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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伐利亚正值雨季,氤氲的空气中,夹杂着微湿的水汽。让人从心底,滋生出一种慵懒的情绪。黎夕朝机场外张望了一眼,没有人为她接机。
没有看见,她预想中的那个人。
心里有点委屈,有点酸涩。她想,他大约是真的生了她的气了。所以,才会明明知道,她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来的,还不夹道欢迎她。
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些闹腾,在飞机上就不停地舒展着大拳大脚。似乎是知道即将看见爸爸了,也欢乐地不知疲倦。
机场外,人流攒动。各式各样的人,在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陌生的环境,真的是会让人感到无助的。况且,她现在还拖着孩子。
黎夕走到了机场的出口,清一色的出租车秩序井然地停在机场外。她走到一辆出租车前,正准备上车,却猛然发现,她连目的地都没有。
她想去有江聿琛的地方,可是……江聿琛在哪儿呢?她一无所知。失落的情绪,漫天漫地地涌来,她都快有些承受不住了。她想,如果他现在能出现,抱着她说些宽慰的话。那大约他要她怎么样,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手里牵着行李箱,连身体都是笨重的。
“黎夕。”清冽的男声,用独特的中文语调,在诠释着爱人的名字。他的声音,像是穿越了洪荒才慢慢悠悠地抵达了她的心里。
她忍不住眼里泛起泪来,连手里的行李箱都顾不住了。啪嗒地一声,一松手就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那个高大伟岸的人影,从远处朝她走来。还是一样的西装革履,似曾相识的法式衬衫,还有袖口的那两粒袖扣,闪耀着黑色的光芒,从未改变过。
他的身影一点点放大,当他深邃的脸庞,摆在黎夕面前时,她还是不自信的。
“江聿琛……”她又叫了他的名字,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可以饱含在这三个字里。她觉得他会懂,所以,不需要太多的话。
“怎么了?”江聿琛捧起她的面颊,吻了吻她的侧脸:“怎么哭了?”
“江聿琛,你这个混蛋。”她漾着泪,看着他。
看着她的眼泪,听她埋怨他,他的心有些发疼。他谨慎地搂住她,生怕一不小心就伤到了孩子:“是是是,是我不好。”
“江聿琛,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赌气问他,明明知道他不是,却又明明想要得到回答。
江聿琛原本也想在第一时间看到她的,但却因为机场堵车,迟到了。接到常峰电话,他欣喜地一整晚都没睡着。他替她备着机票,也只是心里给自己的一种慰藉罢了。
机票的日程是他准备动身回国的日子,他想着,如果她不会来找他。他也会乖乖回国的,然后死缠烂打地把她困在身边。毕竟,他们孩子都有了不是吗?
他以为她不会来找他的,却听到她动身的那一刻愉悦到不能自已。
他说:“黎夕,我等了你二十年,怎么会舍得放弃呢?”
黎夕愣愣地伸出手,回抱住他。她忽然觉得,跟他那么多年的蹉跎也值得了。因为,最终的结果是好的,那不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吗?
她把他的手握住,放在自己凸起的小腹上。孩子感应似的,踢了他的手掌一脚。幼小的生命与他互动的时候,他有些恍惚,又觉得难以言喻的兴奋。
“江聿琛,我们的孩子缺个父亲,你当他的父亲好不好?”
“好。”
机场外,两个人影交融在一起。
抬眼,天空蔚蓝。
所有的幸福才刚刚起步,就如同巴伐利亚的雨季,从没有阴霾。
=End=
番外:江聿琛【全】
番外:江聿琛(上)
第一次遇见黎夕的时候,是在她8岁的那年。
江霖曾无数次与我提起,要将收养一名女孩。至于那个女孩姓甚名谁,我并不知道。
那时,我是恨江霖的。因为我的母亲,以及,我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妹妹。至于江霖收养她,是不是在弥补之前对于我母亲的疏漏,我无法知晓。
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江霖牵着她。她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软糯地,像是一枚芭比娃娃。我看见她的眼中,有一股期盼,还有一种渴望。那种神情,让我觉得刺眼。她不像我的母亲一样,是个温吞善良的女子。她的神情中,有一股倔强,我知道,她想要融入这个家庭。
而我,不允许。我讨厌将江霖带来的一切,包括她。
我看着她,讨好似的走到我的面前,带着甜甜的笑意,介绍自己:“哥哥,你好。我叫黎夕,黎明的黎,朝夕的夕。”
自从母亲与妹妹死后,我很少再开口说话。但我终究是忍不住,想要泼她一脸的冷水。于是乎,我冷冷地走上前,告诉江霖:“爸,我没有妹妹。如果你忘记了,我不介意提醒你。我的妈妈和妹妹,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之后,我没有再去理会她。江霖也很识相地,再没有把她带到我的面前。
只是莫名的,偶尔会跳出她的模样,扬着甜腻的笑靥,说:“哥哥,你好。我叫黎夕,黎明的黎,朝夕的夕。”
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三个月后。卧室向阳,但我很少拉开窗帘。我始终忘记不了,母亲死的时候,刺目的车灯光,如同昼日一般耀眼。
那天,我鬼使神差地拉开了窗帘。稀疏的阳光,撒入昏暗室内,镀上了一层金黄。
透过白色的落地窗,我看见她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抱着一把琴,径自哭了起来。她抽噎着,却又害怕被别人看见。时不时地,还会朝周围打量,生怕被别人看见了。她握着那把琴,拉拉停停,不知怎么的,就让人觉得揪心。
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
第二天,我再一次拉开窗帘,没有目的的,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好些了。只是,再次打开窗帘的时候,却已经看不到她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是她父亲的祭日。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给她已逝的父亲,拉一首曲子,作为纪念。
半个月后的一次巧合,我在沁园的花园长廊上,再次遇见了她。
那时,大约是她转学之后的第一次考试。她竟然就捧着书,倚在长廊的尽头睡着了。
其实,在江霖的照拂下,即使成绩再差,别人也会像众星捧月一样地对待她。
可是,她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她似乎,在用尽全力地都想让别人知道,她不用靠任何人,她能靠自己。
而她也不会知道,进入江家的那一刻起,没有人会关注她是否坚强优秀,所有的关注点都是,她是江霖领养的女儿,类似于掌上明珠一般的存在。
我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她,脑子里回荡着她甜腻的笑容,以及那句喃喃的话。
她叫黎夕,黎明的黎,朝夕的夕。
我从没有刻意记住,只是这句话却像是魔咒一样,萦绕在耳廓周围。甚至于,我还会不经意地想起,她在花园里,抱着那把琴哭泣的样子,竟然莫名地觉得,有些心疼。
我站在她的面前,而她却紧闭着眼睛。我能看到她的睫翼轻微的晃动着,她眼下的熬夜形成的乌青,还有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带着些呼吸的动作。
我忍不住低头看了她一眼,她好像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讨厌。她长得算不上特别漂亮,甚至,还没那个周潇一半的好看。但是,看着她的时候,就能让我觉得,连呼吸都一起顺畅了。
跟她离得很近,甚至她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还有微烫的热气。心,有些痒痒的感觉。
我觉得,我应该是讨厌她的,就像讨厌江霖一样讨厌她。可是,在离她那么近的时候,我才觉得,她好像并不让人讨厌。甚至,有时候还会让人心疼。
我悄悄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罩在她的身上。然后,别扭地把她手里的书偷偷抽走。我不想看她这样没日没夜的看书,我想,这大概就是最简单也最便捷的方式。
不过,结果却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我也是从别人口中才知道,她因为不见了书,自责地哭了整整一宿。
后来,江霖怕她因为成绩的关系闹不开心。甚至,连入学考试都没让她去。
而我,则是偷偷把那一本书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里。只要一旦想到,她会像那天在花园里看到的那样,哭的撕心裂肺。
我就很愤怒,只是,我也不知道,这种愤怒,是源于什么。
我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喜欢偷偷看着她的。只是,这种习惯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了戒掉的余地。
江霖每天都会在沁园的南门那里,目送她上学。而我的卧室正好向阳朝南,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出现在那里。
一身洁白的校服,一脸温吞却又倔强的笑脸。我也忘记,我在二楼的落地窗前,跟着江霖一起目送她多久。
好像只有半个月,但是,从旁人的口中我才知道,已经过了三年。
而她,也做了我的妹妹,整整三年。
三年里,我并不是从没有跟她碰过面。只是偶尔碰面的时候,我也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一贯地冷脸看着她,一贯地讨厌她。
不过,我知道。我更讨厌的是,她看着我,甜腻腻地叫我:“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这个称呼太刺耳了。刺耳到,我几乎想要掐死她。
之后,所有的话都成了摆饰。我脑子里只回荡着她说的那个词。
哥哥,哥哥。
我以为,当时的我是无法接受母亲与妹妹的死,以及无法容忍一个陌生的女孩叫我哥哥。
后来,我才知道。当听到这个叠词感觉刺耳的时候,就是,我开始爱上她的时候。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我是个固执的人。固执到,连一个亲昵的称呼,都不能将就。
**
我和她从没有过矛盾冲突,但一旦开始,就意味着永远无法结束。而我,至今也不后悔。至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我。即使,那种情绪,是属于恨。
在认识她的第五个年头里,发生了一件可以称作是她的噩梦的事。但究其因果,我至今也不觉得后悔。
因为,在那件事里。我知道了真相,知道了我应该用一生为之守护的目标。也在往后的五年里,再也看不见她刺目的眼泪。
同样的花园,同样的时间。这大概是我,第五次看着她抱着那把琴哭了。
这次,不比寻常。我不知道是不是她遭遇了什么难过的事情,才会抱着那把琴,哭地那么歇斯底里。
我看见,她整个人都颤抖着。或许是因为压抑的哭泣,又或是因为心底的苦楚。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好像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一样。她不知道,我偷偷地看着她,这样看了她,整整五年。
我跟她,隔着玻璃窗,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但我却觉得,她好像哭在我的心里。甚至,我连心跳都有些起伏不定了。
我不能再看她这样哭下去,莫名的烦躁。
我讨厌那把琴,我也讨厌她哭泣的样子。我宁愿看她一辈子假装着甜腻的笑靥,也不要看她哭得颤抖。
心底的怒火,陡然顿生。固执的想法,让我认为,只要砸了那把琴,毁了她所有思念的来源。是不是,她就再也不用这样哭了呢?
是,一定是。
我迫不及待地跑下楼梯,一阶一阶的,从来没让我觉得那么漫长过。
终于走到她的面前了,结果,她还在哭。甚至,抱着那把琴哭地时候,连我都没有注意到。
我看着她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