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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舟走过去,拍了拍韶宁和的肩膀道:“让我和万木谈谈吧。”
韶宁和有些不放心伶舟,但自己做不了万木的思想工作,只能起身相让。
伶舟在万木身旁刚一坐下,万木便扭过头去,负气道:“枉我以前对你这么好,你居然勾引我家少爷,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韶宁和在一旁哭笑不得:“万木,伶舟没有……”
不料伶舟却大大方方承认了下来:“没错,是我先勾引的少爷。”
韶宁和无奈了,扶额道:“伶舟,你跟他较什么劲啊……”
“我没有在较劲,我是实话实说。”伶舟看向韶宁和,“严格说起来,一开始不就是我先勾引的你么,你不答应,我便时时刻刻纠缠你。”
韶宁和看着他,彻底无语了。
万木见伶舟自己都承认了,于是更生气了:“伶舟,你怎么可以勾引我家少爷,少爷是韶家独苗,老爷死了之后,就只剩下少爷一个人了,老爷夫人都还指望少爷传宗接代的呢,你们这样……让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老爷和夫人交代!”
伶舟想了想,道:“我没说不让少爷娶妻生子啊。”
“咦?”万木怔住了。
韶宁和也怔住了:“伶舟,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伶舟看向韶宁和,“我是喜欢你,但是我并没有说过,要限制你娶妻生子。我知道,你与我不同,你原本便是喜欢女子的,所以你还是可以按照原来的人生轨迹走下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生一堆孩子,和和睦睦地过日子……”
他话未说完,韶宁和一张脸便已沉了下来。他将伶舟拽到一边,寒着脸问道:“伶舟,你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
伶舟静静看了韶宁和半晌,低声道:“宁和,之前万木说的话,你也听见了,韶家只有你一棵独苗,你父母还指望着你为韶家传宗接代……”
“我只问你,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么?你希望我娶妻生子?”
伶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看着韶宁和,不说话。
韶宁和看出了他眼底的挣扎,放柔了声音道:“伶舟,在这件事上,你没有必要故作大度。万木不答应,我会努力说服他,直到他接受你为止。”
“我不是故作大度,其实这个问题,我很早以前便想过了。”伶舟低声道,“宁和,如果没有遇见我,你应该会像普通人那样,到了合适的年龄,结一门合适的亲事,安享天伦之乐……但是如今,你遇见了我,被我纠缠住了,也被我改变了命途,我……一边心里欢喜着,一边却也忐忑不安……”
韶宁和将伶舟揽入怀中,紧紧拥住:“伶舟,你听好,选择你,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当初我不接受你,正如你所说,我想走正常的人生轨迹,像普通人那样娶妻生子,为韶家传宗接代。但是当我反复思量,最终决定接受你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已经做出了选择——我选择了你,便是放弃了娶妻生子的人生轨迹;我选择了你,便愿意与你厮守一生,白头偕老,你明白么?”
韶宁和说完这一段话,却发现怀里的人迟迟没有反应。
“伶舟?”他轻轻唤了一声,便要去看他的脸,却被伶舟躲开了。
“别看我。”伶舟有些别扭地撇过脸去,声音竟带着一丝哽咽。
“……你哭了?”韶宁和很是惊讶,他不曾想到,一向聪明圆滑又内心坚韧的伶舟,竟会被他的几句剖心之言感动得泪流满面。
伶舟似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躲着不让他看,但韶宁和似乎铁了心要看他,两人闹了一会,伶舟干脆正眼瞪向他,恶声恶气地道:“看够了没有?!”
“不够,永远看不够。”韶宁和宠溺地笑了一下,然后低头去吻他脸上的泪痕,“想哭就哭好了,在我面前不算丢人。”
万木看着这两人说着说着竟然又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起来,气得脑门上都快要冒火了:“少爷,伶舟,你们到底还记不记得我的存在?!”
伶舟忙推开韶宁和,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然后一本正经走到万木面前,抬了抬下巴道:“没办法了,万木,你打我吧。”
“呃?”万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少爷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他不想娶妻生子,这不是我能改变的事情了,所以……我注定要变成勾引你家少爷走上不归路的祸害了,你如果实在气不过,就打我一顿吧,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出别的能让你消气的法子了。”
韶宁和下意识想上去护着伶舟,但踏了两步,他又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伶舟,又看了看万木,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伶舟挺起胸膛上去求打,万木却是被他视死如归的气势压得节节败退,虽然手上挥舞着拳头,口中却结结巴巴地道:“伶舟,你……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我的拳头硬着呢。”
“嗯,我知道你拳头硬,你一拳下来就能把我给打残了,”伶舟说着,又向前迈了一步,将眼一闭,“所以你就尽情地揍我一顿吧。”
万木又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已经变成了:“伶舟你你……你别过来哦,我警告你,你别过来,否则我就……我就……”
他如此威胁着,突然转身落荒而逃。
第一百零一章
除夕那一夜,万木最终还是未能狠下心肠将伶舟揍一顿,但此后一连几日,万木虽然像往常一样给大家洗衣做饭,却憋着劲儿与伶舟冷战到底,不论伶舟如何讨好也不与他说一句话。
韶宁和看在眼里,内心十分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万木是从小伺候他长大的,他丝毫不怀疑万木对自己的忠心,但正因为太忠心了,万木才会如此紧张这件事,这让韶宁和也实在无法责难万木。
他做不了万木的思想工作,只能去做伶舟的思想工作:“万木他是个软心肠的人,等过一阵子,他这气头过去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伶舟倒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万木的性子,我也了解。我并没有怪他,只不过这大过年的,因我之故,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我心里挺过意不去。”
“不是因你之故,”韶宁和握住了伶舟的手,“是因我俩之故。你不要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要承担,我们两人一起承担。”
两人正在里屋说着话,鸣鹤进来道:“韶公子,外头有人找您。”
韶宁和怔了怔,问道:“何人找我?”
“他自称是议郎阁的传话小厮。”
“议郎阁?”韶宁和与伶舟对视一眼,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这几日放春假,朝廷暂不议事,除非……
他不敢有所耽搁,忙整了整衣冠,出门相迎。
“韶大人,亏得您在家。”传话小厮以前就认得韶宁和,此刻见了面,语气中透着十二分的客气,躬身道,“光禄大夫蔡大人有急事找您,特让小的来府上传话。”
韶宁和给了他一些辛苦费,低声问道:“可知蔡大人找我何事?”
“这个……小的不知。”
韶宁和点了点头,谢过那小厮,便急急忙忙往议郎阁赶去。
才刚进会议室的门,他便敏锐地嗅到一丝肃沉之气。室内只有段启云和谭笑悯两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若只是段启云倒也罢了,但对于谭笑悯这个不甘寂寞的人而言,这种情况是十分罕见的。
“两位大人,”韶宁和一边走进去,一边拱手作揖,“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韶大人你来了,”谭笑悯没有像往常那样笑呵呵地与他勾肩搭背,而是一脸沉痛地道,“我与段大人刚听到消息,说……李大人,没了。”
韶宁和一脸疑惑:“哪位李大人?”
段启云道:“就是李往昔,李大人。”
韶宁和猛地一震,愣在原地半晌,才喃喃道:“没了……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谭笑悯按着他的肩膀坐下来,道,“我们都知道,你与李大人曾经有过不错的私交,所以这件事,我们也不想瞒着你——李大人是在去年年底没了的,据说死因不明。西北驻军的人想捂着这件事,迟迟没有上报,还是上官远途私下里派人偷偷传回的消息。”
“死因不明?”韶宁和心头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冷笑一声,“定是被西北驻军的宋党余孽暗害了。李往昔可是朝廷派驻在他们西北军队的监军御史,他们难道天真地以为,只要隐瞒不报,朝廷就不会追究了么?”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段启云安抚道,“韶大人请节哀,此事若是皇上知晓,想必不会姑息,定会派人严查。”
韶宁和一想也是,李往昔是皇上亲点的监军御史,就算御史大夫不追究,皇上也断断不会对此事不闻不问。否则,朝廷颜面何存,天子颜面何存。
此时蔡衡宇自外头匆匆进来,眉头紧锁的模样,看起来心事重重。
三人立即起身相迎,刚要询问,却见蔡衡宇对段启云和谭笑悯二人道:“抱歉,今日原本想找三位议事,但我临时接到皇上口谕,命我偕同韶大人一起入宫面圣,所以,今日会议只能暂时取消,劳烦二位白跑一趟了。”
“哪里哪里,”段启云与谭笑悯忙客气道,“既如此,我们先告辞了。”说罢,若有深意地看了韶宁和一眼。
待两人离去之后,韶宁和才道:“蔡大人,您刚才说,皇上让下官与您一同入宫?”
“是,皇上有些话,要亲自问你。”蔡衡宇面上看不出喜怒,“想必李往昔之事,你已经听说了,此次皇上召我们入宫,必定与此事有关。”
两人即刻入了宫,当进入御书房时,看见成帝正在书桌前看一份折子,一旁则坐着御史大夫姚文川。
这姚文川是个病痨,长年在家养病,朝中事务极少过问,就连之前朝廷任命李往昔为监军御史派驻西北军队之事,也是成帝直接下的命令,只不过在下诏前,礼节性地知会了一下姚文川罢了。
如今出了李往昔的命案,成帝才想起召姚文川来问话,姚文川连说句话都要咳半晌,成帝实在看不过去了,才命人搬了张椅子来让姚文川坐着回话,算是对他特别照顾了。
韶宁和自升任谏议大夫之后,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进入御书房面圣,当下紧张得连头也不敢抬,只是跟在蔡衡宇身后,行跪拜礼。
“免礼。”成帝摆了摆手,看了一眼韶宁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韶宁和低着头,不知皇上问谁,还是蔡衡宇暗中捅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忙道:“微臣韶宁和,参见皇上。”
“哦,”成帝淡淡应了一声,思忖着道,“朕听说,当初推荐上官远途接替宋翊,以及几日前提出‘攻心’之计的,都是你?”
韶宁和不知皇上何故有此一问,强掩心中忐忑,答道:“回皇上,正是微臣所提。”
成帝面上表情很淡,只是略带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惜啊,你的计策尚未来得及付诸实施,李往昔他……便出事了。”
韶宁和听这口风,应当不是为责罚而来,心中略略松了口气,躬身道:“请皇上节哀。”
成帝沉默片刻,道:“朕此次召你们进宫,是想问一问,你们对此事有何看法,朝廷该如何应对才比较妥当?”
韶宁和心中微讶,他原本以为,皇上年轻气盛,当初既以强硬姿态除去了宋翊,如今听闻李往昔的噩耗,必定会雷霆震怒,以同样强硬的手腕肃清西北大军中的宋党余孽。却不料,皇上在面对此事时的反应,远比他想象的要冷静、慎重。
想到此,韶宁和躬身道:“微臣有一言,不知……”
成帝颔首:“你说。”
“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