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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英听了,忙冲去发落。
朱烟又是疼又是寒,痛苦让她失去了理智,背后落针让她疯狂,张嘴便往霜晓天腿上咬下,牙关锁死的同时,男人的肌理也破了口,鲜血由原本的缓渗转为大肆漫流。
霜晓天眼一眯,却没移动半分,放任朱烟死命噬咬,稳定地抽出她身上几处银针,改落其他穴位。
“啊啊!呜哇……”
突地,朱烟口中腥甜,胃中一阵翻涌,全身都在爆炸,她忍不住撑起身子,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色血雾,而后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霜晓天紧接住那坠落的瘦小身子,见到她满脸血污、眉紧眼敛的苦楚模样,雪封冰冻的心中蓦然有一处消融了、崩落了。
他明知不妥,但还是伸出手为她抹去污痕,露出如斯完美却没有血色的脸蛋。
在神智不清之际,闭着双眼的朱烟,有着牙痕的雪白唇瓣嗡动了下,小手伸了出去,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唤道:“娘……爹……小烟好害怕……”
霜晓天闻声浑身一震,她不是唤是英,也不是唤父皇、母妃,而是唤爹娘。
这细声叫唤翻开了霜晓天尘封在心中的故往,他也常这么哭天喊地叫爹娘
他儿时也是个多病的孩子,爹娘为他请了师父医治,日夜不休守在床边,握紧他的手,要他别害怕。
霜晓天眸光千流万转,心一横,放纵自己握住了朱烟的枯干小手,不能明白胸中的难受。
看遍各种病患,他从未觉得他们可怜,少年那一段悲哀的遭遇,已经让他冷酷无情了十五年;没想到今日重又怜悯心动,却是为了至仇之人!
就当是可怜这个没爹没娘在身边的小孤女,她不过是个孩子,和他儿时一般生着重病……
“别怕。”霜晓天低声说道。
正在此时,是英带着人将铜桶抬了进来,他忙放开了手,改往她的背和膝后伸去。
霜晓天抬抱着朱烟走下床,将僵直的小人儿放进热桶里,鼻子以下全浸在药汁中,吩咐说道;“将那床收拾收拾,要小心那血有毒,别碰到,但要留着,我要验毒。”
是英见状忙命人处理,然后走了过来,明眼一望,便掏出了方帕子。“霜.公子,你身上也沾到毒血了,还有腿上……”
霜晓天取过帕子帮自己擦拭,在自个腿上扎了针,便又调理起昏迷的朱烟。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光线透了进来,也射进霜晓天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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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本宫快吐了。”
吐出一声咒骂,朱烟长长眼睫煽了煽,一对清明的眸子还像在梦中一样。
她看见霜晓天正在看书,冷冷的眸子一闪,便摸了摸她的额首,好温暖、好温暖的手,轻轻搭在她头上。
他不像一般人,他实在太过俊美了!真奇特,他的轮廓好深好漂亮,她没见过有人的五官能这么诱人……
耳边有泠泠水音,她低下头细瞧,她趴在温泉沐池里,整个身子枕在霜晓天的胸膛上。
清澈透明的泉水之中,她和他的肌肤重叠在一起,两人的肤色在水面上的白皙,水面下的却十分红润。
不知为了什么,在视觉上,有一种情色的、禁忌的感觉传来。
记忆中,她昨晚好像发病了,可是,她现在身体好轻盈,除了因为水波荡漾而泛起的昏眩感,她身体没有不适。
没有沉重如注了铁般的四肢,眼前没有模糊成一片,每一口呼吸也都顺畅,嗓子里没有让人作呕的气味,太阳穴没有鼓涨,骨头和肌理也不疼了,空荡荡的胃需要进食;若是真发病了,这些都是绝不可能的情况。
看着一个小女娃迷迷糊糊,还真是有趣!看她一下瞧东、一下看西,好生疑惑的样子,不复昨夜那要人命的病容,霜晓天忍不住松了口气。
与其看她痛苦的模样,他还情愿见她骄蛮使性的样子。
虽然,这些在理智上都是不被准许的感觉,但他选择忽略心底的责难,因为在心情上,他已管不住自己了。
他从不是那种见到病人得救会自然欣慰的医者,然而面对朱烟时,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情绪。
“没有发烧,很好。”霜晓天矜狂地说。
清朗的男性声音,让原本昏昏沉沉的朱烟彻底醒来。咦?那不是梦,她昨天是真的发病了!
她倏地在霜晓天身上撑起,感觉身体还有点力气,而不是半分气力也无,她开心地笑了。
生平第一次发完病后,她没有快要死去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舒爽得很!
“我病好了,是不是?”朱烟狂喜地问。
看着漂亮娃娃傻乎乎地追问,霜晓天暗暗有些不舍,但还是直白地摇了摇头。
他只是将人从黑白无常手上拉了回来,可那毒太神秘,日光一出便又躲回她的骨子里,任他如何扎针都不再有反应。
而床上的污黑毒血,也全变成鲜红血液,这诡毒潜伏太久,恐怕起了变化,验毒成了难上加难。
这些稀世剧毒本来就珍奇,连那拥毒之人都贵重使用,毒性病征本来就不齐全,她中的毒又藏了起来,若不拔根除去,怕这小女娃还得再受一段时间的苦了。
看她开心的样子,让霜晓天也难以再冷漠下去,但他仍佯装冷淡地说:“暂时保住你的小命而已。”
怎料朱烟一听,仍绽开一个娇软至极的笑脸,比阳光还要灿烂!
“我居然能逃过一回,只要有你,我必能次次死里逃生!霜晓天,你真是个神医!”
她早就不抱希望了,根本没想到能再清醒,特别是昨天奇痛无比,加上针落时的煎熬,她以为她死定了!没想到她还活着,应该是有希望!
瞧朱烟兴奋的模样,霜晓天也染上了她的快乐,但又想起只要这毒不根除,她还是会为这毒所苦。“这毒还会再发作。”
朱烟闻言眸淡,但瞬间又亮起,滴溜溜地在霜晓天脸上一转,而后倾身在他颊上啄吻一下。
脸上一阵香暖,却像电流流过,霜晓天吃了一惊,用力推开朱烟。
小少女摔回水池里,脸上仍是一副开朗模样,和两人初相见时她笑中带怆的模样完全相反,她是真诚开怀,不是故作不在乎生命的笑容。
“你会再救我的,霜晓天,只要我有了你,我为什么要怕发作呢?为什么要怕死呢?”朱烟有恃无恐地以问作答。
她摇摇头从水中起身,一个不注意,太过自得意满,气力不济便向后倾,还是霜晓天眼明手快将她给捞住了。
朱烟又给了霜晓天一个赞许的笑脸,霜晓天见她表情有种深深的依赖,一个念头跃进脑海,心头一痛,眸光一冷,手便狠心放开,让小少女又摔回水里,然后转过头,快步离开沐池。
朱烟坐在沐池里,看着霜晓天的背影发笑。太好了,她不会死了!
她的心里涨满感动,霜晓天一定能救活她的,他会给她生命,让她顺利活过十五岁!
真是太棒了!好难想像她还有很多日子可以快活,还能体验更多不同的事情,更多她叹息着放弃、不去想的事情,她的未来不再是梦。
常人所拥有的平凡未来,她不需要再羡慕,她也能够拥有了!
更棒的是,救她的人是霜晓天!
她太震惊,太过难以承受,不过短短一天,他的出现便扭转了她的命运、她的心情。
她不信前世来生,也不信阴司鬼神,但她发自内心的感谢着,在冥冥中安排霜晓天来到她身边的机缘,无论那是什么,她都愿意跪下膜拜。
“哎呀!霜公子,你怎么走了?小姐,你醒了!身子觉得如何?”
是英端着汤药和霜晓天擦身而过,还没来得及细究他的脸色,便看见朱烟在水池里精神饱满的模样。
从没见过小姐这么生气盎然,激动的眼泪都快喷出了。
朱烟一见是英,用力向前飞扑,是英连忙放下药接住她的身子,她童真的笑脸,像朵鲜黄色的太阳花。
“是嬷嬷,小烟觉得好好,手脚也有力气,都不会疼呢!”
“那霜公子真是活神仙降世,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了得,他真是厉害,我从没如此舒畅,是嬷嬷,我肚子好饿,想喝你熬的老鸭粥,还想吃小豆糕。”
“好好好,我这就让膳房去备,小姐先把这碗药喝了,霜公子之前交代我去煎的,说能祛寒补身,没想到小姐这么早就醒了……哎呀,小姐,这药烫嘴,你喝慢些……”
朱烟心一开,连平时不肯碰的汤药也乖乖捧起猛灌,看得是英满心欢喜,忙在心里感谢上苍。
待朱烟喝完,察觉药汤苦涩难耐,虽皱着眉头,还是努力强自微笑。
“以后,我都会乖乖喝药,是嬷嬷,真对不住你,忍受了我那么多半死不活的丑样。”朱烟发誓般地说道。
此时的朱烟涌起强悍的求生意志,她不想死,她想要活下去,这副破败的身子将有起色,她活著有好多事可以做,但她意外发现,她最想和霜晓天在一起!
朱烟的笑始终挂在脸上,望着霜晓天消失的方向,她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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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抓了件宫女们备的衫袍系上,霜晓天冷面如常,但脚下停不住的步伐却像在逃命似的。
直到走到花园中,清朗阁已完全被人造山水挡住,他才倚着柳树,颀长的身子滑落在地,总是冰冷的眼神像燃烧般望着天空。
朱烟的笑脸,就像高挂的太阳,是那么热切,彷佛他生命所需,一旦没有那光,世界便陷入黑暗,完全毁灭。
可是,排山倒海的阴暗记忆,却一幕幕冲击着他的神智。
很小的时候,他总带着病、托着腮,坐在校练台的毛榻上,在热辣的阳光下看着校场里的士兵试练比划,几个年青的男子练完功,放声笑着跑来,将他抱起丢上天去,他开心得大笑,叫着大哥、二哥、三哥……
然后,师父首度来到将府,慈祥地看着年幼的他,要爹娘舍他出家;在家里的人大惊失色之下,师父不语离去……
家里的男人们精通百般武艺,铁皮刚骨墨衣裳,只有他一个白瓷娃娃,穿上一身黑衣,说什么都不搭调;可大伙抱着哭泣的他,要他别担心,将来长大了,也会变成像他们一般强壮……
而后他几乎病重不治,师父二度到来,他不再要爹娘让他剃度,说了几句话后,便悉心帮他医治……
三年后,他恢复健康,可借他筋骨不强,不是习武的料子,爹爹送他到浙江大儒——方孝儒长子方中宪所兴的学校里读书……
没人料到,身为武将之后的他,居然会读出兴趣,一连参加了童试、乡试、会试、殿试,过关斩将、气势如虹……
兵部尚书阳家的四公子,以十五岁年少,在金銮殿试中取中了榜眼,授翰林院编修,世人称作神童;同时,燕王朱棣以清君侧之名兴兵,花了两年时间攻到应天府,另一支军队攻击北方,守着山东的爹爹、哥哥们,败战之讯传来
十五年前,京城城破之日,师父第三次出现在他面前,拿着爹爹的断剑、娘亲的碎玉佩、哥哥们的墨发带,要他依亲人遗命,尽速跟着他离开。在往长白山