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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轮心中生出疑念,自己得到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到合肥,一路上并没有和任何兄弟通过消息,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自己陷在此处,那嘉郡王怎会定要索取自己,转念一想,或者自己是多想了,那嘉郡王虽然年少,但是这两年来也是名动江淮,都说是少年气盛,这般要求想来或许并没有什么特殊用意。心思一转,若是自己去到雍营,便可以求见先生,若是向他苦求,或者他会念在过去情分救下如梦。原本逾轮因为怀恨江哲,宁可赴死也不曾想过要向江哲求恳,可是眼见着柳如梦心碎模样,他从前的执念再也不能坚持下去。想通这一点,他并未作出什么反抗举动,只是淡淡看了尚承业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尚承业心中生出气恼,看向宋逾的目光又冷了几分,这人原本是自己的知交,自己有些什么疑难总愿和他商量,这人往往只是旁敲侧击轻描淡写说些言语,看似平常,却可以令自己想通许多问题,而对自己的决定他素来不甚关心,令自己全无被人控制的感觉,这是和面对父亲那些幕僚全然不同的感觉。可是原本想要倚为臂膀的心腹却在两年前突然消失,当时为了提防他说些不该说的话,父亲还曾派人暗中寻找过他,可是却全无所获,想不到这次他却突然出现在营中,还一副和自己割袍断义的模样。想到这人竟然会替陆灿说话,尚承业心一狠,冷冷道:“将他送到外面交给嘉郡王的亲卫,记得,不要将消息透漏出去。”
两个尚氏的护卫上前将逾轮挟起,因他伤势极重,倒也没有过分粗暴,饶是如此,逾轮已经是冷汗涔涔,只被挟持着走了十几步,便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度醒了过来,只觉齿颊流芳,身上仿佛凭空添了许多力量,唯一移动,虽然仍然疼痛难忍,但是伤口处一片清凉,正是从前用过的秘营特制的伤药。心中一宽,逾轮知道自己安全了,抬目望去,只见自己躺在一间雅洁的卧房之内,勉强支起身子,正欲出声询问,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相貌俊雅,服色却略嫌微黑的青袍男子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逾轮顿时愣住了,直到那人微笑着走到床边,将药碗递到他面前,他才狠狠扯住那人袍袖,放声大哭起来,就仿佛受尽了委屈的孩童,却突然见到了至亲一般。那人轻叹一声,伸手轻拍他的脊背,手中药碗却纹丝不动,一滴药汁也没有溢出。
不知哭了多久,逾轮才止住哭声,哽咽道:“二哥,你怎会来的?”却原来这人正是八骏排行第二的盗骊,如今海无涯已经不怎么管事,海骊已经是海氏实际的主事人,可以说日理万机,想不到却会来到合肥。八骏之中,盗骊无情果敢,杀伐决断更胜众人,逾轮从前和他最是亲近,也最尊敬这个师兄。当初他执意离开秘营的时候,盗骊正随船出海,不在中原,当时若是盗骊出面相劝,逾轮却也未必能够那般绝决,这几年他也是刻意避免和盗骊通消息,便是怕他劝自己重返秘营,想不到却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最尊敬的兄长,这才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痛哭一场。
盗骊长叹道:“逾轮,你的性子也太绝决了,这件事情本可以有别的解决方法的,何必要轻抛性命呢?白义已经通知了我们六个人,如今八骏之中只有你还飘零江湖,却让我们如何放心得下,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你还是得去向先生谢罪,这些年你太伤他的心了。”
逾轮沉默了下来,虽然在他进入雍营之前便已经有了准备,可是想到柳如梦十分神似当年的柳飘香,心中生出不安的感觉。见他沉默,盗骊淡淡道:“你不必担心,我们都会助你一臂之力,如今南楚使臣已经进了城了,你昏迷了很长时间,等到先生见过柳姑娘之后,你再去相求,先把药喝了,否则到时候你连向先生求恳的力量都没有了。”
逾轮接过药碗,默默喝下苦涩的汤药,心中也是一般的苦涩难言。他自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一间书房之内,霍琮惬意地品味着香茗,李麟则是一副看笑话的模样,大概是忍受不了霍琮的逍遥神情,终于忍不住嘲弄地道:“霍大哥,你真的确定有法子说服姑夫么?那个宋逾可是差点死在里面呢,若不是你让我去要人,只怕你的大计就没有成功的希望了。”说罢便拿起茶杯喝了起来。
霍琮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这也没有法子,事前难以掌握他的行踪,只能守株待兔。郡王爷尽管幸灾乐祸就是了,被先生派去南闽护持陆氏一门的可是渠黄师兄,他和逾轮师兄也是手足情深,若是他巧妙安排一下,只怕还没有等到郡王爷去向陆小姐求婚,陆小姐就已经出阁了。”
“噗!咳咳!”李麟将口中茶水呛了出来,狠狠看了霍琮一眼,道:“行了,本王听命行事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愿意柔蓝嫁给你,你这人心机太深沉,就连姑夫也敢算计,还是我皇兄更适合柔蓝,不过你确定父王会那样做,莫非你还能威胁他不成?”
霍琮笑道:“我一个小小的六品文书,怎敢去威胁堂堂的齐王殿下,只不过齐王性情狂放,虽然这些年来韬光养晦,但是本性却是不改的,更何况王爷为了折辱南楚使臣,必然故意为难,那位柳姑娘外柔内刚,又遭遇这样的惨痛离别,想来定会出言相抗,纵然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我也敢肯定先生必然会将柳姑娘截下,纵然过程不同,结果却不会有什么变化,你还是想想自己要办的事情吧。”
李麟喃喃道:“你确定我不会被灵雨姑娘的情郎宰了?”
霍琮目中闪过笑意,道:“应该不会吧,如果你被宰了,我会想法子替你报仇的。”
李麟恨恨地顿足骂道:“若是事情不能成功,就是皇兄不怪罪你,本王也会好好报答你的。”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霍琮叹道:“若是真的失败,只怕也等不到你来教训我了,能不能过了先生那一关,都很难说啊!”
正如盗骊所言,如今南楚使团已经进了合肥城,齐王的帅府便设在合肥城中的南楚国主的行宫之内,座行宫本是武帝时候所建的,气势恢弘,富丽堂皇。尚承业战战兢兢地走上银安殿,也顾不得感叹本来是国主的行宫却成了大雍亲王的帅府,也分不出精力去留意两侧叉手而立,杀气凌人的雍军将领,走到殿中深深施礼,直到传来“平身”的命令,才敢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御阶王座之上坐着一个俊朗威严的中年男子,身着金色软甲,外罩赤色锦袍,这男子英姿俊拔,雍容威仪,虽然已经是四十五岁年纪,但是相貌气度依旧可以令天下男子汗颜。只是他面带笑容,神色平和,却令尚承业生出陌生的感觉。当年齐王出使南楚的时候,尚承业也曾见过他,只是当时的齐王便如出鞘的利剑一般危险耀眼,如今重见,却觉得这男子昔年啸傲苍穹的霸气已经变得深沉内敛,只有双目中偶然流转的睥睨天下的精光,才会令人察觉这人其实比从前更加可怕。也只有如此风采,才配得上统率大雍精兵,北灭汉土,南征楚国,立下无数显赫功业的齐王殿下
而在齐王左侧的椅上,坐着一个青袍绶带的儒雅男子,虽然是灰发霜鬓,却是神采奕奕,淡凝从容的气度,便在银安殿气势汹汹的众多武将猛士之中,也丝毫不显得逊色。虽然阔别多年,容颜已经有了许多改变,但是尚承业还是立刻猜出这人正是大雍江南行辕的第二号人物,今年已经重新被雍帝晋爵国侯的江哲,他更隐隐觉得,这人望向自己的目光淡漠非常,仿佛自己在他心中毫无分量。
而在齐王右侧椅上坐的却是一个虬髯大将,威势如山,双目射出暴烈的寒芒,正是攻下淮西,一路所向披靡,直抵合肥的荆迟。他目中满是鄙夷戾色,似乎随时都可能起身杀人一般。
不过令尚承业更为注意的却是在江哲身后立着的两人,一人青衣垂首,虽然是谦卑的奴仆模样,但是尚承业却不敢流露出轻视之意,甚至不敢多看那人一眼,邪影李顺之名天下皆闻,若无此人,只怕江哲也不可能活到今日,更不能成就他赫赫威名。另外一人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容光潋滟,端丽秀雅,那少女正低头在江哲耳边说些什么,江哲微微点头,神色间满是纵容宠溺。看到这一情景,尚承业心中一动,按照他事前得到的情报,据说江哲之女昭华郡主江柔蓝这两年一直在军中,此女不仅深受大雍皇室的喜爱,更是未来的太子妃最可能的人选,若非大雍太子李骏正在江淮督战,只怕此女已经被立为太子妃了。眼前这少女不仅姿容端丽,更是仪态万千,又能以女子之身出现在银安殿上,想来必然是昭华郡主无疑。
强自抑制心中的胡思乱想,尚承业在阶下再拜道:“下官奉我南楚国主之命,拜上大雍江南行辕元帅齐王殿下,我主诚意求和,愿割土纳贡,永为大雍藩属……”
刚说到此处,李显已经不耐烦地道:“本王承帝命讨伐不臣,贵使想要求和也应去长安面见陛下,这些话对本王说也没有什么用处,若是不见你,愧对你远道盛情,既然已经见了面,你先下去休息吧,和议之事以后再说。”
尚承业原也没有指望用言辞说服齐王,但是李显却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不由暗自忧愁,只得道:“王爷乃是大雍帝胄,南征主帅,若王爷肯体念江南百姓深受兵燹之苦,进言贵国陛下,息干戈,止杀伐,共成和议,令两国百姓免受刀兵之苦,则皇天厚土,社稷黎民,皆感王爷恩德。”说到此处,见李显神色颇不耐烦,全无动心之意,心知此人不喜虚言,想起这人从前好色的声名,一狠心,也顾不得颜面,继续道:“为了表示我主诚意,外臣此来,携有诸般贡品,礼单昨日已呈上王爷,请王爷体念我主至诚,笑纳礼物,允许和谈。”
李显闻言笑道:“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却这么多废话。”此言一出,荆迟不由大笑起来,笑得是前仰后合,有他带头,阶下众将也不由哄笑起来,尚承业脸色却变得如同猪肝一般。这时原本含笑看戏的江哲按耐不住了,纵然是故意折辱使臣,这样也有失体统,发出一声警告地轻咳,他虽然是文官,但是在军中颇有威仪,只是冷冷环视众人一眼,笑声立刻停住,荆迟更是几不可察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作声。江哲又瞪了李显一眼,淡淡道:“贵使见谅,这和议之事,事关重大,齐王殿下虽然是主帅,但是也不能擅自作主,等到禀明陛下之后,不论事成与否,总会给阁下一个回复。”
虽然出言替尚承业解了围,但实际上我可是很讨厌这个尚承业,虽然是我设计通过他说服尚维钧加害陆灿,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欣赏他,虽然很想直接将他拖下去千刀万剐的,可是既然已经准备今冬休战,用和议来敷衍一段时间倒也不错,免得杨秀、容渊这些人不安分,再说将来他父子自有恶贯满盈之日,却也不用我担心,嘉郡王李麟可是早已磨刀霍霍,准备等到攻下南楚之后,将尚氏一门斩尽杀绝,想要讨好那位至今仍然不知道李麟钟情于她的陆梅陆小姐。
说起来倒也有趣,我将关于陆梅出走建业之后的经历记录下来给李麟看,这一向冷酷无情的小子居然读得抹了半天眼泪。其实这也难怪,若非是听董缺所说,我也不敢相信一个弱质纤纤的小女孩,会有那样的勇气和毅力,带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