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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破天荒地早上九点半就起了床。睁开眼睛的瞬间，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四号，是那个人的忌日。
他知道这一天他父亲会去拜祭他母亲。他母亲的墓地他只去过一次，就是下葬的那天。过了这些年，他一闭上眼睛，眼前仍然能清楚地浮现那座大理石墓碑的模样。
门外，电话铃声就像催命符一样一声接着一声。
没人接电话？徐睿皱了皱眉。
他能清楚地听到从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剧声音，这说明家里有人。他一直以为是徐逸回家了，可是现在电话却无人接听。
难道是出去买晚餐了？徐睿猜测。
很快，电话铃声就停了下来。
可是过了半分钟后，铃声又响了起来。
徐睿烦躁地翻了个身。铃声不过响了短短的十几秒而已，可对他来说却特别漫长。
*
“我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许爸爸说，“手机也是。”
“不应该啊。”许妈妈担忧地说。
按理说，像徐医生这样的外科大夫，保证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是必须的。
“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许妈妈说。
许默默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家里蹲”依旧是离线状态。
“别瞎说，可能他只是没听见手机响。”许爸爸说，“算了，今晚还是在家吃炸酱面吧！”
随后，许妈妈回到厨房开始继续切黄瓜丝，许默默则在一旁打下手，帮忙搅搅蛋液什么的。忽然，她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听声音应该是QQ传来了新消息。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看到手机上那条信息的瞬间，许默默顿时睁大了眼睛。
“妈。”许默默沙哑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许妈妈抬起头。
“……徐大夫家里出事了。”许默默抬起头，脸色发白地看着她妈妈，“刚才徐睿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他说他爸晕倒了。”
*
许默默一家人赶到徐医生家里的时候，医护人员正在将昏迷不醒的徐医生抬进急救车。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爸爸抓住一个急救人员就问道。
“你是病人家属？”对方蹙眉问。
“不是，是个朋友。”
“病人突然晕厥，原因不明。”医护人员不耐烦地说，“请让开，不要耽误抢救时间。”
许默默将目光从急救车上移开，她转了个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楼道门口。
他身上仍然穿着睡衣，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门框，眼睛就像定格了一样死死地盯着急救车的方向。他面无表情，脸色发白，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看到徐睿的瞬间，许妈妈轻轻惊呼了一声：“啊。”
许爸爸不认识徐睿，但是他立刻猜出了徐睿的身份。
“你是徐睿？”许爸爸大步走过去说道。
因为心情焦虑的缘故，许爸爸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大概是被许爸爸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徐睿的身体突然轻轻地弹了一下。他如梦初醒般茫然地看着许家三人，最后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在许默默的身上定格。
“那位病人家属！快上车，我们要走了！”一名医护人员叫道。
但是徐睿却突然畏缩地后退了一下。几缕凌乱的黑发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又后退了半步，捏着门框的手就像突然脱了力一般缓缓地滑落。
“徐睿？”许默默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那双漆黑的眼睛眨了一下，透过头发的缝隙看了一眼许默默。
他的目光和许默默的视线相碰了一秒。
许默默顿时微微睁大眼睛，感到心脏就像被尖刺戳了一下难受起来。在她记忆中，她还从来没见过谁露出如此绝望而痛苦的神情。
她突然想到，徐睿母亲就是在这一天去世的……
而他父亲偏偏在这样的日子里病倒。许默默望着徐睿的模样，突然明白了几分。
“咋回事？这孩子吃错药了？”许爸爸皱眉。
许妈妈突然说道：“我去吧。”她拍了一下许默默的肩膀，轻声说：“给徐逸打个电话，让他去医院。”
许默默点了点头。
“老婆，我跟你一块去。我开车在后面跟着你们。”许爸爸忙不迭地说道。然后许默默清楚地听到他爸爸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还没试过救护车开路是什么感觉呢”。
听到这句话，许默默的嘴角抽了一下。她这个老爹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脱线。
“默默，快上车啊！”许爸爸一边开车门一边叫她。
许默默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楼道的方向，可是徐睿却不见了。
想起刚才徐睿的反应和表情，许默默突然莫名地担心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个宅男表弟曾经因为抑郁症而试图割腕自杀，如果被他的父母及时发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徐睿不会突然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吧？
想到这里，许默默摇了摇头。
“我不去了。我在这儿等你们。”她说。
*
许默默坐着电梯来到徐睿家所在的二十层。
她刚下了电梯，就吃惊地看到徐睿正抱着膝盖坐在自己家门口。
——他在这儿干什么呢？
许默默满腹疑惑地快步走了过去。
徐睿感觉到了她的靠近。他的头微微地向许默默的方向偏了偏，但是并没有抬头和她对视。
许默默低头看着徐睿那头凌乱的自来卷，脑海里突然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个怪念头：如果再配上一只写着“求包养”的纸箱就更完美了……
呃，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你怎么坐在这里？”她清了清嗓子问道，将刚才脑补的景象从脑袋里赶走。
徐睿没有说话，而是抬起一只手，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门锁。宽大的睡衣衣袖顺势滑落，露出一段骨骼分明的纤细手腕来。
许默默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用肯定的语气点点头说道：“你没带钥匙。”
徐睿仍然低垂着脑袋，没有任何反应。
许默默叹口气，站在原地纠结了几秒，最后只好挨着他坐了下来。
她坐下去的瞬间，两个人的身体并没有接触，只有衣服布料轻轻地摩擦了一下。
可是许默默却清楚地感到徐睿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他浑身僵硬地挪了一下屁股，似乎在试图远离许默默体温能够辐射到的范围。
第18章 兄弟隔阂
徐睿靠着冰冷的墙面僵硬地坐着。
身边女孩身上散发的温暖气息让他浑身不舒服。他已经很久都没和别人挨得这么近了。他几乎能够闻到女孩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他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猛地屏住了呼吸。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试图转移注意力。
他现在仍然心有余悸。他的掌心冒出的薄汗还没有完全褪去，脑海中仍然不停地浮现刚刚看到的场景。
那时候，他本来只是想走出房间，把那个该死的电话线拔掉。
可是他却看到一个身影一动不动地倒在客厅的地板上。
他立刻停住了脚步。在怔愣了几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他喃喃地说道，同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在那一瞬间，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逃避……他只想回到那个安全又温暖的房间里，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恐惧就像潮水一样在他的身体里蔓延，习惯逃避的他几乎已经做好了随时转身的准备。
可是下一刻，他却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向那个人身边走去。
打120急救电话的时候，他几乎快握不住话筒了。当电话那头传来接线员的声音时，他机械地说出了完整的地址，而他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几年来第一次在电话里和陌生人交谈。
放下电话后，他低头看向那张昏迷不醒的脸。
心肌梗死。
这个病名猛地从他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那是杀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而那个时候，他母亲也是这样陷入昏迷，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已经不行了……
他腿一软跪了下来。他抓住了自己父亲宽大的手掌，感受到微弱的脉搏传进手心。他盯着躺在地上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近距离观察过他父亲的脸了。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苍老？
很快，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爸，别死。
他动了动嘴唇，不出声地喃喃自语。
*
“……别担心。”许默默低声说。
徐睿保持一个坐姿已经足足五分钟了，他低头盯着地面，不说话也不动弹。几分钟前，许默默给徐逸打电话的时候，他抿了一下嘴唇，迅速地瞟了一眼许默默，但是许默默并没有察觉。
许默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想了许久，终于憋出了刚刚那三个字。
她的声音似乎将徐睿从沉思中唤醒。他立刻微微地动弹了一下，眼皮抬了抬，但是并没有看向许默默。
“徐叔叔会没事的。”许默默看向他的侧脸说道。
徐睿好像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他的动作很轻，所以许默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许默默盯着他放在膝盖上的那只右手，它看起来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孤立无援。她突然有种抓住那只手紧紧握住的冲动，也许这样就能让沉重的气氛稍微缓和一点。可是她并没有那样做。
“我收到你的QQ消息了。”许默默低声说。
徐睿没说话。
许默默不知道的是，徐睿之所以会给她发消息，是因为他不记得任何人的电话号码，而徐医生的手机又上了屏幕锁。他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只有QQ上的好友，而第一个跳进他脑海的人就是许默默。
短暂的寂静让许默默觉得有些不舒服，楼道里的空气不是很好，她开始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徐叔叔从前昏倒过吗？”
徐睿摇了摇头。
“他有心脏病什么的吗？”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徐睿的反应。他动了动嘴唇，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话，“没有。”他的声音干涩生硬，好像在抗拒什么。
“那就好，也许只是低血糖之类的。”许默默胡乱猜测道。
徐睿再次陷入了沉默。
许默默见他没有聊天的意愿，于是她拿起手机开始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微博。微博上没什么有趣的东西，而她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她放下手机，开始学着徐睿的模样，抱着膝盖盯着前方发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许默默开始有点犯困。她眯起眼睛，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开始犯起了迷糊。
徐睿平缓的呼吸声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她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沉默的同伴一起度过漫长的等待，也是件挺不错的事情。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许默默突然听到电梯的方向传来“叮”的一声。
她立刻清醒了几分，抬头向电梯的方向看过去，却看见徐逸正从电梯里走出来。
看见徐逸的瞬间，许默默倒没多想什么。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