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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
这一次的项目,粉碎了我身上的一种潜在背景。我发现自己经历过的人生其实已经充满幸福的诗意,却把时间全耗在找不到出口的紧迫感之中。才终于知道自己期期艾艾的人生,活该渺小。
临走的时候,阿木跑出来递一网兜山里的橘子给我,几天来第一次叫我“姐姐”。
村里人都说要送我下山,我特别过意不去,拍胸脯说自己可以,怎么来还怎么回去,于是摆摆手,夕阳下绝尘而去。
走出小半里路,立刻就后悔了,这深山的路,是进出不同景,很容易走错方向而迷路。面对星罗棋布的小道,我的智商余额明显不足。煞有介事地在一颗银杏树干上留下记号,发现几次绕回到同一地点,我终于开始发慌。
此时手机余电不足,我自己也没想明白,只是下意识拨给袁燚。
刚跟他交代了地址和周围的环境特点,还没来得及提出让他来救我于水火,手机就断电关机了。
我不敢瞎走动,手心开始冒汗,脊背发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我惊慌。刚刚还钟灵毓秀的深山一下子变得诡异可怖,我倒吸几口气,进退两难。
几番尝试,依然束手无策,不禁盘算天黑之后我该不该扮鬼吓鬼。
【下】
没想到,六点左右,袁燚就喘着粗气赶到我身边了。当时我正在捡碎柴准备生火,打了几次的火机都不灵光,急的直冒汗,北风一阵阵,热汗很快变凉。
袁燚一把拍下我手里的打火机,“冬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就算救不了自己,也不能放火烧山啊!”
我先是吓一跳,扭头看见他,劈头就是一掌,然后他懵了我哭了,擤鼻子的声音在山间回响。
袁燚特反常地没埋汰我,只是跟我爸似的轻轻拍我的背,无声地安慰一个落魄无知自以为是的老少女。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事无大小都放大来唤起袁燚的注意,张牙舞爪自己发泄舒坦了把看不顺眼的人都得罪了,再拍拍屁股让袁燚去收拾残局。
我不无哀怨又第一次心存感激地盯着袁燚看,心里想,如果你欠一个人的恩情太大,大到无力还清,你只能杀了他了。
“你搭飞机来的呀?这么快?”
“嗯,我还真是把车当飞机开了,罚单记你账上啊。”
一提钱,我立刻警醒起来,“这是你赞助的节目,我也算为你卖命啊,你难道要看我以身殉职?”
袁燚抬起袖口擦擦额前的汗,笑道,“快走吧,天马上黑了。”
我们走了一圈,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路怎么跟我上山的时候记的不太一样?”
我一下鄙夷起来,“我还当你有多大本事,早知道你跟我半斤八两,我还不如拿最后百分之一的手机电量报警呢。”
袁燚别有意味地抚着下巴看我,“这么说我是你在最危急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啊?”
“美得你!我是打了一圈电话就你的手机信号接上了,你别自作多情想太多回头把自己撑着了啊!”我一点不心虚地瞎说着。
又换条道走了一阵,终于踏出原先的怪圈,远处天边快要落下去的晚霞是玫瑰色的,特别浪漫。我和袁燚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如果不说话,我随时可能被寒气和疲惫打垮。
袁燚脱下外套给我,我横眉冷对地拒绝,结果他更怒容满面,“你都冻得嘴唇发紫了,穿上!”
我赶紧照办,嘴上还是要将他一军。“可以啊你,以前胖得低头看不见脚趾,但肚里能撑船啊,现在瘦了,气量也就剩下丁点儿了。你这种资本家,就是吃腐肉的渡鸦。”
袁燚笑了,目光移到别处。“你知不知道,渡鸦能发出三十多种声音?只可惜,没有一种声音能讨一个女人的欢心。”
我呆立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挥手顾左右而言他,“得了吧,你身边莺莺燕燕黄鹂麻雀的那么多,旁的不说,我们台刘主播,闹得满城风雨的,不就是为了你嘛。”
袁燚立刻挑眉看我,好像要看透我的言不由衷。
我端出虚伪就装到底的业界良心,“怎么,她你还看不上啊?人漂亮着呢。”
“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光漂亮就不够了。”听袁燚这么说,我不免得意。“更别说你连漂亮都欠缺,真不知道你凭什么拒绝我。”
我虎着脸按捺着不好发作。
“你这个人啊,见包袱就抖,倒是跟我很像。当年你一入戏剧社,我就恨不得掏肺掏心,可你只站在一旁不解风情。我已经对你掏心掏肺,你还觉得我图谋不轨。”
“你今时今日什么地位?还嚼那些陈糠烂谷的,有意思吗?”
“人不都是这样嘛,兜兜转转,最美的还是旧爱。你就当我情场得意,只栽过你手里,心有不甘吧。”
“其实,我这人毛病很多……”
“没关系,海畔有逐臭之夫。”
我险些被激怒,声音也抬高一度,“袁燚!我是什么意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听不出来?”
“听得出啊,但是我不怕失败,你的借口越精彩,我就要表现得越无赖。爱情故事不都是这样吗?我爱你了你爱他。”
“爱情,是内心汪洋大海,表面滴水不漏。像你啊?庸俗!”
“这句话非常浪漫,但是你要真的相信就会下场惨淡。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没想到你还没有厌倦层层迷雾的男人。你跟他相处压力会很大,谈什么都只能谈到皮毛,互相不了解还硬要附和。你讲的段子他嫌口味重,他讲的笑话你听不懂,你们在一起怎么可能合适?而我正相反,我待你的方式是教你享受人生。爱情在这个世界上,快要失传了,你要学习的,却拜错了师门。”
我懒得理他,正好走到一处小山坡,没有路,但越过去,就是一车宽的平坦小道了。
袁燚纵身一跃,有些趔趄,但还是站稳了。我站在山坡顶上,眼看近四米的相对高度,望而却步。
“I jump;you jump!”袁燚高声一呼。
“天都要黑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你放心跳下来,我接着。”
我犹豫着。
“你就这点出息啊?当年在台上揍我那一下,名留青史啊,怎么现在——”
我后退三步助跑,然后一闭眼飞流直下。
只听一阵尖叫,我一睁眼,发现袁燚说得没错,他确实给我垫底了,只是姿势有些狼狈。我定睛一看,袁燚的胳膊肘开始往外沁血,他抚着手臂龇牙咧嘴地呻吟着。
“你要往下跳,得跟我商量着来啊,你还助跑,你还嫌这重力势能压不死我啊?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在我面前,你的矜持啊女性魅力啊,都擅离职守了。”
“你专心流血少说废话!还不是你癞□□自以为是蜘蛛侠,别动!”我从包里翻出纱布给他包扎,幸亏这两天出外景,还带点备用药材。
我一面包扎,一面自己也觉得奇怪。我嘴上再狠,心里也明白,袁燚多少也算个优质男人,可是面对他,我约会时察言观色、体贴入微的仔细呢?我明明提前到达,却躲在暗处看人等待的心机呢?我穿衣捡瘦,和满满换首饰戴的小聪明呢?我言不由衷,假扮内心天使的把戏呢?我提前在家吃五分饱,共进晚餐时才能确保的慢动作呢?
原来我跟袁燚在一起,不用那些匠心。可我生气的是,我让他看到真实的我了。
把袁燚扶起来,我们走了一小段路,他突然挣脱我,跑到路边一户人家,交谈了两句,指了指门口的自行车,两分钟后骑到我面前。
“上车!”
我来不及问,他一把拉我到车后座。
坐在他身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原来是晚风拂面。
“是不是又回到年轻的时候?有没有感觉返老还童?”袁燚大声说。
“混蛋!你才老呢。拿命来!”我抬起两手蒙住他眼睛。
袁燚假装要翻车,晃着车头,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停车在路口,他开始招手打车。一面扶正我被风吹乱的头发。
周围是月朦胧鸟朦胧,我甚至看到他衬衫边缘的毛在飘,时间完全静止。刹那间,我突然觉得周围很静,轰轰烈烈的静。我知道那就是所谓的临门一脚,它让我梦中的某个空间被唤起然后填满。
没有理由,不用解释,你一定明白这种感觉,在那一刻,你心里会有一种温暖的振荡感。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三、大雪:黑屋子里的黑猫
(大雪——“大雪”节气,通常在每年的12月7或8日,大雪,顾名思义,雪量大。古人云:“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到了这个时段,雪往往下得大、范围也广,故名大雪。这时我国大部分地区的最低温度都降到了0℃或以下。往往在强冷空气前沿冷暖空气交锋的地区,会降大雪,甚至暴雪。)
【上】
上海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时机和密度,都恰到好处。
怀抱一盅温热的土鸡汤,裹上层层围脖,赶在外套被湿气浸透之前跳上开往市立医院的公交。
十二月的寒气雾湿车内紧闭的窗墙,这个城市的鬼魅在这一刻变得无限温柔。天边交界的过渡层中,环绕的尽是被光怪陆离的城市之光所震撼的诡异灰紫色。人生的紧迫感游离在窗前,又隐没在通勤高峰期的车流里。
这个湿冷冬季的平凡早晨,对这个城市的熟悉感安抚了我心有余悸的情绪。
三天前,父皇母后抵沪,为了一场母后无法再拖延的手术。我的后知后觉,第一次将自己推至这般自责自怨的境地。
不记得从小跟我妈吵过多少次架,只记得在记忆里多的数不完。听那些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念亲故事,总觉得别人的妈都一副慈母手中线,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模样,怎么我娘就一天到晚不消停要置我于万劫不复的样子?终于也不需要再听别人的故事了,因为我也生活在故事里了。有时候不珍惜我妈,是因为从来没想过有可能会失去她。
昨晚母亲做完肿瘤切除手术,我总算体会了什么叫提心吊胆。
早上麻醉剂药效才过,我提着保温瓶刚走过隔壁病房,就听到我妈的地雷嗓。
不管多大岁数的女人,都守不住秘密。摆八卦阵察三访四是广场大妈结党营私的通行证,才第三天,我妈同病房的姑婆四个,俨然已经义结金兰了。
侧耳倾听,我妈正畅谈她如何养女不淑,白吃白喝二十八年颗粒无收的血泪史,我叩门尊礼的手旋即放下,提腿直接踹门而入。
三位小老太太迅速收瓜子、揽桌布、倒热茶,作鸟兽散,看我的眼神也是意味深长。我妈扫扫床单上的花生皮碎末,咳嗽两下,若无其事:“来啦——”
我斜眼横她,放下不锈钢保温瓶的动作特意加大幅度,有声抗议。
小老太太喝汤的声响很轻,陶醉又忧伤的样子。“像这样美味的鸡汤,我喝不了几年了吧?”
收碗的手仿佛被刺痛了一下,怒气尽消,转而心有戚戚。“妈,您才五十多,还有……”
“最多只能再喝四十年了吧?”
“……!”我——!
此时主治医生走进病房,递给我肿瘤切片化验报告。我横看竖看没整明白,咧嘴痴笑看着这位长得特像郭德纲的大夫。
医生神态沉郁,眉目深锁,额前沁汗。我的笑即刻变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