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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混杂在各种茂密杂木中,看不出来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啊?”她跟在他高大的身影后,忍不住咕哝,“我是本地人,这儿还曾经是我阿公家,我都没这么熟!”
晏予书只是微微一笑,神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小小的纸,展开了给她看。
“跟你说个秘密。”他俯头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其实,我有带小抄。”
谁让他靠得那么近的?害她耳根子开始发烫,不,不只耳根,而是整个人的体温猛地往上提升好几度。
拿出来的小抄,居然就是那一系列铅笔画作,缩小影印之后,方便携带。
“我一直想找这些画的原画者。”他的眼睛离不开手上的铅笔写生,自言自语的说着。“如果可以找到的话……”
“为什么非找不可呢?”傅海悦困惑了,“依我看,这些也很普通,随便有点基础的都能画。何况,画出来不过是想象、捏造的景物,你为什么如此执着?”
“也不是执着,而是画中的气氛……”说着,他摇了摇头。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模糊感觉,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所以他也只是笑笑。“算了,不说这个。你看那边,那是柳树吗?”
“应该是……”
就这样,两人漫步在一片废弃荒芜中,远离尘嚣,最近的大马路也在五百公尺之外,根本听不见车声,只有随风摆动的芒草中,偶尔有着不知名的虫鸣。
……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在往回走的路上,晏予书一面和她闲聊着,一面顺手拔了根芒草,像逗小猫一样逗着她。痒痒的感觉真恼人,她挥开芒草,横了他一眼。
“别抓。”见她不自觉伸手,把雪白的脸蛋抓出淡淡红痕,晏予书立刻制止。
“可是会痒……”
晏予书长腿一跨,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芒草丢了,坚实大掌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眼睛闪烁着野性难驯的专注光芒,与他平时带点痞、带点慵懒的味道完全不同。
下一刻,他已经俯下头,一个温柔的轻吻,落在她的脸蛋被抓红了的地方。
他的唇,线条那么阳刚,触感却是那么柔软。
“谢谢你今天陪我。”深浓到化不开的暮色中,他低沉的嗓音仿佛有着魔力,让她晕沉恍惚,根本无法思考。
晏予书的假期,结束在一个纯情简单的吻,之后,他驾车离去了,而傅海悦重新回到了现实。
夜色中,她安静地走向自家所在的小巷,带着一点晕眩,恍惚。若不是手上的那根芒草,以及还留在脸颊的温柔触感,她会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作了一场梦。
回到住处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在等在那儿。附近光线不足,人烟也稀少,要不是早就认出来人,傅海悦可能会警觉地不再前进。
但她认得那人了,所以只好走过去。
“这么晚?”约莫五十上下的男子,开口询问,“去哪里了?吃过饭没有?”
“小叔。”傅海悦硬着头皮回应。
“一个女孩子,不要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乱晃。”她的小叔,也就是她唯一还有来往的亲人,此刻正唠叨着。“你看看,衣服弄得脏兮兮的,是跑去哪里?晚上等你吃饭,结果你也没来,忙什么忙到忘了?”
啊,她真的忘了。这都要怪那个英俊得过分的恶魔,勾引她去闲晃了一下午,闹得她心神不宁……
“对不起,小叔,我临时有事,该先打个电话的。”她有些心虚地说着,一面急忙从随身的背包里找出一个信封,“我已经准备好了,本来要拿过去的……”
“这些税金的问题,实在很麻烦。”小叔接过了信封,点算着金额,一面继续唠叨碎念,“可是也没办法,该缴的还是要缴。加上你也知道,你爸爸喔,用钱超不当心,随便乱花,又闹过那些事,政府一直都看得很紧……”
“谢谢小叔帮忙打点。”她客气得近乎生疏。
确认无误之后,小叔便离去了。她安静地望着小叔略微佝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她的亲人,总是以很奇怪的方式存在她生命之中。
母亲很早就过世,傅海悦甚至不记得她的脸;父亲,从她有记忆以来都在忙,一直忙一直忙,忙着应酬,忙着振兴家风,忙着选举。结果因为在镇长任内发生土地收购弊案,缠讼经年后锒铛入狱。出狱后郁郁寡欢,偶尔借酒浇愁,一次酒醉之后驾车回家途中,连人带车翻落桥下。
父亲意外身亡那年,她才大三。身为独生女的傅海悦继承了祖宅的土地,鉅额的税金、繁复的各项手续,让当时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她完全茫然。
最后,她仅剩的亲人——小叔,勉为其难接过了照顾她的责任。而说是照顾,也就是帮忙出面处理文书事宜。
“保险金都给你了,土地也在你名下,虽然这地已经不值什么钱了,可是每年还是要缴税。”她小叔是这么说的,愁眉苦脸,仿佛肩上有着千斤重担。“小悦,你现在是一个人了,要学着照顾自己,叔叔家里也有负担……”
她低着头,仿佛是做错什么事情似的,“我会想办法。”
小叔叹着气,“能帮的我会尽量。我回去帮你算一算,看看能不能办分期缴纳。”
就这样,傅海悦用领到的保险金读完大学——当然,还要一面打工,才能负担自己的生活费,以及定期交给小叔补贴税金的部分。
毕业后她搬回老家,不用缴房租,可以省下一大笔。镇上工作机会不多,她什么都做,卑微简单的图书馆约聘人员、临时文书、接外包的案子,或是帮忙修电脑等等。总之,她的生活忙碌却又简单到极点。
没有比较,倒是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最近接触到了晏予书,这个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度假享乐、享受人生的天之骄子之后,傅海悦才清楚体认到,二十五岁的她有多么苍白而紧绷。
怎么会有人那么好命呢?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
回到只剩自己一个人住的小屋,她开亮了灯,来到年代久远的书桌前坐下,随手翻开搁在桌上的素描簿。
连续好几页,勾勒的都是一个健朗修长的身影,还有一双带着佣懒笑意的眼、性感到罪恶的唇,甚至是他的头发线条、他真皮凉鞋上的纹路……
事实是,她一直偷偷在观察他,回家之后,依着烙在脑海里的记忆,一笔一画,忠实转化到素描纸上。
拿起铅笔,傅海悦熟练地动手,刷刷几笔,迅速把他今晚的模样记录下来。
那一抹浅浅笑意,真难捕捉啊!要怎样画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他唇办的温柔?
越画,她的心就跳得越快,体温也渐渐上升,就像每一次面对晏予书时的反应。
终于,她抛下了笔,把发烫的脸蛋埋进臂弯。
她趴在素描簿纸上,和她笔下清楚呈现、带着笑意的俊脸,只相距不到五公分。
好近,可是,也好远。
台北
周一早晨例行会议上,元丰集团投资部总监,在休假整整三个礼拜后,终于出现,带着一身令人嫉妒的太阳棕,以及懒洋洋的微笑。
“稀客!稀客!”宽阔贵气的会议室立刻响起招呼声,此起彼落。
一列排开,全是集团的高级主管。晏予书面对一室的长辈、上司,还是那个潇洒自若、轻松愉快的模样。
“早。”他愉悦说着,把手上文件搁下,双手顺势按住光亮桌面,修长身形微微前倾,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才进来没几分钟,就已经成功控制了全场,这样的气势,绝非寻常。
“今天的例会,不知道能不能排出一点时间,让我报告这次评估的结果?”晏予书不疾不徐地开场。
“不先跟大家聊聊这次的假期?”长桌尽头,坐着晏予书的大哥,也是集团的执行长,和他遥遥相对,此刻微笑询问。
问话一出,一个极为罕见,简直可以列入世界几大奇迹之中的情景出现了
晏予书居然答不上来。
更夸张的是,他的微笑突然有了微妙的改变,一瞬间,他笑得有些腼眺,耳根子随即慢慢红了。
这太悬疑了!只是去度个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艳遇!一定是有艳遇!众人都在愣了几秒钟之后,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
“看来你这次度假相当精采,有很多收获。”晏予兴笑问:“跟我们分享一下怎么样?遇到什么有趣的人、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面对这么多双老谋深算、狐狸般精明的眼睛,晏予书知道自己不能失态,要不然被追问到刮一层皮下来都有可能,不能不小心应对。
他们都在等着听他报告,或者该说,等着看他出洋相。
身为最年轻的高级主管,又是总裁钟爱的小儿子,公司里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管理阶层一向认为晏予书长得太好看、个性太潇洒不羁、对工作也不够认真,能不能适任赋予他的职责,还是个问号。
不像他认真严肃的大哥一路扶摇直上,现在稳坐执行长的位置,运筹帷幄,俨然是总裁的左右手;晏予书刚接管的是投资评估部,虽说是在研究、开发新点子并加以评估,但看在老一辈的眼里,简直像在鬼混、不干正经事。
“有趣的事情很多,由我来为各位简报这次的投资评估,保证各位会有兴趣。”他收敛了微笑,巧妙地把话题带回公事上,不让他们继续探听他私人的事。
比如说,一个道别吻,私密到让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那个吻虽然私密,却非常绅士、非常纯情,但效果非同小可,至今那柔嫩细致的脸颊触感,仿佛还留在他的唇际。
那个飘逸纤细、安静得几乎像透明人似的小姐,就像在荒废的宅院里,干涸的池畔,突然见到的一抹清雅妍丽。
想到她,晏予书的胸口热热的,耳根子也热热的。
没有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在荒废的傅家旧址后院、深浓的夜色中,亲吻那让他从第一次见到、就无法忘怀的淡红樱唇。
但这一切,是他的私事。
“根据我实地的评估,简单的结论是——度假村的投资计画绝对可行,预计营运五年内会回本。当地的发展性前景很乐观,交通、未来发展、人口、当地配合度等等,此次我都有一一评估过,详细的书面报告会在本周末以前送到各位手上。”
如行云流水般简报完毕,全场一阵凝肃。他紧紧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要让他们这些满肚子算计的老狐狸有兴趣,很简单,只要把握住“获利”这个重点就对了,多讲几次“回本”、“稳赚”、“乐观”之类的辞句,绝对有用。
“土地收购方面的问题呢?”当然,狐狸也不是随便能哄骗过去的。他的狐狸哥哥就没有昏头,立刻敏捷的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大致上没有问题,书面的同意已经取得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九十?所以,没有完全收购成功?”晏予兴的浓眉皱了起来,“之前说收购可能有问题的那块地,地主好像是当地镇长?谈得怎么样?”
“是‘前’镇长。”晏予书再度巧妙地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