕透顶了。
赵忠在太掖门候了小半个时辰了。宫尉盛铠披舆,威风凛凛地矗立在寒风中的皇宫门口,墙高而着色,厚重稳实,据称东汉明帝、章帝时期,都特意加修过宫苑围墙,又因近城廓醴泉喷涌之故,令宫墙出西,直把泉眼一带都围人皇城,这才满意。皇家威慑力巨大,谁敢说半个不字呢?
张让自和赵忠笑道:“颜鹰来得晚了,因而耽搁。赵哥执意要与小弟同人宫禁,不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赵忠道:“皇帝昨晚连御二女,却杀了旧宠董美人。这董美人争风吃醋,撕破了天子圣褥,倒还死有余辜,但她乃是孝仁的侄女,董太后怎肯罢休呢?皇上今早神不守舍,已传令厚葬美人。但听说永乐宫仍是十分气恼,定要皇帝认错赔礼呢。”
张让“呀”了一声,道:“莫非是圣上传诏你我,要我们出谋划策吗?”
赵忠道:“正是。我等你半天,就为了跟你一块儿进去。皇上若叫我一个人去南宫嘉德殿见太后,我可就惨了。”
张让也是神色不属,甚觉两头难做人。皇帝为什么偏偏要杀董太后的侄女?该死的,杀别人就是一千两千也无所谓嘛,怎么能动董美人?!我见赵忠眼珠滴溜溜一转,忽地凝视到我头上,不由得大叫不妙。果然,只听他笑道:“我倒想起一事。颜鹰你可是聪明的人,你可来得正好,若是将此事化去,皇帝一喜,不要说你是羌寇之首了,就算是黄巾之首,也照赦不误。”
张让亦是高兴地道:“哎呀,我倒把他忘了。这里便有个智囊,我们便不用担惊受怕的了。颜鹰,你快想想,该怎么办呀?”
我苦恼地抓抓头,心道:老子又不是万事通,怎会什么事都知道该怎么办。这种皇族间叽叽喳喳不痛不痒的矛盾,调解又不好调解……叹道:“张大人、赵大人,恕卑职愚昧,这件事又没头绪,怎么想法子?不如我们一起去见皇帝,到时候见机行事就是了。”
张让失望地看了看我,道:“那也只好如此了,赵哥,若是真传我们去嘉德殿,便跟圣上说,我们每个再捐五百万钱罢!我可不想触了老太后的霉头,她下手可是厉害,前次郭胜被太后命禁卫狠狠鞭了一顿,抽断了数根柳条哪。”
赵忠脸上的肥肉一哆嗦,道:“每次皇帝派去伪常侍们,不是挨打就是被杀。这次恐怕我们两个也难逃此劫。
唉,走罢。再拖得久些,说不定皇帝也要发火,那时更是两头倒霉。”
于是乎我被夹在中间,跟着两个絮絮叨叨的太监往后宫走去,心里颇感怪异。没想到我英雄一世,竟在太监手中如此安分守己,乖乖地见其眼色行事,现在又像个跟屁虫似的,真想大哭小叫一场!如能离开这鬼地方,再不见这些鸟人,老子定然感谢上天赐福,每日都念他千儿八百声“阿门。”
章德前殿。
张让等径入殿中,叫我在廊下稍候,我心想: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样子……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年了,就算是我们永别之前的会面罢,有了历史的教训,我可得趁着此时未见兵戎之机,速备军卒马匹,囤积钱粮,以防日后的不测。灵帝这厮,若稍微像样一些,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端,至少不要搞卖官制度,不要残酷苛剥百姓,激起民愤。或是勿用阉人为政,同样可延缓不少矛盾。现在他倒只顾自己享乐,只顾自己狂搞美女,连黄巾起义也没带给他多少警示,可见其昏庸败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凝神于殿前殿后规模宏大、气势雄伟的建筑群,不禁有一种低迷沉浑的感觉涌出,以至于情不自禁地想起“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的词句来。所有的苍凉古风仿佛在此时此刻,随着冬季的寒气一起袭来,令人感慨不绝。
殿内一小黄门走出,垂手躬身道:“陛下有命,传金城颜鹰进见。”
我忙道“有稽”,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慢慢随他跨进高大的门庭。只见殿内铺设华贵的绒毯,两只青铜侍女捧桃香炉立在木阶之前,殿上坐着一人,见不太清面目——想来自是皇帝无疑。我趋步走近阶前数尺之处,跪拜行大礼,道:
“草民颜鹰叩见天子,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上传来轻薄的一笑,却是女子之声。只听有人呢声道:“圣上,他的嘴巴可真是甜呢。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就是张常侍、赵常侍也想不出这么顺的句子。”
我不敢抬头,却听见张让的声音传来,道:“许娘娘的话,说到臣心里去了。圣上,这颜鹰除了能说会道,还颇有些聪明伶俐的劲头,不如圣上让他去办了那事情罢,包管太后不会再生圣上的气了。”
.我肚里大骂老混蛋、老没蛋,却听那女子笑道:“真是好主意,圣上,你就准了张常侍的奏罢。”腻声撒娇不止。
我心里对皇帝的神圣印象立刻降为冰点,心想这鸟人比我差多了,,给我提鞋都不配。隔了片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爱妃还笑得出来,皇太后正逼命我杀你呢。你叫我怎么去跟她说。”
我脖子偷偷一抬,却见殿上坐着两人,站着两人。皇帝坐在榻上,而那女子却坐在他腿上,不堪人目地扭动着,“哎呀圣上,你可要救救臣妾!妾可不想死在那老婆子手上。圣上——”娇声纠缠,“你最疼妾了,这次若不救妾,臣妾就会没命,以后也不能再陪圣上了”。
灵帝赶忙赔笑,“朕怎么舍得好乖乖死呢?小美人,朕说过你没事,你就会没事的。张让!”
张让哈着腰,“臣在,”又媚笑着问道:“圣上想好了吗?”
灵帝道:“太后非要把董女送来,朕就是不想要她。你和赵忠去一趟嘉德殿,告诉那老婆子,朕想杀谁就杀谁,她管不着。”
张让和赵忠不禁腿一软,跪了下来,拉住皇帝的袍子,哭道:“圣上万万不可呀!我们这么二去说,太后必定大怒,我们的性命就完了。望圣上开恩,另选高明。我们可不想送死啊。”
灵帝骂道:“没用的东西!传个话都不敢。”怒冲冲地,“你叫什么?”
我抬头一看,皇帝的“龙指”正对着我的鼻子,笑道:
“草民颜鹰。”
灵帝不禁愣了,突地一拍龙案,展颜道:“不错。朕看你倒是蛮大胆的,听说你还敢进攻京师,好在你降了,不然连朕都要吓坏了。好罢,这次你替他们跑一趟,若是你能让太后不再计较这件事,朕就恕你无罪。”
我张口无言,看着他那张蜡黄蜡黄,透出淡淡筋色的脸孔,发黑的眼袋,分明就是个酒色之徒,大呼“丧气”!心想:若如张让、赵忠所说,我去了哪还有性命回来?况且董后现在又正在气头上,三句话不投机,立马把我剁成肉糊,可惨透了哩!摇摇头,哀声道:“圣上既有命,我颜鹰赴汤蹈火,也不敢皱个眉头,不过请圣上准草民之奏,我若是不幸被太后处死,请将我的尸首葬于京师,我颜鹰活着是圣上的人,死了,是圣上的鬼,日日夜夜,都会守护着圣上平安的。”言罢,一抹眼角,不禁黯然神伤。
张让、赵忠皆是面露异色。灵帝动容道:“好!这几句话朕便看出你是个大忠臣,来人,赐酒!”
我谢过皇恩,隔了半晌,才见一个低头哈腰,行色奇怪的人从侧殿端上酒来,躬身奉上。我大感震悸,因为我立时发觉,这人居然是我老婆!我相信自己不可能走眼,因为若一个人连自己老婆都认不出来,那这个人肯定不正常。我颜鹰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她虽然化了妆,又不敢露脸,但仅从走路的姿势上,我已确定无疑!真……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张让等却丝毫没觉有异,灵帝笑道:“我现在封你为暴室丞,你自去点拨门尉,面见太后,若你机敏有成,我便赏你黄金百两,美女十名,如何?”
我见小清微微一挤眼,退出殿去,心中豪气顿生,也不管他封的什么怪名字,笑道:“圣上请放心,搞定太后的事,包在草民身上。他奶奶的,许娘娘与诸位常侍也请安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是我颜鹰夸口,甭说一个太后,就是十七八个太后……”
口沫横飞之中,我已弯腰兴冲冲地退出殿去。剩下一拨子人奇怪地互相对视着,仿佛不能理解,为什么我的情绪变化突然会那么大。刚刚还愁眉苦脸,而现在简直可称是眉飞色舞一般。
我赶上小清,见左右无人,便猛把她抱在怀里,狠狠先亲了一口,“我的心肝,你怎么会端着酒进殿的?我差点要吓出心脏病呢”。
小清格格一笑,道:“我今天可一直跟着你哦,到时候不会再说我丢下你不管了吧。”
我喜得连连吻她,道:“当然不会。现在我怎么感谢夫人都是不够的,我原本想,这次肯定完蛋了,老太后那儿就是棺材铺,我去了还不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好在你来了,我讲不过她,你就赶快把我拽出宫去,快马加鞭,离开这是非之地,老子只好回头再想办法去救小妹和银子了。”
小清“噗”地一笑:“没那么严重罢!凭夫君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有什么女人不中计呢。上一次杨丝……”
我立刻装作急色的样子,小清躲开了笑道:“别嘛,我不说好了。你快去办正事罢,放心好了,我会一直跟着你,保护你的。”
我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想:老子行事,向来只求实效,什么办法好就干什么,当然不能排除“美男计”这一招。不过退一万步讲,我颜鹰堂堂七尺须眉,想找三妻四妾还不容易!可我只爱你一个人,只关心你的一辈子——当然我不是说杨丝不可爱,但我见了她,只有打打屁的份儿,互相开开玩笑、逗逗乐儿,怕是已到了极限,对你才不一样——我真心实意愿意跟你过一辈子,你居然还用这些话刺激我!什么时候我对你虚情假意过?什么时候我跟另外的女人上过床?
恨恨而去。一小黄门从章德殿侧转出,躬身唤道:“颜大人,嘉德殿从这边走。圣上怕大人路途生疏,特叫小人领路。”
我应了一声,随他走出殿外,往南宫行去。这人十分有礼,遇到转弯或岔路便在前停步弯腰接引,一边毕恭毕敬地道:“颜大人,小的令狐豫,曾下过御诏。大人还记得吗?”
我停下来看了看他,笑道:“哦!原来是你。”对突然冒出这么个“熟人”甚是高兴,“你不是一直跟随张常侍的吗?怎么突然又回宫里了。”
令狐豫两眼闪光,笑道:“没想到大人还记得小的。我们当黄门的,深受这些个常侍头领的气,他们让我们伺候哪儿,我们就得伺候哪儿。本来张常侍是要小的专司颁诏宣旨的事情,后来蹇硕事发之后,我们几个平素老实的黄门便只得回宫里当听差了……听说颜大人暂为暴室丞,那我等都可在大人手下寻点美差啦。”
我心道:原来你现在也不得意呀,怪不得不像以前那么傲滋滋的了。真是见什么风,做什么草呀。笑道:“这暴室丞是什么官儿,名字好像怪怪的。”
令狐豫低声道:“圣上是要为难大人呢。这暴室其名,乃宫中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