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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哪里能藏东西?她一跃而起,在书橱中进行起大搜索来。
就在这时,有叩门声传来,文慧漫不经心:“少奶奶,少爷回来了,唤你下去用餐。”
“好,你等一下。”明顾夕颜匆忙将翻下来的书本放回原处,又将密码锁拨回原来的样子。
“还下去什么?”文慧在门外冷笑一声,“这回少爷可是带了新人回来,你又算什么东西?不如躲在这里省得丢人现眼吧!”
他一带新人回来,文慧立即改了前两日的恭谨,又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冷暖炎凉都只系于他一心。
终于……他露出真面目,不再演戏了吗?
既然他一直在利用她,那么同她在一起的时候,于他,是不是心身皆受折磨?
他恨她,也许是这样。
明顾夕颜抹掉满脸的泪——既然他带了别的女人来明公馆,她若是戚戚哀哀,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果然,从来都只有他机关算尽,何曾有被别人下套的时候?
明顾夕颜推开门。
“你就在这
里住下吧。”
明清远的这一句话入耳,她手脚如被缚住,丝毫动弹不得。在楼梯上,她看到明清远和一名女子坐在餐桌的同一侧说着话,看不到女子的面目,入眼的只是一尊极窈窕的背影。
“好啊。”女子的声音柔婉悦耳,懒洋洋的,像是琵琶演奏到了极尽缠绵婉转之处,听在耳中荡气回肠。
她低声应他的时候,他的唇边笑像一朵初绽花。现在,他的微笑,他的宠溺……终于要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吗?明顾夕颜紧紧抓住扶手,如若不这样,就再不能站立。
“那么你说到时候我穿什么衣服呢?是婚纱还是旗袍?婚礼是按西方的礼节还是东方的规矩?”女子娇声问他。
明清远只是笑着,清朗的声音像雨落到琉璃瓦上,点点滴滴,穿成珠帘。
瞬间身心如焚,皆化作了灰。明顾夕颜一步一步地下楼梯,每一步落下,都逾千钧,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心神恍惚。
“夕颜?”明清远扬眉,绝代的风华,笑得如月亮的清辉撒了满地,这般的祸国殃民,“你怎么才来?”
女子站起身来笑意盈盈地同她点头,洁白如玉的额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迷蒙如梦。
世间竟有这般好看的女子,倒也难怪……明顾夕颜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在餐桌的另一侧坐下。
“这是花解语花小姐。”明清远同她介绍。
明顾夕颜是知道她的,她有个外号叫媚眼妖精,眼波流转间,便有无数达官显贵拜倒于她的石榴裙下。
“我打算娶她。”他拉起媚眼妖精的手。
她看到明清远的眼里有个面容苍白的小人。明顾夕颜茫然地想,这是我吗?
“我正在看日子,上一回是西式婚礼,这一回就按老祖宗的规矩来办吧。”原以为听到这些话,她就算不推了桌子吧,至少也要戚戚,想不到她居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她究竟把自己看作什么……明清远压住怒火,只是含笑看她,“再来,办中式婚礼,解语也方便给你奉茶的。婚礼就在家里办,你觉着呢?”
她仓皇地看着他,面前的男子一双黑眸粲粲若星,似乎顾盼流转间便有来自异域的谶咒施加人身,特别是眉间那点黑痣,带点勾魂摄魄的意味。
距离这样的近,可是他的面容仿佛看得清楚,又仿佛看不清楚。
一瞬间连空气都有些凝滞,媚眼妖精侧过头去看明清远,冷不防看见明清远的左手在桌下攥着桌布,因为用力,关节处微微发白。
情长计短啊,他还说这只是利用。呵,利用?他指望骗谁
?抑或,他骗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媚眼妖精低下头,苦笑了一声。
“文慧,送花小姐上楼。”明清远笑吟吟地为媚眼妖精理了理发丝,“仓促之间就要你搬过来,一定累了吧。”
文慧立即喜滋滋地迎上,又有别的佣人大包小包地拎了行李上楼,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龙。
“我们离婚吧。”明顾夕颜低着头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捣着饭,“让花小姐做姨太太,你不觉得委屈她了吗?”
明清远冷哼一声,肉体上的痛苦又怎比的上心灵上的打击?他就是要让她嫉妒,让她难过,让她心死如灰。离婚?她永远也别想!
“如果你坚持要和我离婚的话,我并不介意,只不过你主动提出离婚,各路小报一定会捕风捉影吧?你猜,上面会将你写成什么样?会将共Chan党写什么样?夕颜,你也知道,我是最舍不得让你受委屈的,所以……这一回,宁可让天下人都骂我负心薄幸,也不教你受到半句闲言碎语。”这样温和的语调,这样温柔的声音,和他哄她的时候别无二致。可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样子陡然间变得陌生无比。
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她从不曾认识的人,一个在北平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擦肩而过,从未遇见过的人。
见她怔怔,又是一幅不在状态的模样,明清远恨恨道:“你说过要陪我到老,不会离开我的!”
是啊,月光下诚惶诚恐的面容,他说,别离开我,夕颜,你会陪我到老吗?
这一句话,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在更遥远的地方飘散。那样的疲惫和惶恐,她忽然悲从中来,紧紧抱住他说:“我不会离开你。”
爱如赌局,一句便押下一生,开牌的时候还早,她不知道这是允诺,还是诅咒。
现在呢?
如果重新再来一次,她是不是还会这样飞蛾扑火?
真是贱,她想,即便重新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遇见他,还是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到天涯海角。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明清远用餐巾拭净唇角,走过来吻她的额头,这样冰的一个吻,清清冷冷的一直凉到心里。他的唇边绽出一抹魅惑如妖的笑容:“到时候会来很多宾客,记得穿漂亮些,就……穿我给你买的那些。”
“好。”她木然回应。
他上楼的时候回头向她瞟了一眼:“我已经辞掉了老易,程雪接上腿骨之后跑的倒是快,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抓到他的。”
她有一刹那的恍惚,她觉得他的眼睛
里似乎流淌着痛惜。
但也许只是她的幻觉。
银波荡漾的夜里,他走近几步,在她耳边低低地吐出六个字,三分捉弄,七分调戏。
他说:“我要你嫁给我。”
那个时候明月初升,婵娟的光辉如水银泻地,斜洒进来,月光和星光披了满身,颀长隽秀的侧影。
她看着面前的英俊男子,他的眸子亮如星辰,深不见底,于是她问:“明少帅究竟有何把握能够让蒋委员长联共抗日,救四万万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先前并无把握,现在么……”明清远笑得有些不正经,“如果这点事我都做不了,又有何面目来向你求婚呢?”
“那么,你——爱我吗?”她怯怯地问他。
那样静的夜里,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地颤,寥落,寥落如清冷的月夜。
“爱你?”明清远蓦地面目狰狞,“我不爱你,我只是——想利用你!”
“啊——”明顾夕颜从梦中惊坐起,手心尽是冷汗。
床上自是空了一半,她攥着被角,反反复复地说:“只是个梦……”
多苍白的谎言,连自己都骗不过。
一梦惊醒,便再难入眠。
她不知道媚眼妖精被安顿到哪个房间住下了,反正明公馆里空房多的是,再住进来十个八个女人都绰绰有余。
明顾夕颜双臂环着膝盖坐在床上,她侧过头放眼望向窗外,一头长发像黑色的丝缎组成的瀑布一样轻柔地倾泻下来。
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
外面梧桐树的白色丝絮在皎洁的月色下泛出一种银白色的光辉,亮若银质。
纵是月下之景美如斯,又如何?
她想逃,可是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银色的月光如针,一丝一线,细细织成巨大的牢笼,她被囚在其中,逃不掉了。
朝朝暮暮,二尺长的青丝里居然生了白发。日间梳头,脱落下来大把发丝,真是触目惊心。
她才二十三岁的年华啊,恍恍惚惚的,明顾夕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耳畔又响起了程雪的话,他说:“他不仁,你又何必对他有义?”
悠悠,一遍一遍地回荡,仿佛诅咒。
那个抽屉里究竟放了什么秘密?是政治要件?还是他的杀人名单?
明洁如玉的月光已经在地上悄然爬过几格,映着月光如雪,她摸着墙出去,在樱桃木地板上踩出纤细的脚印。
明顾夕颜轻轻地推开书房的门,哪知里面居然亮着灯,明清远伏在案上,这样
静,很远的地方传来滴漏的声音,一滴、两滴、三滴……他的呼吸声悠长,近在咫尺。
现在,他就算不忙着和媚眼妖精闺房逗趣,不忙着和媚眼妖精说着那些和她说过的话,至少,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明顾夕颜蹑手蹑脚地走近,睡梦中的他蹙着一双眉——也对,满肚子的算计,怎能时时展颜?
这样就睡了,也不怕着凉——着凉也好,省得他生龙活虎的,也不知要害多少人。
可是他这样缺乏安全感的表情终还是让她生出无限的怜惜来,到底,心里还是恋着他,明顾夕颜回房拿了一方毯子轻轻给他披上。
她注意到他的右手紧紧地攥着一卷书,抓得这样的紧,仿佛这是他生命中最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这本书的封面上写着“战争论”,下面是一行花体德文‘Vom Kriege’。
本来是不会在意的,可是这‘Kriege’,不就是密码锁上他拨的单词吗?
难道……密码就在这本书里?不然为什么他连睡了也不放心?
明顾夕颜小心翼翼地去抽,他稍有动静就立即停手。如此反复,抽出书时手上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摊开,扉页上写着极好看的簪花小楷:留贻远弟清赏。
兄,遐。
兄,遐。兄,遐!
这两个字冷不防撞进眼里,这样熟悉的字迹,根本就熟悉到无可回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为什么会这么蠢,为什么会这么久都没有发觉认错了人?
月光朗朗,灯光昏黄,她抱着那本书泪流满面,却是无声。
一次又一次,她都安慰自己他就是当年月下回首的少年,可是呢?
他……多年就已死去了,是不是?否则,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出现?
而他,而面前的这个男子所做的一切都是报复,他恨,恨自己的哥哥死在共Chan党手上,所以大肆追捕共产Chan员,所过之处,尽作修罗场。
又怪不得,他会偶尔地露出那样怨毒的表情,他早就缚了她,只是猫在吃掉老鼠之前,总要玩弄一番。
明顾夕颜轻轻地把书塞回去,她觉得现在应该笑一笑,这一切,不都是一场笑话吗?可是一张口说话,就只余下嘶哑的“啊啊”声,笑都笑不出。
“你怎么来了?”明清远被她惊醒,毯子随着他的站起落了地,“夕颜,你别哭啊!”
这样关怀的神情和惶然的语气比冷言冷语更让她心寒。
他……演的真好。
她悲哀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她想问他
关于他大哥的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怔怔地看他,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