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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航空时代后人们对又慢又贵的跨大洋航行再不感兴趣,这家公司在一路滑坡的时候忽然被来自阿布扎比的一位买家买下,公司从此舍弃了旗下众多小型邮轮和短途航线,专门打造最高端最顶级的跨洋航线,每一艘远洋邮轮都在刷新前一艘的记录,新建造的珀拉丽斯号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号称海上宫殿,是又一艘因为体积太过庞大无法通过巴拿马运河却仍自鸣得意的超级邮轮。
司机的口哨声打断思绪,她才发现前方隔了两辆车的位置赫然是一辆黑色的宾利雅致,不禁惊愕地睁大了眼,纵使在纽约,这样的车也是不常见的。不过让她吃惊的其实不是车子本身尊贵的身份,而是这车她刚刚离开酒店时就见过。此刻坐在车里的那名男子和她碰巧入住同一家四季酒店,并在同一时刻在前台退房,那个时候她留意到对方使用的是运通的黑金卡,不仅如此,那张皇家级别的签帐卡后,持有人姓名处并没有凸印的姓名——只有一枚银色的图徽。
精美的盾形图徽中央是月亮的图腾,她对这个图案并不陌生,那是凯墨陇黑金卡上的图徽中四个图腾中其中的一个。
。
抵达布鲁克林邮轮码头时已经是下午三点,码头仍旧一片繁忙的景象,工作人员在码头奔来跑去,到处都是忙着装载物资的黄色叉车,可是奇怪的是往来停泊的车辆却不多,她抬头望了望登船通道,不少通道还空着,便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邮轮的登船截止时间是下午四点,这个时候理应是登船高峰期,珀拉丽斯号的载客量愈两千人,据说它从南安普顿出发时是满载,可照眼前这个场面看,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是扑街了吗?两千美元的票价把纽约客吓尿了?安琪不这么想,因为她注意到那辆黑色宾利果然也停靠在码头的停车场,而所有进入登船区的人都不约而同出示了一张白色的邀请函,邀请函上有烫金的Mithras Club字样。
对登船处的工作人员而言,这似乎只是某个私人富豪的大西洋包场,这样的情况他们也见过不少,只是通常没有哪个富豪会一掷千金包下珀拉丽斯号这样的顶级远洋邮轮,即便要炫富,包一艘中小型的邮轮也足矣了。但是邀请函上写着密特拉斯俱乐部,也许这就是一个顶级富豪俱乐部也说不定呢,一群顶级富豪联手包下大西洋专场,这么想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安琪当然知道没这么简单。只有在布鲁克林码头工作了有些年头的个别老员工听说过这个专门在邮轮上搞年度聚会的俱乐部,但是他们也只是猜测这或许是一个秘密的世界顶级富豪俱乐部,但真相远没有那么简单。
安琪望着自透明的舷梯通道登船的人们,他们大部分是男性,也有少数女性,没有任何一名小孩或是少年人的身影,他们会彼此握手,交谈,但脸上并没有兴奋期待的表情,一看就不是来度假的。
虽然这些人也会顺便享受一下珀拉丽斯号上提供的服务,但他们此行另有目的。
在登船截止的最后时期,安琪在舷梯通道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每个美国人应该都认识这个看起来脚步蹒跚精神却很矍铄的老人,事实上她觉得这小老头的脸,尤其是那个标志的鹰钩鼻子,长得真是人如其职,每每看到都让她想起那面飘扬的深蓝色旗帜上,脚踩着盾形星条旗的老鹰。
鹰钩鼻小老头的粉墨登场让事实再毋庸置疑,安琪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实在没有想到,她只是想来码头领略一下世界第一邮轮的风采,竟会那么巧撞上家族的“年会”。
这个由四个图腾组成的复杂而精美的族徽,背后所代表的家族,他们的名字是不可说的秘密。而家族年会,顾名思义,是家族成员一年一次的例会。
安琪知道在此之前还会有一次几大巨头(也就是凯墨陇口中所说的老家伙们)的聚首,地点在上万米的高空,而年会则是在浩瀚的汪洋中。他们现在已经不太用“家族年会”这个词,因为年会的参与者大部分并非家族成员,他们隶属家族的庞大体系,并且是这个树状体系中最上层的一群人,吞并巨鳄,金融寡头,各国政要……当然肯定也包括这艘船的拥有者,那位来自阿布扎比的富豪。在每年年会上做出的重大决定,往往会影响下一年全球的经济乃至政治格局,天凉王破这个词儿都配不上这群人,有时他们只是想做一个小小的试验,最后却一不小心把一个国家搞破了产。
她知道这些并非偶然,也不是凯墨陇透露给她的,事实上她和凯墨陇对家族的了解最初全来自北极星的情报。在凯墨陇回归家族以前,北极星一直以暗杀作为手段对付家族,所有北极星人从杀手到间谍都必须熟悉家族重要成员的情况,就连她这样派不上用场的废柴也被押着记忆过巨头们的脸,所以认出家族的族徽,以及旁系的族徽,对现在的她而言依然是小菜一碟。
北极星策划过无数次暗杀,虽然给家族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真正得手的也只有两次,其中包括一位家族旁系的重要人物。而这无疑是北极星历史上最辉煌的一笔,所以哪怕已经时隔多年,依然被教官们津津乐道地当做案例讲给他们听。
不能说家族拥有全球最知名的安保公司Cobra,光明正大地养着一群操持着巴雷特的武装分子和间谍黑客,眼镜蛇公司的分公司遍布世界各地。她记得最好笑的,是有一次安嘉冕出席东京巨蛋一个慈善活动,星邦娱乐发的通稿里为了将自家艺人塑造得高大上,还特意加上一句“保镖全部来自世界顶级保全公司Cobra”。COBRA其实是很低调的公司,国内很多年轻人还是通过安嘉冕这份让人哭笑不得的通稿知道了眼镜蛇公司的大名。
总之,重要人物都处在眼镜蛇公司的严密保护之下,因为无法接近重要人物,他们只能通过望远镜跟踪观察这位人物的起居及生活习惯,就这样做了近一年的蛰伏准备,终于挑中了行刺的最佳时机。
做这个决定就好比艾森豪威尔拍板决定就在那一天那一刻在诺曼底登陆,要冒十足的风险,不过好在行动成功了。重要人物被点50口径的子弹射中前,正在河岸边一片开阔的草场上和一对双胞胎儿子放风筝。这是一周里保镖们难得会离得很远不去打扰的场合,四周没有监视器,而狙击点远在一公里外,称得上完美的超远距离狙杀。教官向他们描述巴雷特的子弹如何将重要人物的头一枪轰爆掉时她还只当教官是在夸大其词,毕竟也没有人在现场。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接触过巴雷特,后来见凯墨陇使用过一次,那枚黄铜色的尖头子弹赶得上凯墨陇全掌的长度了,子弹一枪射穿了悬停的山猫直升机的防弹玻璃,一团血雾喷溅在龟裂的玻璃上,两眼血红的武装直升机就这么撞上建筑物,几分钟内烧成了一坨废铁。
狙击手所在建筑物四周的监视器也早被北极星的黑客控制,保证狙击手先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撤退。然而家族对此十分恼火,在得到重要人物死讯后不到半小时他们竟然直接从五角大楼调来了卫星拍摄的连续照片,并从照片上确认了那名从建筑物中离开的狙击手。
这名狙击手就这样被好几颗军用卫星一路追踪,不到四十八小时便被捕。不过北极星倒是不担心杀手会背叛,他们一直对所有北极星人灌输“家族才是最邪恶的恐怖分子”的理念,她常常想这个“才”和“最”恐怕是针对北极星自己而言吧。总而言之,北极星人普遍相信,无论投降与否,家族反正都不会放过你,而背叛是懦夫的行为。
暗杀对北极星来说只是下下策,他们有了最大王牌凯墨陇以后就很少搞暗杀那一套了,凯墨陇只要被家族接纳,他们就可以从根基上动摇家族。而凯墨陇被家族接纳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因为血统。
不能说家族的派系之争虽然不在台面上,却也是真实存在的,凯墨陇在家族中没有自己的人,乍看好像很不利,谁也没想到这反而让他成为了最后的赢家,更何况凯墨陇背后没人也只是个假象,他的背后是北极星庞大的情报网,在幕后搞动作这一方面着实不输给家族任何一支派系。这其中也包括一些十分幼稚的戏码,如果凯墨陇的车因为半路“抛锚”没有准时抵达某个重要的股东大会现场,股东们将会在会议开始之前被迫欣赏某位打耳钉的年轻董事在神秘派对上对家族巨头之一大放厥词的视频,视频什么时候结束取决于凯墨陇能在什么时候抵达会场……
连凯墨陇本人都觉得这一招简直无聊到让人蛋疼。但这也让她有了毕生难忘的一次经历。一次她和凯墨陇在餐厅接头时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劫持。黑色的头套扯下来的瞬间,她看着不大的房间里环伺而立的黑衣人,被这俨然要撕票的场面吓得浑身哆嗦。
那位喜欢戴耳钉的年轻董事就坐在他们对面一张高背的单人沙发上,笑得踌躇满志地审视着他们,开门见山地问:“凯墨陇,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紧张地去瞧身边的凯墨陇,凯墨陇和她一样手脚被缚,为了确保绑得紧实,他们还脱掉了他的黑色呢大衣,绳子勒在仅剩的白衬衫上,那种被揉乱的衣料快要在胸肌上撕开的画面十分火爆,她头一回没心情去欣赏,只希望凯墨陇对眼下的局面能多少有点办法。
吊灯的白光映在凯墨陇幽黑的瞳仁里,他的表情冰冷中透着无趣。
“那群老家伙被你耍得团团转,我可不会,”耳钉先生向前倾了倾身子,“谁在你幕后,这些人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她盯着身边的凯墨陇担心得直咽唾沫,凯墨陇只是蹙眉打量着屋子里的人,并轻轻地,无意识地舔舐着嘴唇。
“你要不开口,那我只好……”董事先生使了个眼色。
枪口蓦地戳到太阳穴,她吓得一动不敢动,耳边传来拨开保险销的声音,她实在受不了了,没出息地大喊道:“我不是他女朋友!就是和他吃个饭!这家伙是同性恋!拿我威胁他没用的!”
耳钉先生一脸惊喜的笑转向凯墨陇:“看来我也知道了一点你的秘密呢。”
凯墨陇长舒一口气,后背靠在沙发上,紧绷的绳子和纠缠的衬衫在凹陷的沙发背上发出轻微的摩擦,他垂搭着眼帘瞧着耳钉先生:“太无趣了。”
“……什么?”
“你的那些无聊破事,你以为我愿意知道吗?”凯墨陇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在大学时加入兄弟会玩太大闹出人命,把尸体抛出公海,开性派对招待华尔街那些秃顶的大佬,贿赂安达信给你的公司做虚高的评级,这都是些什么鬼啊?”混血美男一脸露骨的鄙夷,“你也就只有十八岁那年在医院里偷偷拔掉你哥哥呼吸器这件事还能拿出来说一说。”
耳钉先生的脸色早已煞白,委实没想到凯墨陇竟然一口气把这些重要的不重要的秘密全盘托出。而这房间里可不止一两个人,现在大家都是知情者了。
安琪也吃惊不小,性派对这样的事儿她倒是不觉得稀奇,但是这个人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耳钉先生的双眼因为极度的惊骇瞠得血红,看来弑兄这件事是他一生埋藏得最深的秘密,如今被凯墨陇轻描淡写地吐露出来,效果犹如投下一颗原子弹。
“现在知道了?”凯墨陇慢声道,“不是你在威胁我,是我在很早以前放了你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