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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在我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时,我的父母忽然离婚,家庭破碎,留给我的只有一个兵荒马乱的童年。
初中的时候我住校,交了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在我掏心掏肺地拿出妈妈每个月打给我的钱,只为和家境贫寒的她分享我能付出的最好的一切时,却在一次体育课上听到她和厕所里另一个女生的对话。她说祝嘉真是个傻子,连别人是真心对她好还是爱她的钱都不知道。
高中的时候我喜欢上了陈寒,这一次,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我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力量。我黏着他五年,五年后,我发现他带给我的伤害比谁都要大。
然后呢?
然后我遇见了陆瑾言,认识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却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一遇到事情第一个就会想起他。
我依赖他,信任他,自私地把他当成救生圈,而我就是那个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他不放。
可由始至终我都随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事,要求他随叫随到,要求他洗耳恭听我的伤心事,他问得不错——我把他当什么了?
我自私又贪心,成为了我最唾弃的那种人。
偏偏我还恼羞成怒,对他发了火,我简直羞愧得无颜再面对他!
我蹲在电梯里,终于忍不住把头埋在膝盖上哭起来。
在游泳池里还以为自己会淹死的恐慌感陡然袭来,看着陈寒救走沈姿的绝望和嫉妒也攫住了我的感官,最后是被陆瑾言推开的羞耻与不堪。
我无声地掉着眼泪,电梯门却倏地打开,一个中年妇女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走进来,被蹲在那里的我吓了一大跳。
她迟疑地按了一楼的按钮,而我没有搭理她,只自顾自地埋头颓废。
叮——电梯到底楼了。
我听见身侧的人走出门去的脚步声,下一刻,另一个声音响起。
“祝嘉。”
我浑身一僵,就这么犹带泪痕地抬起头来,看见陆瑾言气息不稳地站在一楼的电梯门口。
他走进电梯,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人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麻烦你们等下一趟。”然后伸手按下了关门的按钮,同时按下最高层。
我沉默地蹲在原地,一声不吭,直到他叹口气,忽然俯身拉住我的手,将我拉了起来。
我退到电梯角落里,情知错在自己,却还无理取闹,冷冷地望着他。
哪怕我知道此刻我的眼睛肯定红肿难看,面颊上还带着泪渍,但我就是赌气地瞪着他,好像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我最后的防线也会崩溃,不堪一击的自尊也会彻底毁灭。
陆瑾言凝视我片刻,终于妥协地说:“是我语气重了,别难过了。”
我还是没说话。
他从休闲西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墨蓝色格子手帕,犹豫了一下,还是朝我的面颊凑来。
我微微歪头,继续用那种赌气的眼神望着他。
他却像哄孩子似的拉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面前,一边用手帕替我擦眼泪,一边低声说了句:“乖,别动。”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更多的泪珠像是断了线一般涌出来,矫情得要命。
我对自己说:祝嘉,别再作了,女人作一下是可爱,一直作就是作死,你是要可爱,还是可爱死?
我与他相隔不过几厘米,几乎能看清他浓密纤长的睫毛,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我看见他浅浅地笑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哭鼻子。”
他的唇瓣薄而润泽,浅粉的色彩像是春日枝头盛放的桃花,美得惊人。
我望着他,又一次问他:“陆瑾言,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寂静的电梯里,空气都骤然停止下来。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七楼,而他若无其事地再次按下关门键,又按亮了一楼,将手绢从我面上拿开。
他说:“我这人做事一向随性,只凭直觉,不问原因。”然后微微侧过头来笑着问我,“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
大概是看出了我不想回学校的心理,陆瑾言又带我去了图书馆。
正值傍晚,橘红色的夕阳将图书馆外面的那片湖水都染成了暖黄色,一轮落日映照其中,又被微微荡漾的碧波浸染开来,模糊了轮廓。
我们沿着湖岸往正门走,燥热的空气被晚风吹在面上,潮湿又闷热。
然而侧过头去,便可以清晰地看见身侧的陆瑾言,他面容恣意,步伐沉稳,那样的风姿似乎只是漫步在惬意的□□里,而非与我共处于一个季节。
图书馆六楼的人总是那么少,我们各自挑了书,坐在落地窗前看。
坐在陆瑾言身旁,我总是能够很快静下心来,于是读莫泊桑的过程里不时弯起嘴角。
无意中抬头时,察觉到陆瑾言似乎盯着我。
我一顿,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只见那双漆黑一片的眼眸氲着丝丝笑意,衬得他整张脸都柔和起来。
我脸一红,“看我干什么?”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的表情很有趣。”
“有趣的意思是不是等于喜感?”我狐疑地问他。
这一次,他唇边的弧度骤然漾开,“有趣的意思,是指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生动,很感染人。”
我一下子开心起来,“真的?”
“真的。”他信誓旦旦地对我笑,那语气与其说是确认,倒不如说是……我的心跳骤然慢了半拍。
那温软如玉的两个字如同誓言一般沉稳有力。
我忽然开始开小差,不知不觉就幻想起陆瑾言说情话的模样,大概这世界上没有多少女人能够把持住自己,不对这样的诱惑动心。
夜幕低垂时,图书馆也快关门了,我们下楼的时候遇见了六楼的图书管理员,那个看起来不太慈祥的大妈。
她笑着跟陆瑾言打招呼:“陆医生又来啦?”顺带着看了我两眼,眼里满是笑意。
陆瑾言也微笑着问她:“吃饭了没?”
“刚吃过,上来换班。”
“那我们先走了。”陆瑾言带着我走进电梯,还不忘叮嘱她一句,“晚上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电梯门合上,我纳闷地问他,“你怎么和她那么熟啊?”
他回答说:“张阿姨以前来我的咨询中心治疗过一段时间。”
“噢——”我随口问了句,“她遇上什么问题了?”
这一次,陆瑾言顿了顿,然后笑着说:“患者的情况不能随意透露。”
我立马拍马屁,“医生大大你真棒,超级有职业操守,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以后我和我的小伙伴要是遇到心理问题,一定会来光顾你的生意!”
陆瑾言淡淡地说:“心理问题不比生理疾病,轻度多数是抑郁,重度一般是变态。听你这欢快的语气,你是想来个抑郁,还是来个变态?”
我立马严肃起来,“那我还是推荐我的小伙伴来找你就好,像我祝嘉这种社会大好青年,要是出了心理问题,那就是祖国的一大损失了。”
陆瑾言笑了,“祝嘉,我该说你脸皮厚,还是说你脸皮厚呢?”
“你可以说我十分有自知之明,懂得替社会和祖国着想。”
他看我片刻,踏出电梯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妄想症也是心理疾病的一种,有空来咨询中心找我聊聊。”
“……”我就知道绝对不能和他愉快地进行这种事关智商的对话!凸(艹皿艹)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夜晚的风迎面吹来;我们在湖边绕了一圈又一圈,我却依然不想回家。
一轮弯月挂在枝头,柔和的光晕遍洒一地。
而我终于下定决心,厚颜无耻地对陆瑾言说:“我能不能不回学校?”
“为什么不回去?”他没回头;依旧慢慢地跟我一起往前走着,就好像这无休无止的绕圈子也变得有趣起来。
“不想回去……”
“明天上午你不是有课吗?”
“视听课而已,外教也不过是和我们聊聊天;去不去上都一回事。”我努力找借口。
他却低低地笑起来;终于侧过头来望着我;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所以呢?”
我无端有些窘迫;支支吾吾地说:“所以;所以我可能要再去紫荆住一晚;能不能再借一下你的身份证?”
他做出一副遗憾的模样;“可是我没有随身携带身份证啊。”
虽是遗憾的表情,但语气轻松自在,丝毫听不出半点遗憾的意味。
嘿,正中下怀!
我忽然间喜悦起来,故作无奈地说:“那可怎么办啊,难道要拜托陆医生收留一夜无家可归的少女吗?”
陆瑾言失笑,眉头微挑,“那我是不是应该再次感谢祝嘉小姐对我人品的信任呢?”
言下之意是答应了。
他开车载我来到了市中心的一个小区,离图书馆不过短短十分钟的车程。
我随口问了句:“咦,你住这里啊?那以前每次送我回学校的时候,怎么会顺路呢?”
陆瑾言没说话。
我觉得纳闷,就转过头去看他,然而一看之下,顿时愣住了——起初我还以为是光线太暗,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所以还特意凑近了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睁大了眼睛问他:“陆瑾言,你脸红了?”
他一脚踩下油门,汽车倏地停在原地。
而我因为惯性,身子猛地往前一倾,吓得个半死。
然后我看见陆瑾言眯着眼睛转过头来,不咸不淡地对我说:“祝嘉,你的问题还真多啊!”
我……我怎么就问题多了?我不过就问了两个问题而已啊!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又用那种温柔魅惑的嗓音对我说:“我这个人素来喜静,要骚扰我一晚上也行,这里得稍微听话点——”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修长好看的纤纤玉指在绯红的薄唇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姿势。
次奥,这是什么意思?
我傻眼了,我不过就问了两个问题,他居然就嫌我聒噪?
眼看着他又发动了汽车,我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臭毛病这么多?还叫我闭嘴,切,就好像我之前什么时候话少过一样,以前你怎么没嫌我啊?”
说着说着,我忍不住侧过头去瞪了他一眼,然而一看之下,又愣了愣。
他的脸怎么……怎么越来越红了?
我的嘴和大脑一向是分离的两个器官,于是又没头没脑地对他说:“陆瑾言,你很热吗?你的脸怎么——”
“祝嘉。”他似是忍无可忍地打断我的话,用那种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姿态看我一眼,“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在这里,让你自己打车回学校。”
悦耳动听的嗓音,眉眼含笑的神情,偏偏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恶意与威胁。
我嘴唇一动,立马噤声。
陆瑾言把车驶进了小区,停在了楼下的车位上,然后带着我走进了大厅里的电梯。
我忽然间好奇地问了句:“你家会不会有个女主人啊?”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你以为进了电梯我就不会把你赶出去了?”
得得得!我立马又闭上嘴,在嘴上朝他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他忍俊不禁,偏又不让我看见他在笑,而是一本正经地把头转了回去。
他的家在十七楼,越接近,我心里越有种奇异的感觉,也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其实我对他一点也不了解。
陆瑾言,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