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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辉叫起来:“天哪,这是人住的屋子吗?”
“这怎么不能住人了?你爹小时候就住这里,条件比现在还要差。”杨氏呵斥他,“别支叉着手不动,去把屋子打扫打扫。”
庭辉哭丧着脸拿把破笤帚扫地,一边抱怨:“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啊?”
“你以后要干的活还不止这些,还得种地拾粪挑水……”
“天哪……”庭辉惨叫,“这让人怎么活?我没法活了。”
“你爹能活你为啥不能活?再吱歪捶你。”杨氏训斥他几句。
庭辉不敢再吭声,也不干活,蹲在门口的地上发闷。
隔壁的周婶子过来探望,奇怪地问:“你古堆在这儿干啥?”
庭辉赶紧站起来往里让。
周婶子是隔壁邻居,丈夫周二根替孟家种了那五亩地,夫妻俩都是很能干很实诚的人,也不挑三拣四,日子过得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儿子,周婶子生了两个女儿,大的十四岁,小的十二岁,看着孟家四个小子很是羡慕。
杨氏过来寒喧。在外打拼多年,最后没有衣锦还乡,还两手空空的回来,实在难见故乡人。
“要是早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我就提前把屋子拾掇一下。”周婶子落了座,看她脸色灰败没有生气,劝慰道:“嫂子别不自在,回到故乡就是回家里,俗话说得好,宁舍三两金,不舍老乡亲。有乡亲们帮着,再难的坎儿也过得去。”
杨氏脸色稍稍好了些,命儿子们倒茶。又说:“是啊,还得靠乡亲多帮衬。”
哥儿几个犯了愁,茶叶是有,可是怎么烧水呢?怎么把炉子生起来呢?
他们可没干过这个。庭霜倒是会烧水,可是在现代用煤气炉子一点火就着,方便简单,这里的炉子是土炉子,他还是第一次见过,更别说用那个把火生上烧水了。
周婶看他们窘迫,笑了笑:“算了,不喝茶了,这些东西你们先拿着。”
说着把篮子放桌上,里面是几个白面馒头和几个鸡蛋,兄弟几个有点失望,杨氏却是知道在农村,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白面,人家拿出白面馒头,分明是把他们当贵客待了,当即感激地收下道谢。
周婶又和她商量,周家有几亩地,又种了孟家的五亩,每年给一半租子,在土里刨食,辛苦是不必说的,却只能勉强顾住嘴,眼看家里姑娘越来越大了,嫁妆还没有着落,周二根有一手好木匠手艺,想到城里干活,现在孟家人回来,正好把地交还过去,他家自己的地周婶一个种种也够了。
“我们哪里能种地啊?”庭辉又叫起来。
周婶很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几个大小伙子,有手有脚有力气,怎么不能种了?难道在家支叉着手等吃饭?”
“我要疯了,以前我们在家里可是有人侍候,吃好的穿好的什么事都不用做的。”
杨氏皱起了眉头:“忘了过去吧,好好干,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我们不会种啊?”
“不会种学着点儿,不争气的东西。”杨氏瞪他一眼,准备过会儿再教训他。
周婶又唠了几句告辞,杨氏把她送到院门口,庭柯和庭芝把行李搬下来归置好。
庭霜已经把院子考察完,回来很兴奋:“这院子很大,比咱家在开封的花园还大。可以养鸡鸭,还可以种菜呢。”
杨氏微笑点头,庭辉却抢先道:“我们是挖地种菜的人吗?”
庭霜呵斥他:“臭小子,我们不是挖地种菜的人,难道还是在官场上耍本事的人吗?你行?还是我行?”
庭辉想反驳也没话说。又问:“咱们晚上怎么睡啊?”
杨氏分派:“我住西屋,你们几个睡东屋。”
庭辉又叫起苦来:“这么多人挤一条炕我睡不着,真的睡不着。”
“睡不着就别睡。”庭柯摔了他一句。
“你以为我象你一样没心没肺,倒头就能睡。”
“那你想怎么样?我们都是过惯好日子的人,不止你一个人受不了……”庭柯说着,哭了起来。
“都给我闭上嘴。”杨氏斩钉截铁扔了一句,又对庭芝说:“芝芝,你把你的书放我屋里,晚上你在西屋读书,读到二更天再回东屋睡。咱家以后能不能再发达起来,全靠你能不能考中功名。”
“是。”庭芝低头答道,脸色更苍白。
庭霜瞧着觉得他怪可怜,没了爹,又摊上个没人性的妈,处境那样尴尬,现在又扛着振兴全家的巨大压力,这功名哪有那么容易考,在封建社会,每三年也就几百个名额,比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更可怕,他这年龄搁现代只是个初中生。却要遭这样的罪,真是可怜。有我这大学生在,怎么可以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一初中生身上呢?
庭霜大声说:“娘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让咱家再兴旺起来。”
杨氏欣慰地点点头,指挥他们把屋子收拾出来,然后带着儿子们到村里人家拜访。
孟克俭离乡二十多年,许多人都已经生疏了,杨氏打算先拜访里正,再去见其他人。
里正李昌富是村里不多见的敢于走出山村在外面打拼的人,挣了几个钱回到乡里养老,父亲去世后接手了村子的里正职位,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屋子宅院也是最大最气派的。
看上去大约五十来岁,长相清硕,一双眼睛看上去精明清彻,却不凌厉。把母子二人让进堂屋,杨氏送上几样针线礼物,正坐着闲话,孟家家小回到故乡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村,好多妇女孩子来看热闹,屋里地下炕上挤了一堆人。
听到孟家的遭遇,女人们都啧啧出声,很是同情。过一会儿,李昌富家的摆上饭来,村里规矩,家里来客,妇女孩子不能上桌,所以,李昌富和孟家兄弟四个坐了外面一桌,里面李大婶陪着杨氏在炕上坐了,其他妇人陪着坐。
因为是待客,所以上了白面馒头,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桌上有大葱炒鸡蛋,腊肉豆腐粉条熬的杂烩菜,还有腌萝卜干,煮花生米,还有一盆汤,上面飘着油花。
庭霜不讲究吃穿,觉得只要没有农药化肥污染的纯天然食物都很好吃,再加上实在是饿了,所以抓着馒头吃得很香,再吱溜一口汤,很爽。
庭柯和庭芝饿得慌,也吃得挺香。
庭辉却是最贪享受,觉得饭食粗糙难以下咽,又不得不吃,只好勉强吃了下去。
李家大妮给他们上菜盛汤,碗口很大,跟人的脸差不多。一边吃,里正一边问他们的打算,听到他们打算在村里安家,点点头:“回来也好,你爹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当初我们一起走出山村,发誓要闯出人样来,谁能想得到竟是见不到最后一面呢。”
庭霜几个兄弟都黯然低头,吃完饭,杨氏和里正商量了一下安葬的事,李昌富答应找几个小伙帮忙,风水先生也帮忙找。下葬一切事也帮着张罗。
村里人有送一只鸡的,也有送一篮鸡蛋的,也有送腌咸菜的,送杂面的,也有送几个高粱面窝头的。杨氏收下一一道谢,嘱咐儿子要记恩,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
第二天,孟家一家大小在村里人帮助下,把棺材下到祖坟安葬。完事后,请帮忙和吊丧的人吃饭,简单的大烩菜,杠子馍,一群人呼噜噜吃完算完事。
丧事一过,杨氏就病倒了,躺在炕上起不来。
村里没有郎中,村人得了病要么用土法子凑合过去,实在不行了去最近的长平县城去找大夫。村里比较有经验的马大叔经常上山采药,对药理和一般头疼脑热也懂一下,过来把了脉再看气色,神情凝重地把庭霜叫过一边,低声说:“大小子,你还是去县城请大夫吧,你娘的病很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把前面的文略为修改了一下,不影响什么。不是伪更。
出现的方言不难懂吧??啊啊啊……至少有一个省的童鞋一看就明白滴
15
15、重要决定 。。。
听到药叔这么一说,庭霜心里一沉,只得抑着悲伤,翻拣箱笼,寻了几件好衣裳,走了几十里路到了县城。进了城先上当铺,当了两吊钱,再去最大的药铺回春堂请了大夫来看,那大夫姓高,很有仙风道骨的气度,医术在全城属第一,庭霜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不料高大夫给杨氏把了脉,结果也和麻药子的诊断差不多。
杨氏本来有喘咳旧疾,近来强抑悲伤操劳家事,又扶灵回乡,旅途奔波劳累,办完事之后终于油尽灯枯撑不下去。
高大夫爱惜名声,一看病人的体质和病情,便不肯开方子,免得坏了神医的名头。
庭霜无助之极,蹲在地上起不来。兄弟几个凄风苦雨,悲伤绝望,庭霜看他们这样,突然感到身上又有了力气,母亲病重,这个家全靠自己来撑,一想到这里,他觉得不能倒下,得打起精神来。
庭霜强打精神去送大夫,到麻药子家拿药,药叔也姓李,因为小时出天花,脸上落了麻子,而且善于辨别草药,所以村人称他麻药子,这些草药是他上山时采的,准备卖到城里贴补家用,大夫没有开方子,只开了几味可以减轻痛苦的草药。庭霜在药叔家取了药,正往回走,看见一个胖老头向他招手。
庭霜一看,简直不敢相信,揉揉眼睛再看,这不是外号阿笠博士的吕教授么?他怎么来了,是来找他来了吗?
白羊肚手巾红腰带,亲人啊,终于见到你了。这一刻,吕老头锃亮的秃脑门就象太阳一样光照人世。
庭霜激动地奔过去,抱住吕老头猛摇:“终于见到你了。”
吕教授从他的拥抱中挣扎出来,说:“别摇,老骨头被你摇散了。我发现时空转换器出了问题,没有把你送到指定的时间,所以赶紧找你,发现你到了这个年代,好不容易调整好转换器来找你,终于找到你了。你还好吧?”
庭霜这些天强做坚强,现在也不想再硬撑着,原型毕露起来:“我不好,很悲伤很无助,强烈需要抚摸。”
吕教授安慰他:“别担心了,我就是来接你回去的。”
“接我回去?”听到可以回去,庭霜没有意料中的惊喜,反而觉得心里空空的。
“对呀。我把机器调好,就可以带你回去了。你回去接着投简历找工作。”吕教授说。
庭霜又问:“那这具身体怎么办?”
“原主孟庭霜已经寿终,你回去之后,自然留下他的身体,反正他本人已经死了。”
庭霜沉思起来。
大人和小孩的区别是,做一件事之前先考虑后果。
那么,他再穿回去的后果是什么?
他回去后留下了原主孟庭霜的尸体,这对杨氏来说是致命一击,会死不瞑目,心碎肠断。对这个家来说是晴天霹雳大厦倾。
活下来的人,庭芝天姿聪明又勤奋,没有哥哥供他生活,他没法继续读书,这辈子的前途就算葬送了。老三庭柯老实无能,没有生存能力,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最令人担忧的是老二庭辉,这家伙好逸恶劳,贪图享受,脑子活络,如果走上正道自然会有出息,如果没人约束指引,他指不定会走上歧途,弄不好会违法犯罪彻底毁了一生。
想到这样的后果,他犹疑不决。
吕教授看他神色不对,有些奇怪,问:“怎么了?你不高兴回去吗?”
庭霜严肃地说:“我在想,我是为了什么要来这里?”
“你是要寻找失去的亲情,为了享受父母亲人的关怀。”
庭霜点点头:“对。虽然我来到这里时间差了几百年,但是该享受的一点没少。父母的疼爱,亲人的感情,都享受到了,现在他们落难了,我却拍屁股走人,心里很不得劲。”
吕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