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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就是很近的一年前,这个小姑娘还穿着软软的鞋,或许穿的还是裙子,戴着一顶宽沿的帽,它不是丝绸的,甚至可能是草帽,她手里拿着一根鞭子,骑在马上,年纪虽小却又端庄,或许不该用端庄,可是,他想到的便是这个词。她的面前是大静大美的山峦,远望了,那些绵羊就像是在青草中飞舞的蒲公英,而那个女孩,穿着红裙子,像一朵不败的花。
跟他从阿姨嘴里听到的女孩一点都不一样,她原本该是一个天真的女孩子,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泰半参悟了世事。
可或许正是这样的相似,她才成为经久以来,他身边中特别的那位。
每两个月,顾容与便会到监狱走上一趟,虽然监狱里的人从未见过他一次,可他还是执着着过来,即便是见不着她,能找人传传话也是好的。
这次,监狱长还是对他摇摇头。
顾容与习以为常,把一幅画作递了过去,“这是塔塔画的,麻烦您交给她。”
监狱长打开,例行检查,是一幅叫做《母亲》的油画,一瞬间,便被感动了。她把画作递还给顾容与,“我去找她,这幅画还是你亲手交给她的好。”
顾容与接过画作,监狱长就扭头走了去。
徐阿姨,即使你曾予我们那样的对待,可我仍旧恨不起你。祁叔叔说,徐泰叔叔是爸爸牺牲了性命都要保护的人,而你却是徐泰叔叔牺牲了也依旧牵挂的人。你说,我为了爸爸,怎么能对你板了面孔?
一声暗哑地敲门声,顾容与抬头,便看见一个容易苍老神情悲伤的人跟着监狱长走了过来。
监狱长对徐阿姨说,“这孩子等了你许久了,你好好同他说话。”
徐阿姨抬头看了顾容与一眼,继而便低了头,“我没有颜面见这个孩子。”
顾容与冷哼一声,把那幅名叫《母亲》的画作从小窗口给她递了进去,“塔塔画的。”
徐阿姨颤抖着手接过,打开那幅画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监狱长也是为人母亲的,看见她这副模样心也柔软下来。
“看,孩子画得真好,这背影像极了你。”
徐阿姨隔了缝隙摸着画中的人,“不像了,老了,背都佝偻了。”
顾容与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你不打算去看看她吗?依你的表现,假释并不是不可以。”
徐阿姨摇头,“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希望在她心里,她的妈妈还是那个优秀骄傲的服装设计师。”
“你的确是,她以为你八年前就死了。”顾容与冷冷地说。
徐阿姨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这几天我总梦见塔塔,梦见她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她连我胸口都没到,她唱‘小槐树,结樱桃,杨柳树上结辣椒,吹着鼓,打着号,抬着大车拉着轿。蚊子踢死驴,蚂蚁踩塌桥,木头沉了底,石头水上漂,小鸡叼个饿老雕,老鼠拉个大狸猫。你说好笑不好笑?’然后我就笑醒了。我这些年到底是错过了什么?”
说到此,徐阿姨便对着顾容与跪了下来,“容与,对不起。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过错,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这十年是我偷来的日子,过了几年,我就去跟之安哥和徐泰请罪了。我并不请求你原谅我,因为我知道自己的错误是多么的不可原谅。顾家对我们家恩重如山,我却对你们做出如此之事,所幸的是终究没有酿成大错。我在为自己的错误赎罪,不敢再要求你们什么,我只希望你们看在塔塔父亲的面子上,在她有了困难的时候帮上一把。这样的话,我愿每天三更眠五更起,每日为你们祈祷幸福平安。”
顾容与听到这,手中随意握着的圆珠笔便被折成了两半,“你觉得,你是用什么身份在说这句话?塔塔的母亲?徐泰叔叔的妻子?还是陷害过我家的路人?还是你觉得,这些年每次我来这里便是等你说这番话。徐阿姨,你未免太小瞧人。”
顾容与甩了手中折断的笔,便向外走去。
监狱长看着少年的背影叹气了,“你说的这番话虽说得情真意切,但也着实伤人,大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你以为,这些年都是谁在接济塔塔?若不是明白了你当年出卖他们的苦衷,谁愿意每年都来看你几次,为你打点好里面的一切?”
徐阿姨瞬间泪如雨下,“我……我不知道……我这辈子糊涂的事情做了太多,就如同你说的,大抵是肚量小了。徐泰走后,塔塔生了一场大病,用光了徐泰给未免留下的所有抚恤金,我真的怕我们撑不过去。那时便有人来找我了,说我若把那些东西拿去给容与,那么我和塔塔便可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不知道后果会那么严重……这些年我都在怪自己……”
监狱长叹气了,“他们未必需要你每日给他们祈祷些什么,你若是真的诚心诚意,学着怎么识人知事便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了。”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11当一天的父母
苏拓上幼儿园了,特积极,星期一早上天没亮就醒了,可边上的姐姐还睡着呢,看了看,捂着嘴乐。
这些天维拉怕他半夜里起来哭着找妈妈,想着孩子还小,没什么不方便的,晚上尿尿的时候也有个人帮他扯裤子,孩子迷迷糊糊容易尿裤子上,也就顺着他让他过来跟自己睡。他半夜起来饿了,维拉总会起来帮他下面,看着孩子交叉着筷子,一根根吸着面条,维拉半夜起床的怨气都没有了。
维拉梦到了自己在放羊,可是当她把书合上,再次抬头的时候,居然一只羊也不见了,她害怕极了,然后她跑啊跑啊,遇到了顾容与。她问少年,有没有看到她的羊,可是那个少年一直在看着她微笑。维拉看着他,退后了几步,心中绝望的感觉又汹涌而来,她往后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小牧童,三四岁的样子,骑着一匹小马,跟在旁边,手上拿着狗尾巴草,他不停地痒她脖子,笑呵呵的。维拉又气又难过又想笑,心想我都那么惨了你还来闹我,你讨厌。
这方苏拓见姐姐那么久都没有起,有点急了,挠姐姐,还不起,就凑姐姐脸上吧唧吧唧亲,然后再蹭蹭。
维拉睁开眼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眼前的小脸跟梦里的有些相似。维拉记仇,也没掌握力道,伸手扯孩子脸。
苏拓嘴巴一扁,以为自己招姐姐讨厌了,几个带有哭音的哼哼调就蹦了出来。
维拉刚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把小祖宗得罪了,赶紧起来又是抱又是哄的。
在苏拓洒了无数泪后,新的一天开始了。
下楼的时候,苏拓坚持要自己背小书包。里面就是一本三只小猪和小蝌蚪找妈妈,每天晚上睡觉前,无论之前讲过几次,还是要重复讲的,雷打不动。还有一些巧克力,虽然吃多了对孩子的牙不好,但是怕他饿着,还是让他带着,晚上回来再认真地监督他刷牙好了。
“不能跟同学打架,不能欺负女同学,要听老师话,想尿尿的时候告诉老师,不能不吃青菜,知道吗?”维拉牵着苏拓下楼,细细嘱咐,一边说还一边还支着手回忆自己漏了啥。
李妈听到扑哧一声就笑了,“你这孩子,怎么小小年纪那么啰嗦,这架势,倒是跟向彤像了十成十。”
维拉脸红,放下手,辩解,“我就是怕他不听话……”
苏老脸上也难得地挂了笑,温和地问孙子,“小拓,姐姐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啦。”苏拓笑开了,露出米粒般的牙齿,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子慕小口嘬着粥,淡淡地看了他几眼。
因为幼儿园跟维拉的高中离得近,索性就由维拉接送他上下学。早饭都由李妈动手,这是苏家唯一愿意给她做的活,也不是因为李妈做得特别好吃,就是怕老人认为自己不被需要了,寂寞了。其余的都有勤务兵做了。
顾容与依旧背着书包在家门口等她,今天多了苏拓也不奇怪。
笑着蹲下来逗他,在孩子走累的时候把他背起来,那时候维拉就会背着两个书包,微笑地看着他们,第一缕阳光打下来的时候,总会觉得特别美。
到幼儿园的时候,把苏拓交给老师的时候他还是笑嘻嘻的,可爱地摇着手说哥哥姐姐再见。
可维拉和顾容与曲奕放学来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却看到那孩子蹭着幼儿园的铁栏杆在哭。诧异了,赶紧跑过去。
维拉轻声问他,“我们小拓怎么了?”
孩子哭得都喘了,就是没告诉她。
顾容与和曲奕去找了老师,问明白了情况,原来是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来接,而且一个男孩子不停地跟他说他的爸爸多好多神气,孩子触景生情,难过了。
维拉顾容与曲奕轮番上阵,曲奕又是扮猪又是扮老虎的,最后都喊拓哥了,孩子还是不消停。
最后仨少年还是决定了,由曲奕回去跟家里说一声,顺便把书包背回去,维拉和顾容与带着孩子去吃麦当劳去游乐园。
这也是维拉第一次去这些地方。
在麦当劳的时候,维拉抱着苏拓,顾容与去点东西。
维拉把头埋进弟弟的帽子里,感觉,真不自在呢。
维拉并没有觉得这里的东西有多好吃,或许是贫穷惯了,贵的东西吃得都不是滋味儿。手里捏着汉堡,看着包子里头夹着的生菜,不由得嘀咕,那么贵,至于么。
“嗯?你说什么?”顾容与见姑娘低着头自言自语,笑,顺便把纸巾掖苏拓领口当简易的口水兜儿。
“没什么。你经常来这吗?”
顾容与摇摇头,“不常来,爷爷奶奶不让我吃洋快餐。”
“小拓常来!”苏拓挺了挺胸脯,觉得自己在哥哥姐姐面前有了底气,取了薯条,沾了酱,想往嘴里送却沾了一鼻子。
顾容与揉揉他的头发,拿了餐纸帮他擦净了。
苏拓乖巧地等待哥哥帮他擦鼻子,然后再沾了酱,一根薯条伸到了顾容与面前,顾容与很给面子的咬了一口。孩子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剩下的半根,伸到姐姐面前。
维拉看着眼前前端有了缺口的薯条,有些愕然。
苏拓见姐姐许久不张嘴,瘪嘴了,小鼻子一皱,维拉触到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连忙张了嘴,等着那根带着某人口水的薯条塞进自己嘴里。
抬头看顾容与,却见他也是不好意思了的。
旁边一位注意了他们很久的大妈笑,“如果你们不是穿着校服,我还真以为这孩子是你们俩的孩子。”
一句话把两个孩子原本微红的脸说成了番茄。
在游乐园里,他们买了通票。
维拉看什么都新奇,苏拓看什么都想要,站在一个叫激光射击的游戏前面,看到摆在那的奖品,不愿意走了。
他扯姐姐的衣摆,“姐姐,小拓要。”
维拉看着那块牌子,心里很是无奈。他想要的是变形金刚呢,真会挑,至少九十八环以上才会有,而且那变形金刚一看就是假货。她蹲下来,直视孩子,“我们换一个好不好?”
苏拓嘴巴瘪了,也没见得多难过,这孩子精着呢,他知道现下要什么姐姐都不会不给的,他现在是振臂呼唤的尼采呢。
维拉还想说些什么,就见顾容与坐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